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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南藤仙流)玉無雙
作者:天翊媽媽
文案:
在距今遙遠的大齊時代曾經流行着這樣一個關于楓葉林的傳說:相傳,大齊第七代君主仙道彰生性愚鈍,醜陋無比,為此,其父皇威帝曾一度想要廢除他儲君之位。可是一切卻在他7歲那年發生了轉變。仙道彰7歲那年跟随其父皇威帝前往清風山狩獵,途徑一處楓樹林時,被漫天火紅的楓樹景色所吸引,進而誤闖了進去,之後竟離奇失蹤了一年。在這一年內,威帝前後派去四十二路影衛搜尋,均一無所獲。更詭異的是,每次前去的影衛隊在進入楓樹林後必會遭逢一場漫天大霧。等霧氣散盡後,影衛隊裏勢必會少掉一名影衛。起初,威帝以為這只是巧合,可是當這樣的事情接二連三的發生在了後面幾批影衛隊身上之後,再用巧合來解釋,就是齊威帝本人也說不過去了。一年後,正當滿朝文武勸說威帝另立儲君時,仙道彰的身影突然驚現于皇城玄武門前,可卻是身染惡疾,命懸一線。威帝差人立即将他迎回東宮。回到宮中後,仙道彰的皮膚每日如被火灼燒一般滾燙,最後竟一寸寸開裂脫落。說來也是怪了,皮膚開裂後,他不僅惡疾盡消,還如脫胎換骨一般,變得越來越俊朗,越來越聰明。當威帝詢問他有關這一年究竟發生何事時,他卻說全然不記得,只覺得恍如一夢,卻怎知,人間已是一年。自此之後,太子仙道彰招惹妖物纏身的謠言不胫而走……
內容标簽: SD 生子 宮廷侯爵 布衣生活
搜索關鍵字:主角:藤真健司,南烈,流川楓,仙道彰 ┃ 配角:三井壽,櫻木花道,水戶洋平,清田信長 ┃ 其它:宮鬥,朝政,醫生,劊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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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議
承起11年,帝都尚和城驚現日食,舉朝震驚;半月後,關中地動,地火沖天而起,渠州大火三日不滅,瓦片不存,哀鴻遍野;三月後,蜀中大旱,良田龜裂,顆粒無收,百姓食不果腹,流離失所;同年,荊川洪澇,大水沖毀農田萬頃,進而瘟疫四起,百姓易子而食,景象慘不忍睹。
宣政殿上,欽天監植草智之冒死上奏,稱日月合璧,五星連珠,地動山搖,旱澇交替,皆因君側有攪和陰陽之人,而此人正是當朝大司馬——流川楓!
此言一出,滿朝文武皆附和,聲稱流川楓以男子之身,懷有帝裔,實乃陰陽同體,逆亂天和,才使得天地震怒,六極縷降,若要平息上天的怒氣,流川必須以死謝天下!
時年25歲的齊仁帝仙道彰看着眼前這本奏折,閉上了眼睛,他左臂手肘撐着龍案,右手不自覺的揉了揉眉心。自從一個月前,禦醫堂本五郎為流川把脈,得知是喜脈後,欽天監與滿朝文武的這些話就如狂風暴雨般向他襲來,此刻他早已聽膩。腹诽一句:妖孽?就算他是妖孽,朕也要與他殊途同歸!
試問8歲那年,他從楓葉林回來後身染惡疾,連父皇母後都不願靠近他的時候,是誰不眠不休的陪着他,鼓勵他?是流川!
10歲那年,羅布泊西北岸,狼煙四起,樓蘭百萬虎狼之師,揮師南下,勢如破竹,父皇禦駕親征,不幸被俘,是誰在他身邊衣不解帶的安慰他?是流川!
12歲那年,父皇駕崩,成王仙道禮犯上作亂,矯诏篡位,企圖将他亂刀砍死,是誰穿上太子的衣服一心替他受死,是流川!
16歲親政初期,太皇太後把持朝政,自己成了她手中把玩的一個傀儡皇帝,在那些惶惶不安的日夜中,是誰陪着他走過?是流川!
19歲那年,面對玉門關外的樓蘭大軍,滿朝文武形同鼠輩之時,又是誰用自己在邊關的赫赫戰功,替他在朝堂上站穩了腳跟,搶回了話語權,是流川!
而如今,這個面容俊秀,身形消瘦的男子甘願忍受着身體上的種種不适,也要為他誕下皇兒,這份情義,他又怎可辜負。想到此處,仙道心中頓時怒不可遏,他睜開眼睛,坐直身子,大聲斥責道:“欽天監危言聳聽,滿朝文武以訛傳訛。流川腹中孩兒的确乃是朕的骨肉,是龍種,此事茲事體大,一切皆待他分娩之後再行定奪!不必再議!退朝!”
細密如銀毫的雨絲輕紗一般籠罩天地,一灣綠水似青羅玉帶繞林而行,遠山黛隐身姿影綽。雨露拂吹着挺秀細長的鳳尾竹,彙聚成珠,順着優雅別致的葉尾滑落而下,水晶斷線一般,敲打在油紙傘上,時斷時續,清越如仕女輕擊編鐘。正紅朱漆大門頂端懸挂着黑色金絲楠木匾額,上面龍飛鳳舞地提着三個大字“楓雅殿”。
清晨天色涼如水、窗內紅燭搖曳,窗外細雨橫斜、積水順着屋檐悄然滴落,在地面暈開一圈漣漪,似嘆息似挽留。窗前面容俊秀的男子熄了燭火,推開吱呀的窗,一邊撫琴一邊凝視窗外飄飛的雨絲。
他是大齊的平西大将軍,他是剿滅樓蘭叛軍的大功臣,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司馬,他更是仙道彰身邊唯一的男寵——流川楓!
流川看了一眼天色,辰時已過,估摸着早朝應該是散了,可是楓雅殿的門口卻遲遲不見仙道的身影,莫不是滿朝文武又在為自己懷有帝裔一事為難他?
想到這裏,他不禁輕嘆一聲,自從一個月前,堂本太醫為自己把出喜脈後,朝堂上就掀起了一片污言穢語,對于這些,他也略有耳聞,客氣一點的,會說他是斷袖之癖,龍陽之好,颠鸾倒鳳,皓首匹夫!厲害一點的就說他是包藏禍心,魅惑聖主,企圖以男子之軀獨霸後宮!更有甚者則說他名字中帶有一個“楓”字,必定是十多年前,困住皇上的那片楓樹林裏的樹精,是個妖孽,不然怎麽可能以男子之軀懷有帝裔!
“嗙”的一聲,竟是琴弦斷了。
流川眉頭微蹙,低聲怨怼:“是妖是孽與他們何幹!?”
關于懷孕一事還得從5年前玉門關那場戰役說起,那日他在陣前殺敵,在與敵軍将領的交鋒中不幸堕馬,之後腹部傳來劇烈陣痛,再後來,下身就流出了鮮血。回到軍營後,随軍前往的堂本太醫替他把脈,猶豫一陣後,戰戰兢兢的對他說到,此乃小産之兆。他震驚片刻後,當即命堂本關于自己身體的一切,一個字都不許向外透露,包括仙道。
堂本有幾顆腦袋敢違背流川的意思,更何況這種事任憑說給誰聽都不會有人相信,所以他當即應下。
可是流川卻對自己可以懷有帝裔的事起了別的心思,所以對于這一次懷孕,他非但不驚訝,反而心中有着絲絲竊喜,因為一切都是他算計好的。
這時,一陣輕而碎的腳步在房外長廊上響起,太監潮崎前來禀報,皇上已在前往楓雅殿的路上。
流川的嘴角終于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淺笑。
仙道的龍辇在宮門口停下,流川上前,行了一個君臣之禮。雖然仙道曾千叮萬囑,懷孕期間,任何時間,任何場合,他都無需向任何人行跪拜之禮,以免傷及胎兒。可是流川本着祖宗規矩不可偏廢的心思,依舊行了一個君臣之禮,口中說到:“微臣參見皇上。”
仙道走下龍辇,立刻上前扶他,說到:“楓兒免禮。”話語間,寵溺之情溢于言表。
接着兩人便說笑着走進楓雅殿。
自從聽說流川有孕在身後,仙道每天定時來看他,卻不再過夜,倒不是刻意冷落他,而是怕自己一時興起,把持不住,傷了他和孩子,要知道頭三個月可是最最重要的。只不過自己的這一舉措竟讓大臣們誤以為有機可乘,膽敢向他提議處死流川,以謝天下,簡直荒謬!所以今日早朝過後,他便立刻趕來這裏看望流川,也好借此舉警告群臣,流川和他腹中胎兒,皆是他仙道彰一生摯愛。
此刻,仙道難掩這段時間以來的相思之情,他坐在流川對面,竟盯着流川看了半晌,連眼都舍不得眨一下。
倒是流川,被他看煩了,于是說到:“你盯着我做什麽?”
“我突然發現……”仙道故意拉長了聲音。
“發現什麽?”流川清冷的聲音響起的同時卻夾雜着一絲緊張,莫不是懷孕後,容顏憔悴,不再俊秀?
“突然發現……你真的很好看!”
仙道的一句話打破了流川心中的疑慮,不禁讓他的臉頰添了幾分紅暈,比起平日裏的俊秀,多了幾分妩媚。仙道見此情形,哪兒還能把持得住,起身來到流川身後,從後面摟抱住這具清瘦的身子,輕輕啃咬他的耳廓,柔聲說到:“朕來晚了,可有想念?”
流川臉頰的紅暈此時雖已染到了脖子,可他依舊不語。
仙道不依,扳過他的身子,讓他看着自己,然後直視他的眼睛,再一次問到:“想嗎?”
流川再也無法逃避,輕聲嗯了一下。你想我嗎?問題劃過腦海,他剛要開口,卻被仙道的唇生生的堵了回去。熱如烙鐵的薄唇,先是輕輕淺嘗,重溫他口中甜蜜的滋味,随着他嘤咛輕顫,他吮上丁香小舌,誘哄着他的回應……
仙道狂熱又不失溫柔的吻着他,吻得他昏昏沉沉,甚至無意識的伸出雙手,緊圈住他的頸項,羞澀的回應他。就在情勢即将失控前,仙道尋回了理智,結束了這個吻,确定流川能坐穩後,說到:“楓兒,對不起。”
貴為九五之尊,竟開口向自己道歉!流川的心不禁泛起了一個小小漣漪,問到:“可是朝堂上的反對聲?”
仙道撫上他白皙的側臉,語氣堅定的說道:“楓兒只管安心養胎,朕的孩兒,朕一定要他平安出世。”
流川聽後點了點頭……
葉落知秋,年華如酒,風漸涼時已入深秋,自此之後,流川在安胎期間,再也沒有聽到任何非議。心情放松的同時,肚子卻越來越沉了,想來,離分娩之日不遠了……
☆、登場
這大齊最繁華的城池,莫過于帝都尚和城;而這尚和城裏最有名的醫館,莫過于城東烏衣巷的百安堂;而說起這百安堂裏的大夫,就不得不提到他了——神醫丹士藤真健司。
藤少慧眼病裏瞧,
真仙化身施妙藥;
健筆淩雲除心焦,
司空遠寄永世昭。
不知從哪年哪月開始,尚和城的街頭就流傳着這樣一首童謠,不僅唱出了藤真的醫術精湛,更歌頌了他的品德高尚,讓此刻走在大街上的藤真,嘴角揚起了一抹淺笑。
來到百安堂,廳堂裏早已坐着好些等着問診的病號。病人們看見藤真出診回來了,于是紛紛擠上前問這問那。藤真放下醫箱,剛要準備一一作答,門口響起了一個聲音:“藤少,我約了人打麻将,可否先給我看診啊?”
說話的是城中富戶王員外。藤真看了看他的臉色,還不錯,想來他的腸胃應該已經調理好了。
王員外插隊問診的行為自然是引起了周圍其他病號的不滿,藤真剛要拒絕,只聽王員外說到,他願意以三倍的價格支付診金。藤真聽後不禁眼前一亮,計上心來,立刻請王員外進了內堂,一番望聞問切後替王員外開了藥方,并将他送出門外。
這時一個身影引起了藤真的注意,只見他一個箭步沖出醫館,來到那個身影面前問到:“宮城大嫂,別來無恙啊,走得那麽急,是去哪兒啊?”
宮城大嫂眼見躲不過了,于是回頭尴尬一笑,說到:“回家而已,你那麽多病人,我還是不妨礙你了。”
“慢着。”藤真硬生生的攔住了她的去路,說到:“上次的診金,你好像還沒有付清啊。”
“是嗎?不好意思啊,我忘了,下次吧。”說到最後幾個字時,宮城大嫂的聲音明顯輕了不少。藤真見她面露難色,猜到她一定是有難言之隐,于是便盤問了起來。
原來宮城大嫂的丈夫宮城良田因為嫌她小産之後脾氣大,所以一氣之下,拿了家裏的銀兩去了城中最大的青樓——天香樓!不過,他倒不是趁着妻子小産期間尋花問柳,而是賭錢。聽到賭錢,藤真心下一驚,暗暗思忖:要是宮城賭輸了,豈不是自己的診金又泡湯了?
思及此處,藤真二話不說,拉着宮城大嫂匆匆趕往天香樓,反正這天香樓裏的人,他可是熟得很!
天香樓裏,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藤真顧不得應酬老鸨桂姨和那些頻頻向他獻媚的姑娘們,一個箭步擠到賭桌旁,放下一張銀票,要求和宮城良田賭一局,輸了,之前的診金加上眼前這五十兩銀子都歸宮城,贏了,他要宮城歸還診金并承諾未來三個月內不再賭博。
宮城倒也是個豪爽之人,當即應下,只不過他提議不賭番攤,而是賭天香樓後花園的池塘裏有多少條錦鯉,大家各說一個數目,誰更接近,就算誰贏。
衆人聞得有此熱鬧,紛紛跟随兩人來到後花園,宮城看了一眼池子裏的錦鯉,嘴角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脫口而出:“三十三。”
藤真心知他定是早就數過了,所以才會如此胸有成竹,不過他可不會輕易認輸,他仔細觀察起了池子裏的錦鯉,發現水草下有一條錦鯉逗留在那裏一動不動,于是心念一動,對宮城說到:“我就說比三十三多。”
說完,他撿起一旁的木棍,對着水槽攪了一攪。果然,不一會兒,從水草下游出了好些小魚。原來,藤真發現水草下的那條錦鯉肚子很大,猜測應該是剛生完不久,想不到,還真被他猜對了,一場賭局就此結束,不僅要回了之前的診金,還逼得宮城良田不得不兌現他許下的承諾。
傍晚,藤真忙完了百安堂的事後回到禦史府,發現自己的爹竟然來了。而且正和花形老爺切磋書法,看着這和諧溫馨的一幕,藤真的心中別提有多溫暖了。
記得他8歲那年,流落街頭,快要餓死的時候,遇到了當時還是禦醫的藤真一賢。
那時,藤真一賢因為年過半百,膝下無子,于是便收養了他。這些年來,不僅讓他過上了衣食無憂的生活,供書教學更是一點不差,這才培養出了藤真健司這麽一個如此優秀的大夫。
雖然,藤真知道自己與父親并非嫡親,可是這麽多年來的父慈子孝早已逾越了血緣的鴻溝。這不僅僅是因為藤真一賢對他的再造之恩,更是因為,藤真一賢理解他,體諒他。
事情還得從他15歲那年,與禦史大人的獨子花形透堕入了一場為世不容的愛戀說起。起初,他們也曾遭受過同學的恥笑,家人的反對,輿論的指責。可是他們并沒有放棄,彼此堅定信念,相扶相依的走過了那段最痛苦的日子,漸漸的,藤真的父親不再反對了,漸漸的,花形的父親不再苛責了,可是當所有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時,花形卻突然身染惡疾去世了。
花形從小就沒了娘,一直和父親相依為命,自從他去世後,藤真便覺得花形老爺的神志越來越模糊,似有老年癡呆的前兆。出于不放心,他懇求父親讓他搬進禦史府,照顧花形老爺,也好借此緬懷自己與花形透的這場斷袖之愛。
所以此刻,當他看到自己的父親與花形老爺一同切磋書法時,他的嘴角不禁揚起了一抹笑意,上前問到:“爹,世伯,聊什麽聊那麽開心啊?”
話音剛落,兩位老人見是藤真回來了,竟争着搶着要回答他。
原來,花形老爺最近覓得一寶,一把由當朝“書聖”永野滿題詞的折扇。藤真上前,拿起折扇,端詳了起來,風格尚算清潤潇灑,法度亦算嚴謹,不過據花形老爺所說,這把折扇是他用八十兩紋銀從字畫行裏淘來的,這就讓藤真不得不覺得這是個贗品了。
只不過,他知道花形老爺向來自視甚高,要是讓他知道自己花了八十兩買了個贗品,丢了紋銀事小,若是因為面子上挂不住而憂思成疾,那可就麻煩了。
打定主意,藤真說到:“不錯,真是不錯,不過,世伯,您看現在已經日落西山了,趕緊将此墨寶收起來吧,我們要準備吃飯了。”
花形老爺見藤真也說墨寶不錯,于是喜滋滋的将折扇收好,然後拿着錦盒走進了房間。待他走後,藤真一賢悄悄的問兒子:“難道連你也覺得是真的?”
藤真一邊整理醫箱,一邊說道:“爹,真的假的又有什麽關系呢,最重要是世伯他高興。”
這一晚,吃過晚飯,花形老爺喚藤真來到他的房間,告訴他,自己明天就要出城去參加隔壁縣張員外的大壽,一來一回可能要一個月時間。然後囑咐了一些關于府裏日常生活的事宜,最後将自己的錢箱遞到藤真手中說到:“阿透的墳有些舊了,我已經關照過金記的油漆工去上漆了,這裏是錢。”
藤真嗯了一聲,接過錢箱時,卻意外的發現錢箱的鎖片壞了。
這一夜,特別寧靜,藤真修好鎖片後,坐在桌案邊,就着明明滅滅,搖曳不停的燭火,翻出了花形年少時寫給他的那本小說,雖然幼稚,卻是情真意切。他反反複複的将這本小說看了一遍又一遍,覺得眼前隽秀的筆跡仿佛花形還在他身邊一樣。只是他明白,這樣的感情,他再也不會遇到了……
☆、相遇
第二天,花形老爺便帶着他事先雇好的腳夫和他那把折扇啓程了。
這個家,向來人丁不旺,花形老爺走後,家裏就剩下了藤真、家丁伊藤以及丫鬟小蓮了。
忙完了一整天,藤真将醫館的大門鎖好,然後走上街頭,尋思着是不是該去買點豬肉,如今家裏只有三個人吃飯,實在沒必要鋪張浪費,不如晚餐吃餃子,既方便又美味。正尋思着,不遠處的一對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不是宮城良田夫婦?
看着如今兩人如膠似漆的樣子,藤真不禁心頭一暖,其實宮城良田并非那種不顧家的壞男人,不過是因為受不了他妻子的壞脾氣才一時手癢去賭錢。如今看着他們恩愛有加的畫面,相信過不了多久,他們還會有第二個孩子的,到時候,宮城一定會更加疼愛自己的妻兒。
藤真的善良是人所皆知的,開醫館收診金是規矩,可是他懂得變通,懂得拉上補下,盡己所能,幫助他人。只是他從來都不曾想到過,他的這個優點竟差一點讓他丢了性命!
不知怎麽的,自從花形老爺離開後,藤真的心裏就一直萦繞着一種不祥的預感,為了驅逐這種感覺,他拿起醫術,正要翻開,丫鬟小蓮走了進來,告訴他門外有一位公子求見,說是花形老爺讓他來的。
藤真站起身,來到前廳,只見廳裏正站着一個身材高大,衣着樸素的男人。
男人見他來了,立刻自我介紹:“在下南烈,貴府老爺說有客房可以讓我落腳暫住。”說完,便遞上了花形老爺的那把折扇。
藤真打開折扇端詳了起來,沒錯,扇子是世伯的,他合上扇子後,又細細打量起眼前的男人。眼前的男人面容英俊硬朗,也無特別之處,只是這眼神過于淩厲,讓人感覺不寒而栗。不過,從他的裝束來判斷,應該只是一個普通跑江湖的,并不像劫匪。于是藤真問到:“我世伯還跟你說過什麽?”
“貴府老爺說,我要在這裏住多久都行,最好是等他回來。”南烈說到。
藤真心中雖然不相信世伯會對一個陌生人說這樣的話,不過出于禮貌,他還是客氣的問了一句:“可否請你講講你是怎樣認識我家老爺的?”
于是南烈将之前發生的事娓娓道來,他說花形老爺雇用的腳夫是個劫匪,他們将花形老爺騙到山上的土地廟後,搶奪了他的銀兩,正當他們準備一刀結果花形老爺的性命時,他出現了,他将劫匪打退,救了花形老爺一命。當花形老爺得知他要前往尚和城辦事,正愁沒有落腳下榻的地方時,便主動将折扇交給了他,并告訴他自己的府中尚有幾間廂房,可供他暫住。翌日,花形老爺繼續趕路,于是他便來到了尚和城。
“原來如此。”不管南烈怎麽解釋,那都只是他的片面之詞,因此,藤真始終用一種将信将疑的眼神看着他,不過念及那把折扇,他還是招呼了這位不速之客。
藤真帶着南烈來到後院的廂房,然後将這裏的布局向他簡單的介紹了一下,最後問到:“不知世伯有沒有和你提起過我?”
“有。”南烈回答。
“他說什麽?”藤真繼續問到。
“他說你是大夫,尚和城無人不知。”南烈回答。
聽到這個回答,藤真心中沒來由的一陣高興,要知道他不圖利,可就單單圖這懸壺濟世的美名。末了,他看到南烈背上用布包着的,類似大鐵塊一樣的東西,一時好奇,多嘴問到:“這是什麽?”
“上路用的。”南烈言簡意赅。
藤真見南烈不是個樂于交談的人,于是打過招呼後,便離開了。不過他的心中始終有些惴惴不安,究竟是哪裏讓他不安了,他又說不上來,就是覺得這個南烈怪怪的,不過好在這個人不多事,安排了住處後也沒有其他的要求,于是這一晚,大家相安無事。
次日清晨,藤真照常起床,去醫館看診,并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只是回府後,小蓮告訴他伊藤的母親突然病重,所以伊藤請假回老家幾天。
藤真聽後點頭應允,并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晚上,吃過晚飯後,他便早早的睡下了。
按理說,家裏突然住進一個陌生人,而且這個陌生人還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主人家寝食難安是正常的,可是這一晚,藤真卻睡得極其香甜,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來。
這一違反生物鐘的情況讓藤真忽然覺得有些不對頭,于是他立刻喚了小蓮,哪知小蓮睡得比他還熟,若不是他喚她,她到現在都還睡着。
兩人四下裏環視了一圈,最後發現,花形老爺房裏的東西被人動過了。藤真看向小蓮,小蓮連連擺手說不是自己,那會是誰呢?想來想去,就只能想到一個人,南烈!于是小蓮提議不如去南烈的房裏偵查一番,反正他現在正好外出了。
就這樣,藤真來到了南烈的房裏,翻箱倒櫃了一陣,別的沒找到,卻找到了一個奇怪的布包,他順手将它打開,發現裏面竟放着十二把短刀,刀的形态各異,不像是廚子用的刀,那麽南烈用這些刀來幹什麽呢?打家劫舍?藤真越想越覺得脊背涼飕飕的,瘆得慌!
就在此時,砰的一聲,房門被打開了,藤真回頭,看到南烈站在門口,他一時語塞,慌了起來。倒是南烈,率先質問到:“你怎麽進來了?”
藤真心知,不經過允許進別人房裏是不對,不過向來伶牙俐齒的他,還是胡亂扯了一個理由:“我剛才聽到房裏有聲音,不知道是不是老鼠,所以就進來看看。”
南烈順着他的話繼續說到:“以後這個房裏發生任何聲音都請藤真公子不要理會。”
這一說還得了,這不明擺着喧賓奪主?于是藤真回道:“好,那以後你的房間漏水、透風、蛇蟲鼠蟻,你都別找我!”
“可以!”南烈回答。
藤真被南烈的态度徹底激怒了,他氣得轉身就走,回到房間冷靜下來後,又覺得不對,于是看到南烈再次出門後,他便悄悄跟蹤了他。可是他終究只是個大夫,走上大街後沒一會兒,人就被跟丢了。待他再回頭時,差點将身後的人撞個滿懷,他擡頭定睛一看,原來是三井壽!
三井是藤真的朋友,他見藤真慌慌張張的,于是問到:“怎麽了,趕着出診啊?”
“不是。”藤真敷衍了一句,繼而靈光一閃,想起三井是尚和城的刑部司獄,于是他對三井說到:“我好像引狼入室了……”
接着,他把這兩天發生的怪事告訴了三井,然後拉着三井去了他家,說是如果這個南烈是個通緝犯,相信三井可以立刻将他繩之以法……
就這樣,三井跟着藤真來到了南烈的房間,可是奇怪的是,南烈已經收拾行李,不辭而別了。藤真見此情形,原本忐忑的心情,反倒放松了,想着,這樣最好,不過話說起來,世伯怎麽會認識這樣的怪人呢?
三井見是虛驚一場,于是告別了藤真,離開了禦史府。
然而奇怪的事卻又一次在傍晚上演了,當藤真走進房間時,赫然發現,錢箱不知何時已經被洗劫一空,袒露在客廳的圓桌上。藤真讓小蓮趕緊去報官,可是小蓮才走出房門沒多久,藤真就聽到一聲尖叫,當他踏出房門時,小蓮已經躺在了院子中,不省人事。
藤真立刻上前,想要扶起小蓮,這時,一把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間,他擡頭一看,來人竟然是南烈!
☆、原來
南烈說小蓮只是被打昏了而已,并無大礙,但是如果藤真想要去報官的話,那麽抱歉,今晚誰都別想走出這個門口!接着,他拉着藤真來到柴房,撥開堆在角落裏的稻草。藤真這才發現,裏面竟然藏着一個女人,而且還是個孕婦!看那個女人的樣子,好像很難受,于是藤真問到:“幾個月了?”
南烈楞了一下,藤真眉頭微蹙,責問道:“你不會連自己女人懷孕多久都不知道吧?”
“差不多9個月了。”此時,地上的孕婦有氣無力的開口了。
藤真立刻上前替她把脈,然後檢查了一下她的手腳,說到:“手腳冰涼,氣血不足。”
“什麽意思?”南烈緊張的問到。
“就是我再晚來一步,她就一屍兩命了!”說完,他吩咐南烈将兩個女人安置妥當,自己則起身去了廚房,準備一劑安胎藥。
孕婦在吃過安胎藥後,神色比之前好了許多,不過,大人雖然沒事了,可是腹中胎兒的情況卻有些棘手。
藤真收好藥箱,對南烈說到:“你夫人沒事了,不過腹中胎兒九個月了,還未曾轉身,頭上腳下,照這樣下去,大産時可能會有些麻煩。還是趕緊請個穩婆來推肚吧。”說完,藤真欲轉身離開,怎奈南烈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意識到藤真銳利的眼神後,他才抽回自己的手,說到:“不可以請穩婆!藤真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藤真跟着南烈走出房間來到院子裏,問到:“說吧,你們夫婦來我家到底什麽企圖?”
“她不是我夫人!”南烈否認,接着他将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原來,那天他走在山路上時,意外的發現花形老爺雇用的腳夫沿路故意丢下一些花生殼,給同黨留線索,然後帶着花形老爺去了山上的破廟。南烈猜他可能會對花形老爺不利,于是悄悄跟在他們後面,沒想到在拯救花形老爺的過程中,他發現了身藏于破廟中的這個孕婦,見她肚子那麽大,又獨自一人,南烈于心不忍便帶她來到這裏。
南烈既沒有說清自己和這個女人是什麽關系,也沒有交代這個女人究竟是何許人也。他告訴藤真的,只能是他願意告訴藤真的。
好在藤真也不是個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當他問起錢箱裏的錢是不是南烈拿走時,南烈否認了。
南烈承認自己曾經去過花形老爺的房中偷印鑒,所以翻動過房裏的東西,但是錢,他絕對沒有偷過。至于為什麽他要偷印鑒,是因為他要幫助這個孕婦出關。本來印鑒已經到手,怎料女人突然肚子不舒服,于是萬般無奈之下,南烈只能帶着她躲進了禦史府。
南烈告訴藤真房裏的孕婦名叫井上彩子,他雖不是她夫君,卻有義務保護他們母子平安,至于理由,他勸藤真不要問,問了,他也不會說,總之這件事,藤真知道得越少越好。
藤真被南烈說糊塗了,不過,卻隐隐感覺到自己好像已經莫名其妙的卷入了一場漩渦中。不過,不管怎樣,醫者父母心,裏面一大一小兩條命等着他救,他總不能不管。
晚上,夜雖寧靜,藤真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躺在床上的他反反複複思索着最近發生的事,覺得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不過,當他想到南烈做那麽多事都是為了那對母子時,他猜測,也許自己是真的誤會他了,想來,他應該不會是什麽大奸大惡之徒吧。
藤真越想就越睡不着,最後索性起身來到書房,研究起了推肚之法。之前,他因為好奇,也曾跟着城裏的穩婆學過一點,不過終究因為男女授受不親,所以并沒有得到實踐的機會,可是如今既然南烈他們不能找穩婆,那讓胎兒轉身的重任豈不是落在自己身上了?
次日吃早飯時,南烈将一錠銀子放在藤真面前,說到:“房租也好,診金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