預兆

半期考試考了三天,考完那天恰好是星期六下午,可以放假了。

溫清鈴一個人回到教室,教室裏沒多少人在,卻都圍在他們的位置前,男的女的都有,似是在問江索英語答案的事。

她一時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在門口站了會兒,江索率先發現了她。

“試卷拿去,不要堵在我這兒,我同桌回來了!”他把英語試卷随手給了最近的一個男生,揮手讓他們都走開。

這話一出,衆人回頭看了眼溫清鈴,随即起哄,一聲長長的“哦~~”

江索對溫清鈴的心思可謂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一開始還會被調侃好幾聲,被江索警告後,就只會這一聲暧昧不明的“哦~”了。

江索:“哦個屁!都滾開!”

衆人哄笑一聲四散開去,繼續一個一個來對答案。

溫清鈴對此挺無奈的。

還好不熟,他們也不會特意來調侃她。

紅着臉,略低頭走過去坐下。

江索拿出一顆香芋奶糖放在她桌子上,欲說什麽,但被她搶先還回去拒絕了:“我不要,謝謝。”

她沒忘那晚的決定。

所以這些天還是能避就避着他,還打算半期後跟班主任提一下換座位的事。

要是再坐一起,她真的怕她會像渣女一樣搖擺不定。

江索心底滑過一絲落寞,把糖放進口袋,沒強塞給她。

隔了少頃,他才說:“這次英語有點難度,你考得怎麽樣?要不要我給你說答案,你估一估?”

要不是他找不到其他話題,他也不會問她的腦大難英語的事。

說到這個,溫清鈴滿是挫敗,這次英語她覺得80分都難,好煩。

“不了。”估了只會讓她更挫敗更煩。

教室最右邊擺放着一個書櫃,平常考試占用教室時,他們都會把書全部收進裏面。

溫清鈴放下書包,過去把書都抱回來。

“我幫你。”江索見此跟過去,想上手幫她。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謝謝。”

她抱着書側開身子,無視他停在半空的手,與他擦肩而過,毫不停留。

江索舔了舔虎牙,輕微嘆了聲,也過去書櫃旁抱回自己的書。

兩人來回數次擦肩而過,但誰都沒再主動搭話。

包宸陽:【哥,你倒是快點來啊!】

他坐在桌子上,長腿略微彎曲,摸出手機看消息才想起,今天是徐毅的生日,他們早就約好了要去KTV包夜的。

江索:【你們先去,包間發我。】

包宸陽:【不就是溫同學嘛?磨蹭什麽?帶來一起玩啊,到時候給你們湊一塊,保證關系突飛猛進!】

看罷,江索望向書櫃前高瘦的背影,心裏也有這個打算。

但面對她的冷臉,他怕被拒絕。

說到底,他也只是個情窦初開的少年,在喜歡的姑娘那裏受挫那麽多次,

論他臉皮再厚,也會變得不自信。

等她再次過來放書時,他洋裝不在意地問她:“同桌,我朋友生日,你要不要一起去玩?”

溫清鈴愣了愣,随即就又要搖頭客氣地拒絕。

看得江索心一慌,開口就勸:“去嘛,不全是男生,有女生的,你要是不想認識,跟在我身邊就好,沒人會為難你的,十點前保證送你回學校。”

他考慮周到,是真心誠意想要帶她玩。

但溫清鈴不僅社恐,不想認識什麽人,更不想跟在他身邊,那樣太親密了。

而且今晚家裏肯定會打視頻來,要是被奶奶知道她和男生出去玩,得直接殺過來。

溫清鈴捏緊手指:“我不想去,你們好好玩,我還有點事,先回寝室了。”

說完她抱着幾本書轉身離開。

江索腳步一動,最終還是沒追上去,看着她離開的背影,有種被甩了的錯覺。

他随手揉了把腦袋,坐下,額頭抵在桌沿邊,像一只被抛棄的小狗,渾身上下都散發着喪氣和郁悶的氣息。

引得教室裏其他人投來好奇的目光,見他要擡頭又連忙移開視線,各幹各的。

畢竟有些八卦是打聽不得的,會傷殘。

*

晚上七點,陳芯的視頻通話準時打了過來。

“姐姐!江索哥哥在你身邊嗎?”

剛接通,溫清桉就扒拉着陳芯手裏的手機,湊過來左看看右看看,找江索的身影。

“這麽喜歡你江索哥哥啊?”

溫清鈴的嘴角微微上揚,卻在看見溫奶奶的那一刻迅速下拉。

溫清桉還不知道情勢,仍舊開心地說着:“是啊!哥哥最好了,給我買坦克,還教我做作業,姐姐,我想哥哥當我的姐夫!我一定,唔唔……”

陳芯連忙捂住他的嘴:“小孩子胡說什麽呢!再胡說打你屁股。”

小清桉癟着嘴,捂住自己的屁股不說話了,目光有點小幽怨。

“阿鈴吃飯沒?”陳芯撇了眼溫奶奶不好的臉色,有些無奈。

“嗯,吃過了媽媽,寝室就我一個人了,在做作業呢。”溫清鈴回。

被媽媽關心完身體心理後,溫奶奶也過來說話了,語氣跟以前一樣,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阿鈴吃飯了?”溫奶奶重新問了一遍。

“吃過了奶奶。”她也沒有僵着關系。

“那最近學習怎麽樣?這次半期考試有信心拿第一嗎?”溫奶奶又問。

“媽,你別給阿鈴壓力,阿鈴班上有個厲害的,阿鈴能拿第二名也很不錯的。”陳芯在一邊率先幫她說話了。

“嘿!你們不是還說什麽,不想當将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嘛?那阿鈴這麽厲害了,争取一下第一,也是有能力的嘛!”溫奶奶還是按着她的思維來。

“嗯,我會努力的奶奶。”溫清鈴習慣性應下,只想快點結束這通電話。

陳芯無聲嘆了口氣,也不再說話。

挂了電話後,溫清鈴放下手機,在床上支起小書桌和臺燈,做起歷史作業來,每當煩人時她就喜歡做歷史。

她的歷史最好,做起來比較有成就感。

*

一小時後,四周都靜得離奇,燈光下的白牆也白得令人模糊。

溫清鈴停下筆,拿起手機看了看,沒有消息,但在包宸陽十分鐘前發的一條九宮格朋友圈。

其中一張照片,燈光閃爍,江索仰頭喝啤酒,左邊坐着一個蠻漂亮的女生,伸手扯着他的衣袖,似是在勸酒。

溫清鈴的心髒驟然一緊,很不好受,退出微信關了手機,抿緊唇看向前方,視線卻毫無焦距,失了神。

其實她的第一反應不是吃醋,只是難過,因為吃醋沒有資格,而難過卻是她自己的情緒,她有權使用。

可她似乎又沒有資格難過,因為是她自己推開他的,現在又這副模樣幹什麽呢?

對他忽冷忽熱的,估計他都讨厭死她了吧?

起身想去洗澡,無意看到燈光下她孤零零的影子,沒來由感到一陣心累。

想起網上的一個文案,她慢慢蹲下身,隔空摸了摸自己的影子。

聲音輕的像是一陣風:“對不起啊,跟着我受委屈了,總是讓你形單影只的。”

她其實很讨厭一個人,但卻總是有意無意地下意識拒絕身邊人的好意。

說真的,她非常讨厭自己的性格。

就像是明明很想去感受春天的萬物複蘇,心理卻已習慣看到秋天的蕭瑟悲涼。

她就是這麽個敏感又矛盾的性格。

總是在樂觀與悲觀之間來回橫跳,也總愛因為想到最壞的結果而退縮不前。

像是在無病呻吟,又仿佛病入膏肓……

*

“叮鈴鈴……”

晚上十點四十,溫清鈴迷迷糊糊被一通電話吵醒。

她摸到床頭的手機,拿起來一看,是江索的電話,瞬間清醒,忙坐起來,遲疑好久才按下接聽。

“溫清鈴,”剛一接通,就聽見他嗓音醇厚地喊她的名字。

溫清鈴“嗯”了聲,沒說話。

他也沒了聲音,只有呼呼而過的風聲萦繞在電話兩頭。

江索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彎彎的月亮和繁星,想起了小時候時,他們一起坐在院子裏數星星的經歷,低笑了聲。

這一聲短促的笑,從鼻息裏帶出,撩人于耳,溫清鈴不自在地揉了揉發燙的耳尖。

“同桌,今晚的月亮是彎的,很彎,你可以坐在上面,星星也很多,有一萬顆!”

溫清鈴:……

“你不信嗎?不信你可以數一數,肯定是一萬顆!”他較勁般說。

“……我信。”溫清鈴扶額:“你喝酒了?”

“嗯,一點點。”江索疲憊地閉眼揉了揉腦袋。

本來是要玩到很晚的,但是他想見她,酒壯人膽,他今晚得幹件大事。

“同桌,你要來跑步嗎?”他毫無預兆地開口。

溫清鈴狐疑:“跑步?現在?”

都快十一點了,找她跑步?

江索:“嗯!來嗎?我在操場。”

溫清鈴默了會才溫吞地開口:“太晚了,我要睡覺。”

“明天早上又不上課,你可以多睡會兒。”他的聲音蠱惑又懶散:“多多鍛煉身體好嘛。”

溫清鈴努嘴,小聲反駁:“可是,睡前不能進行劇烈運動,會睡不着的。”

對面默了幾秒:“其實我是有話跟你說,你能來操場嗎?”

“你可以在電話裏說。”她建議。

“不行,得當面說才有誠意。”江索耐心地跟她掰扯。

“那,你明天跟我說吧。”她周旋着。

“白天太招搖了,晚上這兒沒人,不容易被發現。”他神秘兮兮地說。

溫清鈴察覺什麽,不敢和他多說:“真的不來,很晚了,我要睡覺,再見。”

說完她快速挂斷,心裏隐隐有些猜測,但是她還沒想好怎麽面對。

江索:【同桌,操場好冷啊。】

溫清鈴沒回他,總覺得一回他,他就會順杆上驢讓她過去找他。

結果就算不回他,他也會厚着臉皮求她過去找他。

【同桌,你幫我拿件衣服來吧。】

她咬唇回:【你快回寝室就不冷了。】

江索:【走不動路,暈,同桌,我上次都把衣服借給你了,你就不管我了嗎?】

是上次月考她來月經弄髒褲子的事。

再聯想起他對她一系列的幫助,瞬間覺得自己有點忘恩負義的潛質。

思慮好一會兒,她下了某個決定。

【那你在那兒等我,我馬上來】

江索:“嗯,等你。”

他發的語音,尾音拖着,聽着很乖,溫清鈴的耳朵又麻了,帶着不易察覺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