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鐵森林（十七）
沈星悠看着他，在知道夏烨是貓之後，她大概也想到了一些事情，建安社區的，南濟島的，只是不願意相信，更不敢細想。
阮均在湖邊坐下來，身後的麥田在暖風中翻湧出青綠的波浪。
“這裏已經煥發出新的生機，真美啊！”他感嘆。
“星悠，我給你講講中心基地是怎麽毀滅的吧。”
“嗯。”沈星悠也坐下來，她不知道中心基地是如何變成廢墟的，當她回到那裏的時候，只看到了住在廢墟中的王玄，整個基地已經被植物覆蓋。
她看向遠處，淡紅的陽光照在麥田上，美好如四月黃昏。
“那天我被金恩殿下打中之後，其實并不擔心，我知道他不可能殺我。被帶下去後，很快就有人給我處理傷口。”
“但那時讓你擔心了。”阮均看了沈星悠一眼，怪異地笑了笑。
“你可能一直誤解了金恩殿下。”阮均繼續說，“他雖然固執偏激，但絕對是一個內心赤誠的人。”
“哪裏赤誠了？”沈星悠反駁，想到那天的事情，忽然明白他剛剛笑什麽了，大概當時他是故意激怒金恩，只為了看她反應。
沈星悠皺了皺眉，“算了，不管他，你繼續講。”
“後來他來找我，我告訴他北原基地和青城地下城的事情，當然還有衍殿下的托付。他自然就把我放了。”
“看到地下城是他在管理，我很安心，這裏組織嚴密，生存得到了保障。當時我也知道了地下城和生态園有聯系。”
“我想你也應該好好休息一下，決定第二天再去找你。”
“然而，第二天，就發現你不見了。”
“最後，在城東那輛汽車中發現了你的氣息，但怎麽都找不到你。”他看着沈星悠，認真問道，“那段時間，你去哪裏了？”
沈星悠記起來，那天中午，她無意打開了宋衍留給她的空間，等出來時，地下城已經被毀滅了。
“我當時無意中去了一個異空間，這個很難說清楚。”沈星悠想了想，又解釋道，“那個空間是宋衍給我的，不過已經進不去了。”
“原來如此，我們當時将地下城翻了個遍，也沒找到你。”阮均說。
“後來呢？地下城發生了什麽？”沈星悠跳過這個話題，“我出來的時候，地下城已經廢棄了。”
阮均回憶着，語氣幽長，像一個旁觀者，“我一直在找你，地下城生活正常，但直到有一天，封閉的地下城突然下雨，白霧彌漫，幾乎所有人都陷入沉睡中。”
“我在幻夢中醒來後，發現地下城已經變成了一座死城。機器仍在運轉，但是人們停止了，他們變成了一具具屍體，迷失在夢境中。那些藤蔓從頭頂的地面湧下來，将他們的身體蠶食吞噬。”
“後來，只有極少部分人醒過來，金恩将他們帶到了北原基地，這是人類唯一的庇護所了。”
在夢境中迷失死去，和南濟島的幻境幾乎一模一樣，通過雨水與濕氣污染意識，造成籠罩整個空間的幻境，最後，屠殺殆盡。
只是這樣慘烈的事情，為什麽還會重演？
真的是夏烨和蠪似所為嗎？
“這些，與生态園有什麽關系？”沈星悠不想再回憶南濟島，只是辯解，“南濟島之事後，生态園也一直在找蠪似。”
阮均站起來，看着沈星悠：“可是蠪似變成了周彥，好好地待在生态園，你覺得光塵不知情嗎？”
“星悠，你被情感蒙蔽了雙眼。”
阮均停頓了一下，繼續說，聲音從幽長變成了凜冽的審判：
“也就是那時候，我們才明白，生态園的真正目的是滅世：消滅所有人類，消滅所有生命，包括生态園自身。在徹底的清洗中，讓地球文明退回遠古荒星時代，重新進化。”
“我找不到你，最終去了生态園，我想如果你還活着，大概會回到生态園；另一個方面，我也是在暗中監視光塵，以防他對北原基地的毀滅性攻擊。”
“他強大到不可窺伺，我很難想象這世間還有什麽力量可以與他抗衡。”
“但是，我沒想到，他對我的存在毫不在意，他對這個世界也毫不在意。當他在棺材中長眠的時候，我知道，這場計劃中的災難已經不可能阻止。”
“好在北原基地還算安全。”阮均語氣變得溫柔，蹲下來，似在安慰沈星悠，“一切都過去了，星悠，不要再想生态園了。”
他站起來，看向麥田，輕松道：“麥穗就要長出來了，我和農場的主人說好了，明天就來麥田工作。”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會過上這樣的生活，沒有禱告，沒有數據，沒有強加的意志，更沒有明确的理想。”他回頭朝沈星悠燦爛笑了笑，走向金色的麥田，“只是過好今天就足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