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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聖德拉城
作者:蒼崎式
被選中成為貢獻給吸血鬼祭品的孤兒卻愛上了躺在石棺裏面沉睡的吸血鬼貴族,一個一見鐘情、癡癡單戀、深深眷念的男男故事。在聖德拉城的黑暗裏,不只有風的聲音。
內容标簽:驚悚懸疑 異國奇緣 情有獨鐘 靈異神怪
搜索關鍵字:主角:金發貴族,伊萊 ┃ 配角:伊迪絲,領主大人,萊斯先生, ┃ 其它:吸血鬼,藍血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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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比瑞拉孤兒院
蓋比瑞拉孤兒院孤零零地矗立在蕭瑟的山谷裏。四下一片寂靜,只聽得到雪花簌簌飄落的聲音。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初雪過後,就意味着離約定之日不遠了。
這時候,孤兒院裏所有人都聚集在禮堂裏。在這所由阿伯爾尼總督家族出資興建,有着三百多年的歷史的孤兒院裏,收養的都是十六歲以下的孩子。一旦滿了十六歲,孤兒們就必須離開這裏,或者是……
“所有人都到齊了吧,那我現在鄭重地告訴大家,下個星期總督大人會親臨這裏,今年按照規矩要挑選的是男孩,所以年滿十六歲的所有男孩都必須做好準備,這可是為服侍貴族而進行的一年一度的選拔啊。不,這不是一般的選拔,這是為祈求聖德拉城的安寧與繁榮而舉行的神聖祭典!”帶着厚厚眼鏡的女院長在禮堂的前面發言,臉上帶着惡心的笑容。可是,臺下卻是死一般的沉寂,并且散發着絕望的氣息。孤兒們比誰都清楚,院長所說的“選拔”是什麽,這對于他們來說是在熟悉不過的事了,因為從一開始,他們的存在就是為了約定之日。
聖德拉城是邊境上最繁榮的一座城池,古樸破舊的城牆似乎訴說着這座城千百年來的辛酸與苦楚。在邊境,無人不知聖德拉城:一座貴族肆掠的城。嚴格地說,是依然籠罩在貴族陰影下,由貴族統治的城。
是的,他們是藍血貴族,也就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吸血鬼。
歷史上人類和吸血鬼曾在這片大陸上多次交鋒。在那大大小小的戰争中,藍血貴族總是能夠憑借其強大的力量取得勝利,給人類帶來戰栗的恐怖。千年之前,這片大陸完全落入貴族之手。他們建立了屹立于東方的黑暗帝國,殘忍的屠殺和奴役人類。人類的數次反抗都遭到了血腥的鎮壓,只能在戰栗中如蝼蟻一樣匍匐于貴族的腳下。
然而,吸血鬼畢竟是受到上帝詛咒,永生只能藏于黑暗的生物。貴族的帝國強大了近千年之後終于走向衰落。人類趁勢而起,終于将統治人類的吸血鬼重新送入了棺材。吸血鬼的時代終于完結了,貴族們或自我放逐,或永遠沉睡,基本上從這塊大陸銷聲匿跡了。不同的是,地處邊境的聖德拉城的貴族在受到重創之後卻依然保留了下來。人類反抗軍的首領阿伯爾尼家族率領民衆付出了沉重的代價極大地動搖了貴族的統治。為了将和平帶給人類,阿伯爾尼家族與聖德拉城的貴族簽訂了“血之誓約”,人類仍然承認貴族為領主,由阿爾伯尼家族任總督,代行統治權,而代價是阿伯爾尼家族每年貢獻出一名十六歲的少男或少女。簽訂血之誓約的那天便是約定之日,每年的這天阿爾伯尼家族都會有一名十六歲的少男或少女被貴族帶走。
這樣的和平短暫的維持了幾年。由于阿爾伯尼家族犧牲巨大,五年之後,阿爾伯尼家族拒絕了領主的要求。血之誓約就這樣被打破了。但那後果無限殘酷,總督的家族幾乎是一夜之間被覆滅,聖德拉城三分之二以上的人類受到貴族的襲擊。在人類反抗戰争之後從未離開過領主城堡的貴族突然降臨,在憤怒中将整個聖德拉城付之一炬。人類跪在火海中祈求領主息怒,殘餘的阿爾伯尼家族承諾世世代代謹遵血之誓約。
人們付出了血的教訓領略到了貴族憤怒的恐怖。那夜之後,人們在總督的帶領之下開始了艱辛的重建。過了幾十年,阿伯爾尼家族在血之誓約的庇護下成為了聖德拉城勢力最強的家族,也是聖德拉城真正的統治者。随着力量的漸漸強大,他們實在不能容忍每年犧牲本族的少男少女,但又害怕貴族的力量。于是他們在反抗戰争中留下的蓋比瑞拉修道院的遺跡上出資興建了這所孤兒院,收容那些無父無母的孩子,然後每年在其中挑選一個,賜予其阿伯爾尼家族成員的身份,貢獻給貴族。
安寧和繁榮就是這樣來的,總有人不得不犧牲。
上月中旬已滿十六歲,這意味着今年必須參加為約定之日進行的選拔。伊萊(Eli)
和妹妹伊迪斯(Edith)從小就在孤兒院長大。伊萊從來就不是讨人喜歡的男孩。深灰色的微卷短發因為不常修剪随意地生長着,遮住雙眼。平時不愛說話,薄薄的如鋒利的刀片一般的嘴唇顏色偏暗,還經常皲裂,滲出血絲。臉上一天都晚都是髒兮兮的,瘦骨嶙峋的手上指甲也是黑乎乎的。男孩身材修長,應該說是瘦過頭了,十六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吊起的褲腿露出了蒼白而毫無血色的皮膚,給人的感覺好像是男孩被人用外力拔高了一樣。大部分時間都處在游魂或發呆的狀态,藏在長長劉海下面的眼睛呈現出朦胧的祖母綠色——綠色的眼瞳是邪惡或妖魔的象征,在這裏是最忌諱的。然而,伊萊的不受歡迎更多的是因為他的母親——因為進行邪惡的巫術研究而被送上絞刑臺,這也成了兄妹兩人苦難的起點。
“哥哥,原來你在這裏,那後面就是禁林,可千萬不要進去。”在通向森林的小徑上終于找到她哥哥了。矮了一個頭的妹妹睜着圓圓的大眼睛,那是和她一樣的被認為是不祥之物的綠瞳。
“知道、知道了,誰要去那種地方啊。我只是想找一個沒人打攪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覺。”說着,少年伸了一個懶腰,肚子咕咕地叫了一聲。
“快吃。”妹妹把饅頭扔了過去,“今天早上你又從院長的訓話上逃了嗎?”
“當然沒有。”少年咬了一口饅頭,對妹妹一笑,“是根本沒去。”
“你又這樣,到時候被鞭子抽我是不會再為你求情的。”妹妹生氣地将那個剩下的饅頭搶過來,一口氣塞到自己嘴裏。
“喂,我可是餓得半死啊。”
“那就好好去禮堂吃飯。”
“還不是因為受不了那個老巫婆嗎?”
“笨蛋,還是肚子要緊吧。”
哥哥陰沉了半天沒說話,最後終于開口:“為什麽要吃飯呢?”
“為了活下去啊。”
“活下去又是為了什麽?為吸血鬼提供新鮮的血液嗎?”
妹妹趕緊捂住哥哥的嘴,四下張望了之後,嘆了口氣,說:“在這裏要尊稱貴族。”
少年不耐煩地甩開妹妹的手,往前走去,說到:“我可是有三百六十七分之一的幾率會被選中!”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我會向神祈禱的。”
“沒用的,伊迪斯,我們可是被神抛棄的孩子啊。謝謝了——饅頭。”少年頭也不回地繞開了妹妹的視線,悄悄走上小徑,輕車熟路地越過生鏽的鐵欄杆,向森林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貴族
八歲那年,沒能和妹妹成功逃出孤兒院,在半路被抓回來的伊萊受到院長手下的毒打,倔強的少年拼命掙脫兩個彪形大漢,跑進了通向禁林的小徑。為了擺脫追捕,少年慌不擇路,越過了欄杆,進入了禁林。
那确實是一片陰森黑暗的森林,四處散發着危險的氣息。覺察到追在後面的彪形大漢在欄杆處停了下來,少年大腦一片空白地朝森林深處跑去。
“只要不落入孤兒院那些人手裏,就算被野獸吃掉也好。”心中只有這樣一個念頭的他不知跑了多久,突然來到了一塊開闊的林間空地。凄冷的月光垂直地射下來,照着中間那個白色的石棺。墓碑上的字跡早已模糊不清,只依稀辨認得清幾個神秘詭異的符號。突然刮起一陣莫名其妙的寒風,将地上的枯枝朽葉卷到半空中飛舞。伊萊心裏一驚,四下環視,什麽時候四周變得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了。少年開始有些害怕,額上滲出細細的汗。他睜開眼睛捕捉光亮,只發現月光下只有那白色的石棺異常耀眼。再定睛一看,發現那石棺竟半開着,而最初分明是緊閉着的呀。年僅八歲的少年兩條腿止不住地顫抖,只想逃離這裏,可不知怎麽雙腿就是不聽使喚。腦海中又回想起院長的警告:去過禁林的每一個能活着回來,少年更加害怕。光亮一圈一圈地縮小,四周的黑暗越來越濃稠,逼迫着少年朝着中心的石棺顫抖地邁開雙腿。不過幾步的距離,但卻異常遙遠,少年害怕地閉上眼睛不去看近在眼前的石棺。但是,那濃稠的黑暗似乎侵略到他綠色的雙眸中來了一樣,他只感覺到一種巨大的壓迫感,眼睛也被逼着睜開了。由于恐懼,少年已是滿頭大汗,苦澀的淚水從眼睛裏流出來。透過濕潤的眼睛,少年看到了石棺裏躺着的人。
不,那絕非人類。
現在聖德拉城的貴族都沉睡于領主的城堡中,每年只在約定之日蘇醒,這個八歲的少年和城裏大部分人一樣都沒有親眼見過貴族,但他一眼就認出來了。因為石棺裏面的男子擁有着人類無法豈及的美貌和神聖感,他靜靜地躺在白色的石棺裏,就好像安然地睡着了一樣。輕輕閉上的雙眼有着修長濃密的睫毛,耀眼的金色長發随意地散落在石棺,帶着淩亂的美感,在白得近似透明的肌膚的襯托下,嘴唇紅得鮮豔欲滴,散發出血的光澤。兩手微微重疊自然地放在腹前,左手的上帶着一枚嵌有紅色寶石的戒指。男子的衣裳也是白衣勝雪,光亮如新。只是胸前被插上了一根粗壯的木樁,滲出的血早已凝固成墨一般的黑色。如果不是石棺上斑駁的字跡,大概沒有人認為這是一具在此躺了一百多年的屍體。
在見到石棺中躺着的男子之後,少年心中頓時獲得了平靜,好像溺水之後又能歡暢地呼吸了,他感覺四周也業已恢複如初,不似剛才那樣黑暗了。少年擦了擦汗,動了動僵硬的身體,然後将目光落在石棺中的男子身上。
“你是誰?”
“你是把我帶到這裏來的嗎?”
少年連連發問,但回答他的只有微微的風聲。不要怪他傻,竟對着棺材裏面的人說話,換做任何人也都會認為棺中之人只是深深地睡去了罷。
過了很久,少年完全将恐懼抛在了腦後,伏在石棺邊,出神地凝視着男子。他伸出手來,慢慢地接近男子的臉龐,恍惚中仿佛看見男子突然睜開眼睛,吓了一跳,嗖地把手收回。再一看,男子還是一動不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是怎麽回去的,回過神來少年發現自己正躺在孤兒院的禁閉室裏,身上又多出許多傷,連挨打的記憶都變得模糊不清了。“大概是夢吧,怎麽會有那種人。”少年自言自語到,突然又笑出聲來,“應該不是人吧?”
“哥哥,哥哥,你還好吧?”少年聽到妹妹在隔壁發出的聲音。
“恩恩,死不了。你……沒受傷吧?”少年靠近牆壁,說着。
“我沒事。哥哥……我們……”
“怎麽了?”少年習慣性地将眉頭皺了起來。
“我們……大概是逃不出去。”妹妹用低沉的聲音說到。
“是啊,沒可能了,失敗了無數次了。”少年背靠着牆壁滑下,絕望地說到,但不知怎麽的,一絲微微的光亮從少年祖母綠的雙眸中一閃而過。
才剛從禁閉室出來,少年趁着大家不注意,又來到了禁林。上次是慌不擇路,偶然來到了那塊林間空地。這一次,少年找了好久,都找不到那時的路。這禁林密密麻麻的全是樹,根本就沒有路。正當少年徘徊輾轉的時候,石棺卻突然出現在眼前,依然像上次一樣半開着。少年這次完全沒有害怕,徑直走了過去,看着石棺裏面的男子。
“我就知道,這不是夢。因為我的夢都是噩夢,從來沒有這樣的夢。”少年露出難得的微笑,把頭伏在石棺的邊緣,近距離地看着男子。他鼓起勇氣朝男子伸出了手。怕像上次一樣,少年閉上了眼睛。
終于——觸碰到了,一股寒氣從指尖傳來,男子的臉龐竟有如玲珑剔透的冰一樣的觸感。
少年反彈似地縮回雙手。睜開眼睛,少年咯咯地笑出聲來。“真是笨蛋,他又不會醒來。”少年又滿意地伏在石棺邊上,癡癡地望着男子,就這樣進入夢鄉。
醒來的時候竟到了第二天清晨。
“糟了,得馬上回去。”
回到孤兒院正趕上禮堂的禱告,少年閉上雙眼,雙手合十,腦海裏沒有一句禱告詞,浮現的只有那美得不可方物的臉。禱告之後,便是用早餐的時間。伊萊突然發現托着湯碗的左手上竟多出了一枚戒指——那個貴族的戒指!少年心中一驚,不料失手打翻了湯碗,引來了女院長的注意。
“臭小子,給你飯吃還想惹事嗎?”說着,女院長朝他重重地揮了一鞭子。少年緊咬牙關,只是把頭低低地垂了下去,下意識地藏起那枚戒指。女院長走了之後,伊萊馬上躲到了沒有人的地方,仔細地查看那枚戒指。銀色的指環上鑲嵌着一顆很大的閃耀的紅寶石,寶石被精工細鑿成一朵鮮豔欲滴的玫瑰,銀色指環的邊緣細細地刻着圖案和文字。“在那裏的時候,我并沒有碰它呀?”少年感到迷惑不解,想把它摘下,但用盡各種辦法也不能成功。因為摘不下來,少年只得用繃帶将左手無名指纏起來,不讓人看見。
實在太奇怪了。白色石棺、美豔的貴族、紅玫瑰寶石戒指……少年心中頓時湧現出一種不祥的預感,他摸了摸左手的戒指,還是死死地掐在無名指上。他決定再也不靠近禁林了。可是從那天以後,他再也沒能擺脫那張美豔的臉。每天晚上他都會做着同樣的夢,自己躺在冰冷的石棺裏被黑暗包圍,好像經過了成千上萬個世紀一樣。終于,感覺到有人靠近了——那個貴族帶着神秘的笑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他的眼睛是藍色的,像高原湖泊的水一樣蔚藍清澈,然後他用手一推,将石棺關嚴,只剩黑暗。每每到這裏,少年就會驚醒,聽着窗外的狗叫聲慢慢恢複平靜。他摸摸左手的戒指,心想:“去圖書室查查,或許能查到那個貴族。”
有關貴族的書籍都是j□j,被集中放在圖書室角落的j□j欄裏。少年在半夜偷偷潛入圖書室,希望能查到關于那個躺在石棺裏面的貴族。但是,他對那個貴族知道的太少了,根本無從下手,正一籌莫展的時候,他注意到了書裏面的一張插圖——鮮紅色的玫瑰,那不正是自己手中的戒指嗎?再仔細一看,書中說藍血貴族中有一支以血統高貴純正着稱,在貴族時代達到繁榮的巅峰,那就是以紅玫瑰為家徽的奧普魯斯(Aopluse)家族。剛想繼續查找這方面的信息,突然聽說門外有腳步聲。伊萊躲在書架的陰影處,大氣都不敢出。那人越走越近,原來是圖書管理員萊斯先生。
“這麽晚了還在溫習功課嗎?可真是刻苦啊。”萊斯先生隔着書架嘲諷地說到,然後裝作沒看見離開了圖書室。少年不明白一向陰沉刻薄的萊斯先生為什麽這次輕易就放過了自己,不過當時也來不及多想了,确定他離開了之後,把剛剛那本書藏在衣服下偷偷地回到了寝室。
這幾天,趁沒人的時候,伊萊将那本書反反複複地研究了好幾遍。但是心中的不安感越來越明顯。他發現,自古盤踞于聖德拉城的貴族就是奧普魯斯家族,但不解的是現在的領主的家徽并不是紅玫瑰,而是白玫瑰,所有的線索在人類反抗戰争那裏就斷了。關于那場戰争,沒有人敢談論,也沒有多少記載,人們除了血之誓約之外基本一無所知。
“今天已經有三個人被我吓到了。”伊萊一邊吃飯一邊對身邊的妹妹說。伊迪絲聽了仔細觀察其哥哥來。“可能是被變帥氣的哥哥吓到了吧!剪了頭發,換上了新衣裳,哥哥果真長得不錯,要是在胖點就好了。”伊迪絲開心地說到,因為正是她逼着哥哥做這些的。
“別開玩笑了,我不是在說這些。”
“啊!”頓時妹妹大驚失色地從凳子上摔了下來。
“又來了!你是第四個了!是見到鬼了嗎?”少年把手伸向妹妹。伊迪絲猶豫了一會兒才抓住他的手站起來。
“怎麽說呢?總感覺哥哥的眼睛很奇怪?”
“你還不是一樣?不就是綠瞳嗎?”
“不是,和平常的綠色不一樣,總感覺還閃着藍色的光……”
伊萊心裏一沉。一聽到眼睛閃着藍光腦子裏就立馬浮現出那個貴族的臉。少年丢下勺子找了塊鏡子仔細看着,果真有藍色的光。他摸摸戒指。心想:“都是戒指搗的鬼,必須馬上還回去”。
下午的課結束之後,伊萊在經過神父那裏裝上了萊斯先生。
“是來忏悔的嗎?神父現在不在,不過我可以聽聽喲。”還是和平常一樣皮笑肉不笑的聲音。
“要忏悔的事多了去了,怕是一次說不完吧。”少年警惕地望着他。
“那就是又要趁機溜出去咯?”對方擺明了不想就這樣放過他。
“如果要向院長打小報告,那就随便你。”少年露出倔強兇狠的眼神。
“喂喂,我可不是那個老巫婆一夥的,這點你給我記清楚了。”萊斯先生把煙點上,吐出一個又一個的煙圈。然後,他突然嚴肅起來,說到:“聽着,小子,不管你在暗地裏玩什麽把戲,奉勸你一句,千萬不要和貴族扯上關系,否則上帝也救不了你。”
終于擺脫了那個莫名其妙的萊斯先生,少年悶悶不樂地超禁林走去。又一次來到貴族的石棺前,少年虔誠地跪下,口中念念有詞:“戒指不是我自己拿的,我把它帶來了,請收回去吧。”等了很久,少年才睜開眼睛,但是戒指依舊還在。
“搞什麽?”少年喪氣地歪坐在一邊,自言自語到:“笨蛋,你還真希望貴族蘇醒将戒指收走嗎?要是這樣的話,早沒命了。”就這樣自我嘲諷着,心情卻顯得輕快了些。少年發現,不管帶着什麽樣的心情來到這裏,見到石棺裏面的貴族一切都會歸于平靜。少年又望着望着出神了,反應過來時,他發現指尖正輕輕觸碰着貴族的臉。奇怪的是,少年心裏很想貴族突然醒來,因為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對夢中出現的那雙如高原湖泊一樣蔚藍純淨的眼眸有多渴慕。
天色已晚,少年戀戀不舍地離開石棺,沒走幾步就回過頭來,輕輕地念叨着:“我還會回來的。”
正如他所說的,不出意外的話,少年每天都會去禁林走一遭,有時花的時間長,有時看一眼就回來了。在石棺前,少年喜歡近距離地看着貴族,偶爾會說幾句,像是說給自己聽,又像是說給那沉睡的貴族聽。這似乎成為了少年的習慣,反正在孤兒院裏,除了妹妹誰都不願和他說話,大家都喊他巫女的兒子。而在這石棺前,他才感覺有自己的時間,有自己的生活。而那戒指一直就沒摘下來過,就這樣一直戴到了他滿十六歲。
作者有話要說:
☆、選拔
“今天就滿十六歲了呢。約定之日就快來了。”少年一如既往地伏在石棺邊,有一句沒一句懶懶地說到。突然,他正坐起來,認真地說:“或許我以後都不能來這裏了。如果你能睜開眼看看我就好了。”說完,少年用手輕輕撫摸着貴族的臉,之後,将自己的嘴唇貼了上去,四唇相接的時候,少年只感覺到了紅玫瑰的芬芳。突然,少年往後一退,跌坐在地上。“上帝啊,我在做什麽?”意識到剛才的行為之後,少年羞紅了臉,然後連滾帶爬地逃離了那裏。
“哥哥,你臉色怎麽這麽蒼白?會不會是身體不舒服。”妹妹把手放在伊萊的額頭上。
“沒什麽。”少年轉過頭去,避開妹妹的視線。
“話說你好像這一段時間都不對勁。還是因為約定之日的選拔嗎?”妹妹把少年的頭轉過來,與她四目相對是,少年看見了她眼睛裏閃爍着淚光。
“好啦。你不是說我不會被選中的嗎?”少年對妹妹做了一個鬼臉,但今天這一招根本就不管用。
“笨蛋哥哥。我希望哥哥不要被選中。不管怎樣,哥哥都要離開我了。”妹妹在少年懷裏放聲哭泣。
“你不是說我是大麻煩嗎,飯不好好吃,衣服不好好穿……你要好好保重啊。你滿十六歲了,可以離開這裏的時候,我一定會來接你的。”
“這個你答應我了不許反悔啊。”妹妹緊緊地抱住少年,舍不得放手。如果約定之日慢點來就好了。不,如果沒有什麽約定之日就好了。
所有人都聚集在禮堂裏,年滿十六歲的男孩每一個都是如赴刑場的表情。禮堂大門被打開,刺眼的眼光射來,滿頭白發滿臉白須的阿伯爾尼家族第六任總督帶着一行人威風凜凜地走在紅毯上。到了禮堂前面的講壇上,總督威嚴地掃視全場,然後宣布選拔開始。在裝有寫上所有年滿十六歲男孩名字紙條的箱子前,總督大聲說到,“為了聖德拉城永世的安寧和繁榮,賜予阿伯爾尼家族的榮光。”當他把手伸進箱子裏面時,所有人都屏息凝視。幾秒過後,命運就被緊緊攥在總督的手中了。
“——伊萊福斯裏”
被選中的人是伊萊福斯裏!
伊迪絲在人群中尖叫了一聲暈了過去。那位名叫伊萊福斯裏的少年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
最不想發生的事情偏偏要發生呢,難道這就是這個世界的法則嗎?
總督兩眼放光地過來擁抱着着他,大聲向衆人宣布收伊萊福斯裏為養子,改名為伊萊阿伯爾尼。女院長的兩只老鼠眼在厚厚的鏡片下面笑得眯成了一條縫。剩下的孤兒們一個個都長籲了一口氣,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總督殷勤地走下臺來,向他伸出了雙手。伊萊呆呆地随着總督站上講壇,剛轉過身來就被從正對着的門射入的陽光照得睜不開眼。
“被選中了呵,成為阿伯爾尼家族的人然後在約定之日貢獻給貴族。這是不是報應呢,對一個愛慕貴族的人?”
禮堂正門被重重關上的聲音将少年拉回了現實,人聲嘈雜中只聽見總督說明天就帶自己前往總督府邸。選拔的儀式塵埃落定之後,少年想偷偷溜去醫務室見妹妹最後一面,卻被老巫婆擋在了外面。
“還沒醒呢,見也是白見。”老巫婆笑成了一朵花,“真是恭喜你了,沒想到巫女的兒子也能成為總督的養子。明天我就見不到你了吧,在這裏說聲永別了,聖德拉城的安寧與光榮就背負在你身上了。”老巫婆準備轉身走人,沒走幾步就折了回來,貼着伊萊的耳朵咬牙切齒地說:“忘了告訴你,要是再打逃跑的主意,我就不敢保證你妹妹還能見到明天的太陽了。”說完,老巫婆狠狠推了少年一下。少年沒有絲毫反抗,只呆呆地摔坐在地上,老巫婆走了半天,少年才發現手腕蹭出了血。
什麽都不想,此時此刻少年只是發瘋似的奔向禁林。一路上,摔倒了許多次,臉上都被荊棘劃出了好幾道傷口。但他一點都不在意,他迅速地來到石棺前,毫不猶豫地将貴族胸前的木樁拔了出來。少年只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力量将自己彈出幾米遠,手腕的血流的更多了。他全然不顧,只死死地盯着石棺中的貴族。
突然,貴族睜開了眼!
石棺裏面的金發貴族緩緩地走了起來,胸前的傷口上黑色的血變成暗紅色,只聽見有傷口愈合的聲音,然後貴族便站在了石棺外面。他的确擁有那高原湖泊般蔚藍純淨的眼眸,此時此刻那兩抹藍色正死死地釘在少年身上。過了一會兒,貴族用低沉而略微嘶啞的聲音說到:“戒指,還給我!”他像少年伸出右手,掌心似乎有股吸引力,少年抵擋不住,下一秒,少年的脖子就被掐在了貴族的手中,腳也脫離了地面。慌亂中少年趕緊扯開繃帶,擠出幾個字:“取、不、下、來。”感覺就要窒息而死了,也不知道貴族有沒有聽清少年說的話,只是貴族猛然松開了手,将他扔在地上。少年一邊劇烈地咳嗽一邊不住地解釋:“是、取不、出來,不是、我不給。你硬要的話、自己來拿。”少年勉強站了起來,伸出了戴着戒指的手。貴族一言不發,邁開了步伐。明明還有那麽點距離,但貴族的腳步快到眼睛完全捕捉不到其移動的過程,下一秒,少年的手就被貴族牢牢抓住了。他嘴角微微上揚,從高處冷冷地望着他。
“懷念的味道……人血……”那高原湖泊的蔚藍轉眼變成了紅色,少年想把手收回,卻在金發貴族面前動彈不得。貴族低下頭,伸出舌頭舔着少年的傷口。
“這麽說來,是你讓我蘇醒過來了。”貴族的另一只手抓住了少年的下巴。
“畢竟是自己主動拔掉了木樁讓對方蘇醒的,現在再說恐怖和後悔完全沒有意義。”少年心中這樣想着,然後倔強地瞪着對方。
“又是……人類……嗎?”貴族的聲音變得斷斷續續。他突然一用力,“那麽,就獻上鮮血吧!”貴族咬住了少年的頸部。一陣刺痛襲上心頭,少年頓時覺得“肯定要喪命于此了”,但那刺痛轉瞬即逝,不止如此,一路上形成的大大小小的傷痛似乎在那一瞬間集體停止了疼痛。接下來少年只感覺到四肢乏力,渾身輕飄飄的,有一種酩酊大醉的麻痹感,又好像靈魂從自己身上剝離了出來。
貴族從少年的頸部擡起頭來,近距離地望着他,雙眼又恢複了高原湖泊的平靜,“賜爾貴族之吻,人類,等着我,我還會回來找你的。”話音剛落,貴族的聲影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少年因為失血過多而感到頭重腳輕。“不行,我得趕緊回去,不然妹妹有危險。”他一邊在心中這樣默念着,一邊艱難地邁開了步伐。
回到孤兒院已是半夜,少年第一件事便是照鏡子,被吸血鬼咬傷的痕跡赫然在目,然而傷口旁邊卻多出了一個血紅色的印記——奧普魯斯家族的紅玫瑰,這就是金發貴族所說的貴族之吻嗎?
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是誰?”少年警惕了起來,但是門口只留下一片意味深長的沉默。他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沒有人在。正準備把們關上,萊斯先生突然出現在門口。
“是來恭喜我被選上的嗎?要是這樣的話,你可以離……”少年話還沒說完,就被對方打斷了。萊斯先生把煙掐滅,頓了頓,說到:“一直有種不好的預感,沒想到今天變成了現實。這個你一定要收下。”萊斯先生的臉上難得地浮現出了真誠。
“這是什麽?”少年半信半疑地打開包裹,然後下了一跳。
“從秘密教會得到的受聖水洗禮過的木樁。”
“你是叫我去殺了領主大人嗎?”少年苦笑了一下。
“我只是叫你在關鍵時刻保護你自己罷了,也不知道對貴族有沒有用?”萊斯先生嘆了口氣。
“哼,當然有用,因為我親眼看見了!”少年的苦笑更明顯了,“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要幫我?”
“我呀,只是一個被貴族奪取了心愛之人,深深地憎恨着那種陰暗的生物的可憐男人罷了。”說着,他就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約定之日
到了要離開孤兒院的時候了。曾無數次地幻想要是有一天能夠離開孤兒院那該是多好,但是以這樣的方式離開卻是将他又投入了更黑暗的絕望當中。不情願地坐上總督家華麗的馬車,少年心中充斥着無力感。“要是能再見到妹妹就好了。”剛想到這裏,就聽見了妹妹的聲音。少年趕緊把頭伸出車窗外,朝妹妹招手。
“你答應過我的,一定回來接我的。”妹妹一邊喊一邊哭。
少年不禁縮回車內,咬着牙說,“對不起了,這個可能做不到了。”說着,兩行熱淚打濕了衣裳。
馬車沒有絲毫停頓,飛快地行駛在山路上,揚起一路的灰塵。從山上下來,過了一個關口,路邊的房屋漸漸多了起來,不一會兒就來到了聖德拉城的主城區了。剛進城門,總督的馬車就好像被卷入了人和鮮花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