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
謝知非從徐州回來的消息不消一日便傳入了皇宮。
謝必安退朝後,前腳剛走出宮門,後腳便被皇帝的貼身太監房公公攔下了腳步,說是陛下來召。謝必安擰了下眉,沒曾想便答應了下來,随着房公公的腳步來到了宣英殿。
宣英殿是梁缙與大臣們商讨機要的地方,謝必安常常出入,一路上都在細想,與大夏的戰役剛剛結束,朝廷內部也無大事發生,陛下召他應當不會有什麽大事。
進到殿內後,本以為就只有他一人,誰知卻在殿內見到了西平王簫葎。
“陛下。”謝必安對着梁缙行了個跪禮。
“必安快起,這裏并無旁人。”梁缙手臂微微擡起,“來人,賜坐。”
“不知陛下召臣前來所謂何事?”
“不是朕找你,是西平王要找你。”
謝必安看向西平王簫葎的方向,眼神透露出一絲不解。
上次他打贏大夏班師回京後的慶功宴山,二人還共飲一杯後,得知小西平王同樣身在江州,還托他告知前去江州的夫人照看一二。除了那次,二人甚少有所交集。
“你快說吧,別賣關子了。”梁缙一只手撐在龍椅上,坐姿随意松垮,但依舊難掩威嚴。
“敢問謝将軍,謝世子是否于已經回京了?”簫葎看向謝必安。
“犬子于前日回京,不知王爺是何意?”
“昭陽郡主前幾日來京,在府上宴席是不小心說漏了嘴,我才知道謝世子曾在豐州時救過犬子及君主,只是我那不孝子怕我知道後訓斥他一直瞞着我。”說到這,簫葎嘆了口氣,才又接着開口,“故而今日便托陛下請來謝将軍,特來道謝。”
簫葎那日一聽,便狠狠訓斥了簫珩,本想着次日便去将軍府道謝,誰知卻聽到了謝世子已經回了建康的消息,但又不好上門确認,所以這才借着陛下請來謝必安一問,為了表示謝意,他今日便攜了一份謝禮進宮。
原來如此,謝必安懸着的心放進了肚子裏,連帶着表情也放松了幾分,開口道:“這事子津倒是也未曾同我提過,王爺客氣了,這都是應當的。”
“将軍不必過謙,世子救了阿珩還有郡主兩條命,說起來我們應當是要登門致謝的,小小謝禮,不成敬意。”簫葎說着便示意一旁的公公将桌上的漆木盒子遞了過去。
謝必安打開一看,發現竟是一支全須的千年老人參,這謝禮未免也太過貴重。
“這太貴重了。”
“将軍無論如何都要收下。”
“必安,你就收下吧,誰人不知阿珩是他蕭家的命根子,咳嗽兩聲能驚動驚動一家子人來。”梁缙打趣道,接着又坐直了身子,“真是虎父無犬子,子津真是出息了。”
梁缙說着便憶起了當年的往事,子津的傷不僅是謝家的痛,亦是他心中所痛,那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呀。
陛下都開了口,謝必安不好再繼續推脫,便收了下來。
從宣英殿離開後,謝必安回道家中的第一件事便是喚人叫來了謝知非,将那副千年人參遞了過去。
一旁的謝夫人先行拿了過去打開一看,好奇到:“這是?”
“今日在宣英殿中西平王給的。”
謝夫人不解得開口:“西平王無緣無故地送這麽貴重的東西給你?”
“不是送給我的,是送給他的。”謝必安指了指一旁的謝必安。
“子津?”
謝知非一聽到西平王三個字便皺了皺眉頭,像是想到了某個極為厭惡的東西,看了眼盒中的人參,面露嫌棄。
謝必安:“說說吧。”
“若我猜得不假,應當是知道了在豐州時的事兒了,阿刁從匪徒手中救下了簫珩和王昭月。”謝知非言簡意赅,半句多餘的話都不曾說。
“這事兒我知道,晉陽曾在信中告知于我,只是這西平王怎得如今才想起這麽一樁事兒?”謝夫人與晉陽長公主自幼相識,也曾是閨中密友。
也正是當初那封信,她才知道子津曾在豐州出現過,也知道簫珩定是怕被西平王責怪才瞞下此事,故而她也不好到處嚷嚷,只是當沒有此事發生一樣。
“說是昭陽郡主不小心說漏嘴了。”
謝夫人抿嘴笑道:“這倒是那丫頭能做出來的事兒。”
“皇上今天還誇你呢,說是要重重有賞。”
“要賞也是應當賞阿刁,是她救下的。”若非是她,他才懶得管。
自那後,簫珩便整日纏着阿刁,還不如不救,煩都要煩死,好在那小子如今不在身邊,不然還不知要如何在眼前礙眼。
謝必安與謝夫人對視一眼,默契一笑。
半晌後,謝必安清了清嗓後繼續說道:“西平王說會在三日後上門道謝,屆時昭陽郡主和小西平王都會來。”
謝知非聽後神色一滞,藏于袖中的手不自覺地握緊。
謝知非沒等開飯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來的這幾日,除了父親同母親有事相商外,他可謂是一步也未曾離開自己的院子,阿刁在他寸步不離的照顧下,依舊還沒絕了想要逃出去的心。
因着內力被封住還有謝知非一直盯着的原因,基本是毫無機會,甚至于連出個房門都是謝知非陪着,只得在夜晚謝知非睡着後想着借機從窗戶逃走。
可誰知謝知非就像有第三只眼一般,她一起身,他便也跟着睜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她除了翻身過去不去看他,也沒有什麽別的法子。
謝知非今日好不容易有事離開,阿刁的心思便又開始活泛起來,以她的經驗,謝知非要麽不離開,已離開沒有一個時辰是回不來的。
謝知非走後,阿刁躺在床上靜靜思索,想要離開這裏,首先就是要摸清逃跑的路線,她借着出去透氣的接口,這幾日一直在院中查看,發現諾大的院子除了定時灑掃的下人和在門外把守的謝玄外,就沒有旁人了,至于謝知非說得什麽重兵把守更是一個人也沒有看清。
謝玄一般在謝知非離開後站在院子中間的桂花樹那裏,方便觀察整個院子的情況,但有一處遺漏想必他沒有發現,那就是謝知非的房間其中的一扇朝北的窗戶,她悄悄看過,窗戶對着的是一面院牆,窗戶與牆的距離堪堪可以容她站立,但若換成謝玄是萬萬不可能進去的,她心中已經悄然有了一個小小的計劃。
這幾日她還發現身上慢慢恢複了力道,但內力依舊無法調動,剛醒來時四肢酸軟無法站立的情況現在已經好上許多,她可以像正常人那樣随意走動,拿取物品,但最多也只能做到這樣了。
她覺得自己好似變成了一個花瓶,空有一身的本事,卻只能擺在那裏好看。
她在心中暗暗給自己打氣,現在不是沮喪的時候,這裏可是将軍府,知道院子的布局并不管用,最重要的是要知道整個将軍府的布局。
就在她想着如何邁出這所院子的時候,謝知非悄無聲息的回到了房中。
見阿刁如此乖巧地躺在榻上,謝知非心中有些驚訝,但眼神一轉看到身旁沒有動過的飯菜後,再次皺起了眉頭,轉身走了出去。
等到回來的時候,手上端着剛做好的飯菜。
将阿刁身旁冷掉的飯菜放到一邊,換成新鮮的後,謝知非才在阿刁的眼前揮了揮手。
阿刁這才發現他不知何時竟回來了,看了眼還冒着熱氣的飯菜,阿刁實在是沒有胃口,其實這也不怪她,一開始她賭氣絕食,誰知道謝知非竟綁了她的手腳,一口口喂給她,她不吃還要用嘴巴來喂,以至于他現在一看到這些飯菜就想到謝知非嘴裏噙着食物喂給她的樣子。
“不要告訴我,你是故意不吃飯,好等着我回來喂你?”謝知非故意激她。
阿刁翻了個白眼,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接過飯菜,拿起筷子夾了一片菜葉放進了嘴裏。
“你最好全部吃完,不然……你知道的。”謝知非看她乖乖進食,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阿刁聽到這些,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夾菜的力道也重了幾分,連着牙齒都更加用力的咀嚼氣力啊。
謝知非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樣子,眼中不自覺的浮起第一次和她一起在客棧吃飯的時候,那時她也是這般的狼吞虎咽,只是那時是見到美味的飯菜的喜悅,而如今她的眉頭确是皺起的。
那次他還有意将她灌醉,誰知她竟比他預料中醉得還快,醉了之後倒頭就睡,還在睡夢中流眼淚,那時他第一次見她流淚,他沒有忘記自己那時見到她的眼淚之後心頭一緊的感覺,不知怎得,竟覺得那眼淚十分惹人憐愛,但卻不願再見到那滴眼淚。
也許,在那個時候他的心就已經屬于她了。
阿刁一口氣将所有的飯菜全部塞進嘴裏後,将筷子往案桌上重重一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謝知非看到她嘴角殘留的一粒米,想要伸手将其拭去,卻在剛要觸及的時候被阿刁用力拍開,手背頓時紅了一片。
“別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