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門

數不清是第幾次了,阿刁動手将他的手打開,從一開始的躲閃道現在不加掩飾的厭惡,他實在是再也無法忍受。

“究竟要怎麽樣你才能試着重新接受我,就像以前那樣。”他用力握緊自己的雙手,任由指甲戳進掌心。

這種隐隐約約的痛意就好似阿刁對待他的态度一般,不至于讓人痛不欲生,卻實在是無法忍受,如同衆蟻噬心般,那股隐約的疼痛源源不斷的,要将他的耐心啃食殆盡。

阿刁像是聽到了什麽可笑的話一樣,先是愣了片刻,緊接着嗤笑一聲:“就像以前?你怎麽敢說得出口?”

謝知非看着她滿不在乎的聳肩冷笑着回看他,恍惚間,那笑被一抹譏諷替代,那一瞬,他極力壓抑住的情緒瞬間被點燃。

他雙手扣在她的肩上,将她想要轉過去的身子扳回來,目光幽幽,漆黑一片。

阿刁看着他痛苦的面容,知道自己戳到了他的痛楚,可是自己又何嘗不是一樣,她想着她剛才說得從前,她也想要回去,可是只要想到那時懵懂的自己和恍然未聞的欺騙,她只覺得那時的自己是如此的愚蠢和可笑。

她只要想到那一路上他對自己的體貼和呵護是基于是一枚有力的棋子時,就不願再同她待在一處,這幾日來的每分每秒她都覺得十分窒息。

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這樣的兩個人十分的可笑,自己作為棋子的價值早就已經利用完,他又何苦要将自己困在這裏,難不成還沒有從這場棋局中醒來,還是說作為執棋者看到棋子居然也會反抗所以占有欲作祟。

不論是哪一種,她都不想要玩了。

她神色衰敗,沒了方才與他鬥嘴的厲害,嘆着口氣,聲音悠長地問道:“你究竟打算要怎麽樣才肯放我離開?”

“為什麽你總是想着離開?留在我身邊有什麽不好?”

看着她又吵着要離開,謝知非扣在她肩上的手不自覺地收緊,離開,離開,又是離開,她一個人能去哪裏?天雲峰?那是她的家嗎,一堆陌生人還沒他與她關系來得密切。

還是說一個人回到和雲逸一切生活的山上,孤身一人直到老去?

她這麽容易就能相信他人的一個人,這險惡的江湖要是沒有他護着,她一身超絕的武藝不知要惹得多少江湖高手嫉妒,就算是隐姓埋名,以她懵懂單純的心性不知要被多少人欺負。

他怎麽也想不通,留在他身邊究竟有什麽害處,竟然讓她一刻也不能忍受。

“連劍都無法提起的樣子看起來很好嗎?像個木偶一樣被你關在這個院子裏很好嗎?”阿刁紅着眼質問,片刻後,才有開口,“師父的事情你還沒有給我答案,只要你放我離開,我可以原諒你之前利用我的事,就當是一筆勾銷。”

不管怎樣,在她的心中,究竟是有比他更重要的東西。

謝知非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收回自己的手後,站直身子:“我說過,你師父的仇我替你來報,只要你呆在我身邊,我會将将宇文公玉提過來任你處置。”

“我也說過,師父的仇我可以自己去報。”

“你報不了。”謝知非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倔強的模樣,“天雲門都拿她沒有任何辦法,你能做什麽?若不是我設局将劉墉引到局裏,你們恐怕連是誰害的你師父都不知道,又如何能夠替她報仇,是,天雲門是江湖第一大派,各個高手如雲,你更是其中翹楚,可那又如何?宇文公玉遠在大夏,皇宮守衛森嚴,區區一個天雲門如何能夠敵得過千軍萬馬,恐怕到時還沒進入皇宮就已經被斬殺。”

謝知非說得并非沒有道理,就連他自己想要複仇,都謀劃了十數年,何況他身後還有一個身為将軍的父親做他的後盾。

宇文公玉既然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給雲逸下藥,又能夠對同床共枕之人隐瞞至今,想必其心智計謀十分深不可測,當時能夠從戰火連天的大梁手中和劉墉全身而退,就能夠讓人對她的能力可見一斑。

若是不講阿刁困在将軍府,以她的心性必然是要去尋仇的,天雲門會不會堵上整個門派去複仇,屆時阿刁為她師父報仇又會做出什麽樣瘋狂的舉動是他無法不去思考的,他無法眼睜睜地看着她去赴死。

就當他是有私心,可無論如何他要确保阿刁沒有萬分之一的危險。

“難道你就可以?”阿刁狠狠地看着狡辯的他,就算是堵上整個天雲門又與他何幹,忽地好像想到什麽,“我忘了,我現在這副樣子當然沒法替師父報仇,我現在是連劍都提不起來的廢人一個。”

她沒有忘記他給她下的藥是如何封住她的內力的,若非如此,她不相信區區一個将軍府能夠困得住他。

“你不用拿話激我。”謝知非沒告訴她,他給她下得藥只會封住她一個月的內力,至于一個月後,藥物在她的體內消耗完,她自然就會恢複如初。

一個月足夠他将宇文公玉帶來見他,宇文公玉已經接受了他的要求,會于一月後,也就是六月初八于來到建康,許是有了劉墉的前車之鑒,她并未答應在何地與他相見。

在事情沒有辦到之前,謝知非不想要再多做争辯,不論怎樣,他絕對辦得到:“等我一個月,我會提着宇文公玉來見你。”

阿刁看着他沒有答話,在她這裏,他已經毫無信用可言。

謝知非亦沒有多做解釋。

三日後。

王昭月随着姨父簫葎和表哥簫珩提着一大堆謝禮如約來到了謝府登門致謝。

為了今日,她可期盼了許久,仔細算起倆,她與謝知非自豐州一別,已有兩月未見,前些日子,從姨父那裏得知他已回到建康後,便有些坐不住,直到今日要來謝府道謝,她早早地起身梳洗打扮,希望能夠以最美的姿态見到他。

可一路上表哥卻對她這副隆重的打扮品頭論足,嘲笑了許久,不過,她可不在意他的目光。

“王爺,将軍府到了。”

馬車穩穩停在将軍府的大門前,門前的侍衛知是西平王攜小王爺和郡主來訪,一早便恭敬地等在門外。

簫葎幾人剛下馬車便見到了前來相迎的謝必安同謝夫人王芷柔,身後還站着謝知非、謝知白、謝爾潆。

“王爺。”

“将軍。”

幾人寒暄一番後,謝必安将其請到了正廳。

待到衆人坐定,西平王簫葎看着一旁的謝知非才開口說道:“多年不見,子津愈發的身姿卓越,将軍、夫人,真是教導有方。”

“王爺謬贊了,小王爺也是卓爾不凡。”謝必安謙虛道。

“說來慚愧,都是我這小兒不懂禮數,為了不被家中責罰,竟将此等大事瞞到至今,若非昭月提起,我還不知他在豐州鬧出了此等大事,若非子津搭救,我蕭家幾代的香火怕是就要斷送了。”簫葎一番話說得是親□□河南一切,看了眼坐姿不正的簫珩,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阿珩,還不快謝過謝世子的救命之恩?”

“又不是他救得我。”簫珩聽言小聲嘟囔了一句,但還是坐直了身子,對着謝知非道了聲謝。

一旁的王昭月也緊跟着開口:“多謝世子。”聲音柔媚,教一旁謝夫人擡了擡眼。

“當時世子同郡主已經道過謝,況且此事已過去許久,不足挂齒。”謝知非這番話顯然是對一旁的簫葎所言,若非簫葎在,他實在懶得看簫珩一眼。

他是如此,簫珩更是如此。

說起阿刁,他就覺得十分心痛,自己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名女子,卻被謝知非捷足先登,明明是阿刁救下了他,卻所有人都要他向謝知非道謝,但出門在外,為了給父親面子,他還是乖乖地順從了。

也不知阿刁現在身在何處,是否已經同師祖回到了天雲峰,自己身在建康,也不知下次見面又會在何時?

“敢問謝世子,阿刁姑娘是否已經回了天雲峰?”

謝知非這才定睛看了一眼簫珩,勾了勾唇角并不作答,他就是不告訴他。

場面因二人眼中的火花一度變得有些僵持,好在謝必安及時開口挽救。

“王爺應當還是第一次光臨寒舍,若不嫌棄,我便帶您四處走走,他們年輕人同我們待在一處想必覺得十分無趣。”

“也好,也好,那就有勞将軍和夫人了。”謝必安給的臺階,簫葎自然順着走了下來,說着便同謝必安和謝夫人走了出去,留下他們這群年輕人自己鬧去吧。

長輩們走了之後,幾個人坐在一處實在又些無聊,除了謝知非同簫珩間的氛圍有些僵持外,其餘人則是并不相熟。

為了緩和氣氛,還是王昭月先行開口說道:“我也是第一次來将軍府,聽說謝将軍為了夫人特意将院子布置的十分雅致,我也想去看看,不知可否方便。”

謝知非身為主人家,不好冷着客人,于是看了眼身後的謝知白,謝知白會意後,拉着一旁的謝爾潆上前一步說道:“方便,方方便,那我們便出去走走吧,郡主,請。”說着,便率先引着郡主走了出去。

謝知非也被迫起身,同簫珩前後腳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