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真跟着公公一路來到了禦花園的涼亭,跪在涼亭的門簾前,俯首請安:“草民藤真健司,參見流川公子。”
這時,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了出來:“難道在你心中,就只有流川公子一人?!”
随着門簾被撩開,女人來到了藤真面前。
藤真莫名了,他不認識眼前的女人,不過看她衣着光鮮,珠光寶氣的樣子,想必是這皇宮裏的妃子,于是他下意識的問到:“娘娘是……”。
“大膽藤真健司,還不快快參見皇後娘娘!”一旁的公公打斷了他的話。
藤真這才知道,原來站在眼前的不是別人,正是當今皇後相田彌生!
彌生倒也沒有為難藤真,她讓藤真平身,然後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栗色的頭發柔軟順滑,白皙的皮膚猶如凝脂,五官更是俊美得不可方物,是個不可多得的美男子,相比流川那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酷,這個男人倒是多了幾分溫和。
一番打量後,彌生的目光最終落在了藤真的一雙手上,她嘴角微微一翹,說道:“好一雙玲珑剔透的巧手,就是這雙手才能保住流川公子大小平安,神醫丹士之名,果然名不虛傳。”
藤真立刻謙卑的說道:“是流川公子洪福齊天,草民只是盡力而為。”
“盡力到逆旨抗命,不顧性命?”
“身為大夫,天職就是要救人,草民當時沒有想那麽多。”
“那過後呢?本宮知道流川公子曾經請你留下,何以你要拒絕?”
“宮中禦醫人才濟濟,公子千金貴體,皇子又是人中之龍,責任重大,草民何德何能。”
“如果本宮說你可以呢?”
接着彌生告訴藤真,自從流川大産之後,身體時有不适,心情郁結,猜疑難安,連禦醫也束手無策,所以想請藤真前去看診。不過,她可不是真的希望流川好,她不過是想利用流川對藤真的信任,拉攏藤真,對付流川,如果藤真夠聰明,夠識趣,那麽她會好好利用這顆棋子;如果藤真不識擡舉,不配合,那麽自己這麽做也沒什麽損失,反而還能博得仙道的好感,總之是有百利而無一害,何樂而不為,當然,後面這些她是不會告訴藤真的。
藤真雖不知道皇後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可是他不敢抗旨,便應下了,但他有感覺,皇後應該不是真心想要幫流川。
彌生見他答應了,便吩咐太監帶他去楓雅殿。
自從大産過後,流川的身上就莫名的起了一些紅疹,宮裏的禦醫束手無策,這回他得知藤真來了,自然是喜出望外,決定好好問一問。不過對于藤真的突然拜訪,他心存疑惑,于是參拜完畢後,問到:“健司,為什麽今天會入宮?”
“禀公子,是皇後娘娘召草民入宮的。她說公子貴體違和,差遣草民來探望公子。”藤真如實說道,其實能夠再次見到流川,他的心中還是很高興的,因為潛意識裏他總覺得流川就是他失散多年的親弟弟,盡管他不敢證實,更不敢相認。
流川并不知道藤真心中所想,他只覺得眼前這位神醫丹士是個安守本分的良善之人。不過越是這樣良善的人,就越容易被他人利用,尤其是剛才藤真提到是相田彌生讓他來的,依照流川的個性,他不得不懷疑相田彌生此舉的用意,于是他小心的問到:“皇後娘娘可還有什麽吩咐?”
“皇後娘娘說公子大産之後身體不适,所以着草民前來請脈,看看能否緩解不适之症。”藤真如實闡述。
“佛口蛇心,公子大産之際,就是她把宮中禦醫全部遣走的……”桑田忍不住插嘴一句
“桑田,不得無禮!”流川打斷了桑田的話,然後對藤真說道:“切莫聽他胡說。”
藤真點頭應下,其實桑田所說也并非全無根據,只是後宮向來是非多,外加皇上對流川又是專寵,從而招致皇後嫉妒也在所難免,不過既然流川對自己還沒有達到推心置腹的地步,自己又怎可僭越,于是藤真立馬換了話題說道:“皇後說公子近日煩躁,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聽得藤真這麽一問,于是流川攜藤真往內室走去,走進內室後,流川坐在床榻邊,解開上衣,露出後背,說道:“也不知怎麽的,我已經很小心飲食了,可是身上還是不停的出紅疹。”
藤真上前仔細查看,果然,流川白皙光潔的後背上散落着幾顆紅疹,雖沒有破壞美感,卻略微有些刺眼,不過,除了紅疹之外,更讓藤真感覺到刺眼的卻是他肩膀處的吻痕!
已經不是十幾歲初出茅廬的青澀少年了,更不用假裝清純了,吻痕代表什麽,藤真心知肚明,只是他沒想到,這麽快,流川就已經侍寝了。藤真的神色不禁黯然了,他不明白究竟皇上是真的愛流川,還是只把他當做洩欲的工具,想到這裏,他不禁有些心疼流川。
流川遲遲聽不到藤真的答複,于是問到:“怎麽了?可有良藥對症?”
藤真回過神來,随後看到了放在床榻邊矮櫃上的湯藥。
流川告訴他那是禦醫開給他的調理補藥。于是藤真上前,端起藥碗聞了聞,又嘗了嘗,最後說道:“藥沒有問題,是補藥。依草民之見,公子之所以紅疹不退,應該是陰虛火旺,虛不受補所致,只要轉服滋陰消熱的湯藥即可。複原功效可能不及禦醫開的藥方,卻可以避免因為操之過急而紅疹不斷的問題。相信不出一個月,就會好的。”
“真的?一個月就能好?”流川此時臉上雖沒有太多的表情,可是欣喜之情還是從他的言語中流露了出來,讓藤真聽後不禁更加心疼,一個男子如此重視自己的容顏只為取悅另一個男子,是因為愛,還是為了生存?
不過流川很快就解答了藤真腦海中的疑問,他問到:“本公子究竟什麽時候才能侍寝,還望健司你據實以告。”
藤真驚訝,從吻痕的顏色判斷,應該是最近才有的,可是流川的問題又讓他隐隐感到事實并非自己所猜測的那樣,于是他定了定神,說道:“待公子身上紅疹退去便可。”
“是嘛,要那麽久……”流川自語一句,言語中似有些惋惜,随後繼續問到:“可有方法盡快除去紅疹?”
“為何公子如此着急?”藤真不明所以。
流川這才向他解釋道,随着秋去冬來,塞外以牧馬放羊為生的樓蘭人又會因為沒有糧食而在玉門關外蠢蠢欲動,不日,他将率軍前往玉門關,只是此番前去,一別數月,所以……
雖然流川沒有往下說,但是藤真明白相愛的兩人若不能靈肉相融,是何種煎熬,可見自己剛才确實是誤會了仙道對流川的感情,錯把愛情當成了洩欲。于是笑容又重回到了他的臉上,他告訴流川,家中祖傳一劑藥膏,可快速緩解紅疹。
流川聽後,終于露出一絲淺笑,稱藤真乃是天降的及時雨,解了他的難言之隐……
彩子的判決下來了,依舊是流放,只是被流放到更遠的地方——塞北滄州,且不說彩子乃一介女流之輩,就是尋常男子,發配滄州也等同于送死。
三井得知判決後,久久無法平靜,自從那日他在牢裏與彩子重逢之後,便越發覺得自己對不起她,于是他沉思良久,摘下官帽,遣散獄中其他衙役,決定做一件大事!
怕相思,已相思,輪到相思沒處辭,只求連理枝;
情難死,人已癡,他生莫做有情癡,語多反無詞。
當彩子拿起三井給她的那一幅幅丹青時,終于明白三井并沒有負她,不但這麽多年來未曾娶妻,還将她的樣子臨摹于這丹青之中,只是事已至此,再難反轉,彩子哭着說道:“孰對孰錯,已經不重要了,事實是我們兩人有緣無分。”
“相隔千裏能夠重逢,豈是有緣無分?”三井再一次哽咽。
彩子擡起衣袖拭幹臉上的淚水說道:“也許只是老天給我們一個道別的機會呢?讓我知道,我并非有眼無珠,你并非薄情寡義,讓我知道,我這九年的癡心并未錯付,這就夠了。秀芝也好,彩子也好,能夠見到宇昂出生,見到你平安無恙,我已此生無憾。”
“彩子……”
“如果你覺得還虧欠我的話,答應我,好好照顧宇昂,好嗎?”
三井見彩子一心赴死,便不再言他,于是将事先準備好的酒菜拿到彩子面前,兩人幹了一杯後不到數秒,彩子便暈厥過去。
原來,三井早就做好了兩手準備,如果彩子明白了他的心意後願意與他亡命天涯,自然最好,如若不然,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也未嘗不可!
正當一切準備就緒時,門口響起了腳步聲。那一刻,三井緊張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匆匆走出大牢,只見南烈帶着一個公公模樣的人走了進來。
公公是來宣旨的,他說仙道喜得皇兒,決定大赦天下,顧念禮部侍郎木暮公延昔日上書暫緩修葺楓雅殿西苑之言可取,複其功績,赦免其不敬之罪。說完,将公文遞到三井手中。
三井大喜,他做夢都沒想到,不費吹灰之力,局面竟會有反轉的一刻。
短短幾日,恍如隔世,彩子終于從大牢中平安走了出來!
三井替她在刑部附近找了一間屋子,待一切準備就緒後,便來到禦史府接人。
藤真和南烈将他們送到門口,彩子說:“多謝藤少搭救,以後一有空,我便會和宇昂回來看你。”原來,之後的日子裏,她決定自力更生,憑借一雙巧手,以針線女紅重新開始自己新的生活。
藤真敬佩之餘,亦對她說道:“不必客氣,要是照顧孩子遇到什麽問題,随時回來找我吧。”
彩子笑着應下。
當然除了感謝藤真以外,還有一個人是三井和彩子都不能忘記的,那就是南烈,若不是南烈救了彩子,誤打誤撞住進了藤真的家,恐怕他們這輩子也別想重逢了,更別提什麽互訴衷腸了。
一番感謝與道別後,三井帶着彩子和宇昂離開了禦史府,看着他們如今形同一家三口的身影,藤真笑了,當他準備轉身進屋時,發現身後的南烈竟一臉嚴肅的站在原地,藤真猜測也許他對彩子是有感情的吧,于是安慰道:“是你的揮之不去,不是你的招之不來,這就是命!”
“不信!”南烈說完,欲轉身往裏走。
藤真不明白他說的“不信”是指什麽?于是一個箭步來到他面前問到:“做你們這一行的,不是個個都信因果報應的嗎?”
南烈瞥了他一眼,說道:“別人我不知道,反正我不會。”說完,繼續往裏走,可藤真卻偏偏不依不饒的跟着他,問到:“那你信什麽?信自己?信順其自然?”
南烈站定,突然說道:“我信日出就有日落;我信小鳥在天空飛,魚在海裏游;我信春天花開,冬天葉落;我信孩子會哭,人會老;我信每件事有始就有終,每個人有生就有死,人生就是這麽簡單。”
藤真驚呆了,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南烈一口氣說那麽多話,從認識他到現在他總是沉默寡言,惜字如金。藤真盯着南烈半晌,直到南烈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問到:“你看着我幹嘛?”
藤真這才反應過來,嘴角揚起一抹笑容,說道:“沒什麽,那麽滔滔不絕,我不習慣而已。”
……
☆、洋平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彩子的事過了還沒多久,櫻木又出事了!
消息是從三井口中傳出的,兩天前,櫻木用假鹽引去官倉取鹽,當場被捕。根據大齊律例,僞造假鹽引罪當處斬。
得知消息的這天,美雪正在天香樓裏擺酒,她一直以為自己馬上就可以跳出這個火坑,卻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她跑到刑部司獄告訴三井,櫻木是被他的朋友騙的,她記得櫻木曾向她提過,他有個朋友名叫青田龍彥,當時有三張鹽引急于脫手,所以願意以八十兩一張賣給櫻木,為此櫻木還曾向美雪湊了一大筆錢,可是萬萬沒想到,那鹽引會是假的。
美雪訴說時已是聲淚俱下,就差給三井跪下了,她乞求三井趕緊去拘捕青田龍彥。
可是三井又怎會不明白,且不說青田龍彥存心欺詐,此時早已逃之夭夭,茫茫人海,自己能去哪裏找,就算是找,也是尚和城衙門的事,刑部司獄又怎可插手。
櫻木是美雪在這世間唯一的親人,看到她如今哭得凄凄慘慘,三井安慰到:“我會讓手下多留意的,一有消息便通知你。”
這麽一鬧,待藤真回到禦史府時已是夜深了,可是客廳裏竟還有個人在等他,那就是徽墨齋的錢老板。
藤真不明所以,上前詢問,才知道之前花形老爺臨走前預定的一套文房四寶到貨了,而錢老板此次前來正是來送貨收錢的。
這可為難了藤真,錢箱裏的錢不翼而飛,自己平時拉上補下又沒攢下什麽錢,僅有的一些錢也在這段時間裏供給了家用。
正當藤真不知所措之際,南烈走了出來,他将手中的銀票遞給錢老板說道:“這裏是二十八兩。”
錢老板接過銀票,自然是打道回府,于是打了聲招呼便離開了。
人走之後,客廳裏頓時安靜了許多,對于南烈的慷慨解囊,藤真有些不好意思:“伊藤已經從家鄉啓程去隔壁縣接花形老爺了,稍後會一起回來,我想,很快就可以把錢還給你了。”
其實南烈剛才不過是覺得家裏有個陌生人坐着總是不好,萬一被他聽見孩子的哭聲就糟了,所以才拿着錢出來,急于打發對方,此時聽到藤真要還錢給他,他是斷然不會接受的,于是扯了個理由說道:“就當是彩子的診金吧,之前你一直都沒有根我算過。”
藤真想着若是再執意還錢,倒顯得生分了,于是笑了笑便點頭應下了。說起孩子,藤真忽然想起是該替他找尋親人了,如今彩子已經平安離開,南烈應該不會再反對報官了吧,于是他剛要開口問南烈這件事,卻沒想到南烈和他想到一塊兒去了:“花形老爺快回來了,你打算怎麽和他解釋家裏無緣無故多了一個孩子。”
見藤真支支吾吾的,于是南烈提議:“在不知道來龍去脈之前,還是沒必要讓太多人知道,附近有饑荒,不如就說這孩子是饑民留下的吧。”
“嗯,我們看他可憐,所以就把他撿了回來。”藤真順着南烈話說道。
“這倒不失為一個權宜之計。”
“就這麽定了,到時候可別各說各的了。”
敲定之後,兩人不約而同的露出了笑容。
藤真越來越覺得他和南烈之間有一種默契,也許這種默契只要稍稍加以栽培,說不定就能變成……只是可惜的是,南烈也許早已心有所屬,就算他心無所屬,也未必會喜歡男兒身的自己。
而南烈,同樣也覺得他與藤真之間似乎有着某種牽絆,這種牽絆就叫做喜歡,他喜歡藤真,喜歡他的真誠,喜歡他的善良,喜歡他的單純,喜歡他的熱情。可是他明白,他是一個不配擁有“愛”的人,因為他是一個死囚,一旦不做劊子手,他依舊需要伏法,既然結局早已注定,又何必以愛的名義連累他人,更何況,藤真是尚和城懸壺濟世的神醫丹士,自己和他,怎麽看都不相配。
有詩雲:“歲寒知松柏,患難見真情,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晴子自幼被賣身為婢,從未感受過人間真情,所以那日,當她在天香樓被嫖客輕薄之時,櫻木仗義相救的情形就深深的刻畫在了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後來,她的主子麻理說諸事不順,讓她去刑場弄幾根解血繩回來辟邪。怎奈她生性膽小,別說是去觀看殺人了,就是殺雞,她都不敢多看。正當她愁眉不展時,櫻木又一次出現在了她面前,拉着她的手去了一次刑場,并在罪犯被砍頭後,學着其他百姓的樣子,拿着繩子去蘸那斷頭臺上遺留下來的鮮血,幫晴子順利過了關。
這一來二去的,晴子便悄悄把櫻木視為自己最好的朋友,所以當她聽說櫻木被捕之後,真是比熱鍋上的螞蟻還要急得團團轉。她恨自己只是這青樓中的一個小小丫鬟,認識不了什麽達官顯貴相助櫻木,更恨自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兒身,無法搭救身陷囹圄的櫻木。思來想去後,覺得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用自己的誠心去感化上蒼,祈求上天幫助櫻木度過這一劫。
于是她來到了田崗茂一的算命攤子上。
“雨裏花開,命途多舛,不如靜待,守的雲開。”田崗看着桌上用三個銅板組成的卦象說道:“疾病難安,行人不至,訴訟難纏,櫻木這一劫不容易過啊。”
田崗的話讓晴子更覺不安,她求田崗趕緊給她一個方法替櫻木消災,多少錢她都願意給,只要她有。
田崗看得出她是真心實意要幫櫻木,于是緩緩說道:“消災并不一定要用錢財,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心誠則靈,心正則平,擇個吉日,三步一拜,十步一跪,一直跪拜到郊外的相國寺,老天爺會看見的……”
得了要領的晴子,高興的應下了……
晴子回去後便翻了黃歷,恰好第二天就是吉日,于是她起了個大早,正要動身前往相國寺,卻不料被她的主子麻理叫住。
麻理因為下午要應酬知府之子清田信長,所以讓晴子趕緊準備一下,稍後給她染指甲。
一時間,晴子為難了,這一天是難得的黃道吉日,要是給麻理染了指甲再去相國寺就來不及了,何況櫻木還在大牢裏,生死未蔔,自己總要趕在判決前替他祈福才有用啊。
正當晴子為難之際,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她眼前,是洋平!
桂姨之所以會讓洋平住在天香樓裏,不過是因為他的戲法替自己賺來了比往日多了一倍的客人。
而對洋平來說天香樓無疑是他繼續執行計劃的最佳根據地。于是,這雙贏的結果讓各懷心思的兩個人不約而同的達成了協議。
洋平雖然年輕,可他閱歷不淺,他看得出晴子是個天真善良的好女孩,于是主動提議幫她支開麻理。
晴子聽後,高興的應下,就這樣,她三步一拜,十步一跪,一直跪拜到了相國寺,上了香,敲了鐘,祈了福,最後在回程的途中才發現,自己的膝蓋早已被磨破,可是她不在意,只要櫻木沒事,她的這點傷痛又算得了什麽。
晴子回來後才知道,洋平為了她今天能順利去祈福,竟花了六兩銀子!
原來,洋平給麻理變了一個戲法,說是一個銅板放進聚寶盆,馬上就能變成兩個銅板。起初,麻理不信,後來,洋平給她變了一次後,她就信了,不過麻理是個貪心的人,要變就變一錠銀子,洋平告訴她變一錠銀子需要四個時辰,麻理覺得時間太長,于是洋平提議不如打幾圈麻将吧,一邊打麻将,一邊監視自己有沒有使詐,不是再合适不過了?麻理想想也對,于是就天香樓裏的其他幾個姐妹打麻将去了。
當然,戲法不過是障眼法,哪有真的,洋平為了替晴子争取時間,白白搭進去了六兩銀子,這倒讓晴子有些不好意思了。
晴子說:“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謝你了。”
洋平覺得眼前的姑娘實在是老實得可愛,一時間倒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于是假裝正經的說道:“你要是想以身相許,我也不介意啊。”
“你說什麽啊……”晴子一時間被他說得羞紅了臉,直到看到洋平嘴角那一抹溫暖的笑容,才知道他是在逗自己。
只是洋平心中清楚,假到真時真亦假,如果他不是有任務在身,如果他可以擺脫自己的身份,如果時間可以倒回,一切可以重來,他是真的希望剛才的戲言并非是戲言……
說起任務,是夜,洋平又一次來到了禦史府,當然,借口是給藤真送家鄉自制的蒸糕。說來也巧,三井也在。
洋平從三井口中得知如今彩子和宇昂已經被安排妥當後,心中不禁寬慰許多,畢竟當年他在宮裏得罪過權貴,若不是木暮大人出面說情,想必他早已死無全屍,如今知道木暮大人的遺孀和孩子可以過上安定的日子,想必他在天之靈,也可以安息了。
“喂,想什麽呢?”
三井的話把洋平從往日的思緒中拉了出來。
幾道家常菜上桌後,藤真便招呼南烈、洋平、三井入席。席間,無外乎又談起了櫻木的案子,三井說:“衙門那邊還沒有抓到青田龍彥,單憑櫻木的片面之詞要免罪,确實非常棘手。”
“船到橋頭自然直,我相信上天不會那麽殘忍,讓無辜的人枉死。”藤真說道。
“你這麽說是因為你沒有見過冤獄。”南烈說道。
這時,三井喝了一口酒,緩緩道來:“凡事講證據嘛,而且這次負責審案的是高野大人,他一生清明,我相信他會依法辦事的。”
高野?說起高野,藤真忽然想起這位高野大人素來與花形老爺交情不錯,花形老爺每年生辰他都會來登門拜訪,如果花形老爺和他說清楚這件事,豈不是對櫻木有幫助?只是時間緊急,藤真決定,必須要在櫻木的案子塵埃落定前,請花形老爺修書一封寄給高野大人……
☆、祭祀
次日,藤真又一次來到了楓雅殿,這一次他是來給流川送緩解紅疹的藥膏的。
走進內室後,只見桌上早已放置了幾道精美的點心,那是藤真在民間從未見過的,更別提品嘗了。此時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點心,讓向來喜歡吃甜食的藤真不禁嘴饞了起來。
參拜完畢後,流川一眼就看懂了藤真的眼神,于是請他一同入座,說道:“我知道健司你喜歡甜食,所以命禦膳房做了這些,有金枝玉露團,南國椰絲球,千層奶香酥和五谷相思餅,尤其是這金枝玉露團,你一定要嘗一嘗。”
“果然精美,還沒吃就已經令人垂涎三尺了。”說完,藤真再次站起身跪在流川面前,說道:“草民叩謝流川公子。”
“平身!”雖然流川平日裏恪守宮中禮節,可是心中卻是最煩這一套了,他一邊說一邊扶起藤真說道:“健司,你我情義非比一般,區區幾道美食,你又何必多禮呢?坐吧。”
于是,兩人一邊品嘗美食,一邊閑聊了起來。藤真送上藥膏,流川說道,自從上次見到藤真後,服用了他所開的方子,果然紅疹不再複發,相信再配合外敷這藥膏,一定能讓背部光潔一新,更甚從前。
藤真笑着說道:“公子安康是草民之責。”只是談話間,藤真始終覺得流川的神色似有倦怠,問起原因,這才知道,昨夜暴雨連夜,仙道被雷聲擾得睡不着覺,因此讓流川徹夜陪伴在側,促膝長談,暢論國事,直到天明。
藤真不得不承認,仙流二人,鹣鲽情深,羨煞旁人。比起他們的感情,就是從前的自己和花形也略遜幾分。
這時,流川問起藤真最喜歡哪一款點心?
藤真一時愣住了,說實話,他每一款都喜歡,尤其想到如果能将這些美食統統打包帶給南烈吃的話,那該有多好。只是“想”并不犯法,“說”就是大不敬了,于是乎,他倒為難了起來。
流川見狀,直接對身邊的桑田說道:“讓禦膳房每樣做一份給藤真公子帶走!”
桑田應下,便退了出去。
藤真這才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禮,立刻說道:“是健司嘴饞了,公子不必……”
“健司!”流川打斷了他的話:“你我之交,難道還在乎這些糕點嗎?”
藤真聽後,心中高興,點頭應下,思忖着世人皆說流川公子冷若冰霜,心狠手辣,可是自己卻沒有這麽覺得,非但不覺得他冷酷,反而覺得他親切。有那麽一刻,藤真想了解他的身世,确認他是否真的是自己失散多年的親弟弟,可是他還是忍下了,說他膽小也好,說他沒用也罷,總之為了家人,為了自己,還是不要貿然涉險的好……
俗話說:“兔有三窟,人有三急”。
離開楓雅殿後,藤真見桑田滿臉愁容便知一二,于是告訴他自己認識出宮的路,請桑田不必再送。
桑田應下,口中連連誇贊藤真玲珑剔透,難怪會被流川公子如此看重。
怎料,藤真獨自前行沒幾步,便遇到了上一次帶他去見皇後的那位公公,公公言簡意赅,稱皇後娘娘有事召見。
藤真跟随公公來到相田彌生正在品茗的涼亭中。
相田彌生可不像流川那樣待藤真,參拜完畢後,她并沒有賜藤真平身,而是直截了當的問道:“流川公子最近身體如何?”
“回娘娘,公子調理得宜,身體安康。”藤真恭順的回答。
“哼~”彌生聽後,冷笑一聲,說道:“這個本宮也略知一二,都能到皇上寝宮侍寝了,想來也沒什麽大礙了。”其實,彌生心裏最恨的就是這件事。
從前,她雖然憎恨流川,可也明白,流川區區男兒身是不可能為仙道繁衍皇嗣的,而仙道同樣不可能讓他的皇位後繼無人,所以縱使仙道再不喜女色,自己仍有希望。可是現在不同了,不知那妖孽使了什麽妖術,竟然懷上了帝裔,還将他生了下來,而且更過分的是,仙道明知尚有皇子遺落民間,卻仍要加封那個孩子為太子。這不得不讓彌生開始擔心起自己的後位。思及此處,彌生問到:“你和公子暢談一個下午,都聊些什麽?”
“草民有幸得公子賞賜,話題自然離不開食物。”藤真如實說道。
“除了吃呢?”彌生不耐煩了,顯然她要聽的不是這些。
藤真不明所以,确實沒有再讨論過其他的,他不明白皇後究竟還要他說什麽,于是說道:“草民和公子傾談的不過是些尋常話題,東拉西扯,不知皇後娘娘想聽什麽?”
“大膽藤真健司,娘娘問你話,你卻反問娘娘!”一旁的公公搶先一步厲聲質問。
彌生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多嘴,繼續說道:“也許藤真公子與流川公子投緣,和本宮話不投機,所言無物。”說完,她瞥了一眼藤真手中的糕點,問到:“公子賞賜的是什麽糕點?”
“是……”
還未等藤真說完,彌生身邊的侍女已接過藤真手中的錦盒,打開,遞到彌生面前。彌生看了一眼錦盒中的糕點,有金枝玉露團,南國椰絲球,千層奶香酥和五谷相思餅,道道精致,款款精美,是禦膳房專供仙道的特色美點,自己不過跟着仙道嘗過幾次而已,想不到藤真健司竟然能有此口福,看來流川楓确實是真心待他。
想着想着,彌生的臉上不禁露出了愠怒,一旁的侍女眼尖,立刻領會了彌生的意思,于是将桌上的錦盒蓋上,拿起,故意在藤真面前摔得粉碎。
“子蘭,為何如此大意?”彌生明知故問。
“請娘娘恕罪。”子蘭說道。
這時一旁的公公撿起地上的一塊糕點,對藤真說道:“只是沾上一些塵土而已,我看藤真公子是不會介意的吧。”
宮闱之內,爾虞我詐,無非就是這些戲碼,演到這裏,藤真差不多也明白了,只是他不敢出聲,更不敢抗辯,直到彌生對他說道:“不介意的話就吃吧,看看味道是否和公子賞賜的一樣美味?”
藤真看了一眼那沾滿塵土的糕點,自知如若不吃,今天就別想走出這四面紅牆了,于是心一橫,咬了一口。
彌生見藤真吃了,也就不好治他一個大不敬之罪了,于是憤憤然的離開了涼亭。
藤真這才松了一口氣,心中嘆道:縱使禦花園風景再美,也不過是一個沒有硝煙的戰場!
伊藤終于陪着花形老爺回來了!
要問花形老爺為何自從那日參加朋友的生日宴後遲遲未歸?原來,他是去追收田租了。城外的田租向來是由叔公老爺去收,每半年進京交給花形老爺,怎奈叔公老爺見錢眼開,起了異心,侵吞了這筆田租。
照理說,花形老爺可以将這件事報到官府,可是為了田租對簿公堂,總歸是一件有辱家聲的事,于是向來自命清高的花形老爺也就算了,權當是便宜叔公了。幸好家裏還有些積蓄,因此一家老小的溫飽不成問題。
見到花形老爺回來,藤真忽然想起了錢箱的事,花形老爺這才告訴他,是他在臨走前拿走了。藤真聽後,終于松了一口氣,只不過,這麽重要的事,花形老爺為什麽不對他說一聲呢?有些奇怪。
兩人正說着,南烈走了進來。
花形老爺一見到南烈,倍感親切,要不是那日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自己恐怕早已命喪黃泉了,于是一再要求南烈哪兒也別去了,就在府中住下,和他這個老人家好好喝幾杯。
南烈聽後,點頭應下,這時內堂裏傳出嬰兒的哭聲。花形老爺納悶之際,藤真和南烈就将事先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