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鞋
翌日一早，天上不再下雨，連地面都幹了許多，今天應該不會再下雨。
她想着，趁周末早點去市中心買鞋。
昨晚陳芯知道她參加三千米後，特意打了五百塊錢來。
囑咐她去實體店買一雙合腳的運動鞋。
五百塊很多，她推脫，卻拗不過媽媽的關心，執意要她去買一雙。
無法，她只能答應。
現在的南思一中是新建的，離熱鬧的街市很遠，周圍也只有吃食店或者民宿。
衣服鞋子等沒有，只能坐車去市中心。
九點五十，她背着書包來到公交站臺。
有六七個同校的人在，但只有她一個人穿校服。
她默默等在一旁。
十點，公交車準時停在站臺，溫清鈴離了段距離最後一個上去。
随後後拿出四塊想投進去。
司機看了好心提醒累句：“小姑娘，只要一塊錢就好了。”
她的手一頓，随即默默收回三塊，把一塊投進去。
朝司機說了聲：“謝謝。”
臨了不管其他人的目光，坐在一個位置。
司機看着很忠厚樸實，笑着又提醒了句：“以後記住了啊，只要一塊，錢多也不能當冤大頭啊！”
溫清鈴尴尬點頭，輕“嗯”一聲。
她的家鄉去年才有的公交車，但沒有站臺，車子也是随意停，好讓一些人就近到家，但卻要四塊錢。
這次來A市，是她第二次出遠門，第一次是初一那年元宵，他們一家人去看望在邊疆的溫軍義
這些年，溫清鈴只知道死讀書，對一些交通地理的常識并不熟悉。
左、右都要思考會兒才能分辨出來。
但盡管如此，在地理考試中，她依然能上九十分……
*
公交車行駛了半個小時來到市中心，
通過窗戶可以看向外面，高樓聳立，人來人往，人聲鼎沸，
溫清鈴的心裏升起一絲退意。
不過沒有露怯，她跟着同校的在一處站臺下車，然後開始尋找鞋店。
她一個人，穿着校服，雙手捏着書包帶，左右張望，眼神帶了點迷茫。
任誰看了都知道這是個腼腆的高中生。
溫清鈴心裏慌慌的。
她本想裝作來過這裏很多次的人一樣淡定無事，但她覺得有好多人在看她。
神情不太自在。
但其實沒幾個人在看她。
一個人來到陌生的地方，總歸是有點緊張了。
看了好幾家的店，看到價格的那一刻，她都“逃”了出來。
好不容易又找到一家看起來便宜的小店，裏面卻沒有标價格。
這讓她心裏沒底，怕太貴買不起。
正猶豫要不要問一下價格時，一位小姐姐走過來。
笑着問她：“這位小姐，你是想買一雙運動鞋嗎？”
第一次被人稱作小姐，溫清鈴有些害羞，點了點頭。
小姐姐：“那你可以看看這邊的新款，款式好看，而且平常走路跑步都很輕快，要是看中了，你還可以上腳試穿一下。”
她跟過去，看了看，的确如所說一樣。
但肯定也更貴。
假裝打量，實則盤算着，該怎麽拒絕。
小姐姐似是看出她的顧慮，微笑着解圍：“你要是不喜歡這邊的款式，可以去那邊看看。”
“……”
在小姐姐一番用心的介紹，溫清鈴都不好意思空手走出門了。
最終看中一款，也合腳，但要379元……
她最貴的一雙鞋才200，還是媽媽給她買的。
379元一雙鞋，對她來說，很貴。
但是對比其他店裏五百一千的，算是相當便宜了。
手裏拿着鞋，內心極度掙紮。
在她猶豫之際，小姐姐已經拿着鞋包裝好了。
櫃臺前，她終于開口：
“小姐姐，這個，能便宜一點嗎？三百……五可以嗎？”
她本想說三百，但是又不敢砍那麽多。
小姐姐露出無懈可擊的職業微笑：
“對不起，小妹妹，我們這裏不講價的，不過我們可以送你一雙襪子。”
說着放了一雙襪子進口袋裏。
“哦，哦好，謝謝……”
被拒絕，溫清鈴垂下眼眸，再生不出多餘的勇氣，只能接受。
付錢後，小姐姐拿出一張卡遞給她：
“這是我們的優惠卡，下次再來買都可以打九折哦。”
她扯唇，接過來，道了句謝。
心裏卻想着，下次再也不來了。
布鞋也沒什麽不好，便宜又耐穿。
*
再次出來，原本還算亮的天空此時已被烏雲遮住，街上的人也變少了。
黑壓壓的一大片，仿佛能把樹枝壓倒。
看這形式，隐隐有下大雨的趨勢。
溫清鈴把鞋放進書包，順便拿出雨傘随時預防大雨。
原路回到剛才的站臺，坐在長凳上，等公交車到。
十幾分鐘後，一輛公交車駛來，她站起來正要上車，卻猛然想起，自己剛才沒有記公交車牌號。
因為在她的小城鎮，四輛公交車都是來回在這周邊行駛，不會有坐錯車的可能。
但此時是在大城市，公交車多，也不知道哪路是到學校去的。
到時候到一個更陌生的地方可怎麽辦？
她猶豫不前。
司機催促：“小姑娘，你到底要不要上車啊？”
溫清鈴猛然擡頭，頂着衆人的目光，抿唇後退了一步。
“對不起叔叔，我不上了。”
她想着，錯過了還有下一趟，此前還是先在微信上問一問周玥才行。
只是眼前的公交車一走，後面緊跟着又來一輛停在眼前。
不期然的，她看見了站在車內的江索。
他一身灰色衛衣，手握拉環，低頭看着手機，沒有注意到她。
像是被蠱惑了心智，溫清鈴關掉手機，沒有問周玥，懵懵懂懂上了眼前的公交車。
她安慰自己，或許他們都要去學校呢？
她這，也不算跟蹤……
車內的人很多，她在最前面，握住扶手站定，不敢也擠不到後面去。
但她時不時朝他那兒撇一眼。
見他保持着姿勢，一直沒擡頭。
心裏是慶幸還是失落，她也不清楚。
她低下眼眸，艱難地背過身不再看他。
車子緩慢行駛着。
溫清鈴拿着手機，還是問：【周玥，我在城裏，回學校的公交車是哪路啊？】
周玥很快回複了她：【2路】
這是3路，所以剛才前面那輛才是去學校的。
她也不是後悔，只是着急作業，她的作業還沒寫完呢。
若是下車的話，勢必要經過他身邊……
周玥再次發來消息：【你在哪兒？要不要我來陪你？】
【你認得到路嗎？】
認不到，她在心裏回答。
剛想回她一句不用了，司機卻一個急剎車，來不及握扶手，她陡然往前面撲去。
就在以為要丢臉時，一只大手拉住她的胳膊，把她給拉了回來，
後背撞在他結實的胸膛。
溫清鈴緩了兩秒，随即連忙掙脫了來人的大手，側身看去，是江索。
意外，卻又好像不太意外。
只看了眼，她便垂下腦袋，小聲地吐出“謝謝”二字。
江索垂下黑眸，擡手扶正她的身子：“站好，握住扶手。”
“……哦。”她聽話地伸手握住，背對着他。
兩人靠得極近，江索甚至能聞到她頭發上隐隐約約的清香。
其實在站臺的時候江索就發現她了。
也知道她時不時投來的視線，慌得連手機黑屏了也沒注意到。
昨晚說的那些話，在看到草稿本上的解題過程時，就後悔了。
想着，她想和好，那就和好呗，一個大男人，要大度一點，也沒什麽大事。
溫清鈴周邊都是他的氣息，令她臉紅心跳。很是害羞。
想上前離開一點，又擔心他誤會或是傷心，只能繃着脊背，緊張兮兮的。
拿起手機，半天才想起還得回周玥的消息，還好她習慣性用九鍵，只用左手也行。
【不用了，我已經要回學校了。】
周玥：【那行吧，有事就找我。】
溫清鈴：【嗯。】
她低頭回着消息，以為身後的江索不會看到，所以沒顧忌地撒謊，不想麻煩周玥。
但實際以江索的身高，把她頁面的消息看了個清晰。
看着她的輪廓，眼底露出疑惑。
想提醒，卻意識到什麽，沒有出聲。
回完消息後，溫清鈴關掉手機，微微側頭看向窗外的景色。
城市的面貌一一掠過。
但她留意不了什麽，因為身後人映照在窗戶上的身影，已然占據了她全部的目光。
直到窗外下起傾盆的大雨，她才驀地擡眸，看向她喜歡的下雨天。
路邊的樹木被狂風吹彎了腰，行人匆匆躲避，天光倏地黑了許多，跟傍晚般。
車內的人都在抱怨，或者煩躁，這樣的天氣沒幾人會喜歡。
但溫清鈴卻極喜歡這樣的天氣。
适合睡覺，最好睡個昏天黑地。
欣賞着雨景，一時她也沒注意到身後人熾熱的目光。
車內陸陸續續有人下車，不再擁擠。
但溫清鈴一動不敢動，思考着等下該去哪兒。
好久也沒得出結論。
“坐這兒，”江索拉着她坐在最前面的兩個位置上。
問她：“你要去哪兒？”
“我……就随便逛逛。”她沒底氣地回答。
江索懷疑：“來這邊逛？是有什麽親戚在這邊？”
“沒，沒有。”溫清鈴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
“哦。”江索了然般，沒再問下去。
嘴角卻微微翹起一絲弧度，如同打着某種算盤的獵人。
沒一會兒，公交車在一處站臺停下，江索站起來，一言不發就要下車。
溫清鈴急的也站起來，卻遲疑着要不要跟上去。
外邊的樹木很多，卻沒再看見密集的商鋪，只有一片綠。
又下着大雨，更加陌生的環境。
看着他的背影，溫清鈴快哭了。
早知道就不糊裏糊塗跟他上同一輛車了。
在快踏出去時，江索側頭看着站在原地不動，卻可憐巴巴地看着自己的人。
眼尾一揚：“你不下車？”
像是得了某種允許，溫清鈴的眼睛頓時亮起，迅速走過去，跟着他下車。
下車後兩人各打一傘，距離拉遠，但依然并排走着。
氣氛就這樣沉默。
半響，溫清鈴忍不住擡起傘柄看着他問：“你要去哪兒？”
江索低頭看她，沒回答。
反問：“我去哪兒——你就去哪兒？”
溫清鈴緊繃的神經松下，就怕他來一句，我去哪兒關你什麽事。
但他這反問又讓她不知怎麽回答。
“我……”她咬唇，似答非答說：“一不小心坐錯公交車了。”
她是不會承認是看他在車上，才鬼迷心竅跟上去，這才坐錯車的！
江索舔舔虎牙，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淺淺勾起唇。
“我要去見我外公，去他家坐坐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