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水

星期六高一高二的要補課一上午,高三則還要上下午的課,才可以放假。

下課後全班都沸騰了般,一個個激動地叫班長快去楊老師那裏拿手機來。

認領完後,幾乎都往校門口去。

寝室四人,就溫清鈴是外地的,其他三人都在城裏,周末是要回家和家人一起過的。

所以溫清鈴這次獨自去了食堂吃飯。

因為放假,食堂的人少了很多,她找了個角落,坐下後就低頭吃飯。

一個人來食堂似乎是件挺尴尬的事情,不過她不覺得,反而是幾天和室友一起吃飯倒讓她有點不适應。

因為是一起的,必然要坐到一起,有時候要找好久的位置才能四人連坐一起。

吃完後她們還在吃,甚至還在聊天,只能等着,她們是好意,溫清鈴說不出拒絕或先走的話。

但耽誤時間在等人上會讓她有種很焦慮的感覺,這讓她很苦惱。

她不喜歡等人。

剛坐下沒多久,對面就有人端着餐盤坐下了。

嗯……都是肉。

溫清鈴擡眼看去,便見江索一雙長腿跨坐下來,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膝蓋。

她立時往旁邊一躲。

“抱歉同桌,腿太長了,不好伸展。”他笑得莫名得意。

她搖頭:“沒事。”

“同桌,一個人吃飯啊?我也一個人。”他沒話找話。

不知道能說什麽,她習慣性“嗯”了聲,低下頭繼續吃。

心中卻腹诽:周圍空位這麽多,怎麽偏偏坐她對面……

江索輕啧,小姑娘現在可真是個冷漠無情的主。

一點都沒有小時候叫哥哥的熱情。

江索:“同桌,你怎麽都是素菜啊?”

溫清鈴抿唇,沒有說話。

心裏劃過抹不易察覺的自卑。

“剛好我的都是肉,我給你肉,你給我點白菜呗。”

江索仿佛沒看到她的沉默,只一心想着和她葷素搭配。

“我、我的菜都吃過了,那邊的窗口還沒關,白菜肯定還有的。”她左手防範着他可能突然的舉動。

“可是——”他故意停頓,見她緊張樣,嗤笑了聲:“我飯卡裏沒錢了。”

她驟然松了口氣,就怕他說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話來。

她拿出飯卡遞給他:“我卡裏還有點錢,可以借給你。”

江索卻沒接:“算了,還是不大手大腳的,要節約點。”

溫清鈴:……

江索沒再說話。

雖然他想跟她多點暧昧,但是肢體接觸上他一直紳士地保持着距離,

不想讓她感到不自在,互相夾菜這種事也得她同意才行。

不然萬一她有潔癖怎麽辦?

倆人安靜地吃着,好像只是拼桌的陌生人。

“同桌,給我張紙呗。”江索吃完後向她伸手道。

溫清鈴從口袋裏翻出一張紙遞給他。

江索接過,說了句:“謝謝同桌。”

見他擦完嘴還不走,溫清鈴不自覺緊張,他好像一直盯着她在看……

戳了戳盤裏的白菜喏喏道:“你先走吧,我還要再吃一會兒。”

江索不走,反而幾根手指支起下巴,目光直直地盯着她。

吊兒郎當地開口:“你是貓吃飯嗎?就這麽點飯你要吃這麽久?”

溫清鈴立時有點不滿,撇了撇嘴:“你管我,吃飯要細嚼慢咽,不然小心噎死。”

江索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

之前就觀察過她吃飯的時間,猜想這次是不想和他一起,所以故意吃得慢。

可是她越躲他,他就越想往她身邊靠。

“怎麽又咒我?咱倆好歹是同桌。”他玩味一笑。

溫清鈴霎時心虛:“不是。”又覺得不服,補充了句:“實話而已。”

“行,實話。”他不再反駁她,只笑道:“慢點吃沒關系,我等你,想求你等下給我講個題。”

溫清鈴:……

他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只能認命吃完飯去給他講題。

畢竟自己也還要靠他提升自己的英語。

*

回到教室後,他還果真拿着數學題來問她。

倆人坐在走廊盡頭的大桌子旁講題,挨得不算近,但也超過了安全距離。

整棟樓都靜悄悄的,沒幾個人在,他們說話的聲音就顯得格外空曠。

“懂了嗎?”

溫清鈴專心講解完後歪頭問他,距離一下子就近了幾分。

她瞳孔微震,極不自在地往旁挪了點,手下的草稿紙推給他。

“你看着步驟自、自己琢磨吧,我也還有作業要做。”

“行吧,不打擾溫學霸學習。”江索得逞地笑,拿過草稿紙自己琢磨起來。

剛才只顧着看她了,這步是怎麽的來着……

溫清鈴極力壓制想要出賣她的心跳,逼迫自己的注意放在數學題上。

少頃,她選擇關上數學,拿出歷史練習冊來做。

熟悉的文字讓她沒一會兒就重新專注起來,幾分鐘便做完了12道選擇題。

翻頁繼續。

江索看了啧啧稱奇,小姑娘的歷史這是得多好啊?

微風絲絲涼涼地吹進長廊,靜寂中還能聽到樹葉莎莎的聲響。

溫清鈴側頭就能看見圍臺外藍藍的天空,幾朵白雲點綴在上面。

他們就這樣安靜地做了一小時的作業。

*

午休前,溫清鈴給媽媽打了個電話,弟弟奶奶都聊了個遍才挂掉電話。

定了一小時後的鬧鐘她就睡下了。

結果四十多分鐘後就被一通語言電話吵醒了。

她在床頭摸到手機,閉着眼接了起來。

“喂?”嗓音帶着剛醒的嘶啞軟糯。

電話那邊的江索滞了滞,一滴汗水随着喉結的滾動滴入衣領。

“溫清鈴。”他無意識喊了聲。

“幹什麽?”她語氣不太耐煩,好不容易決定多睡一會兒,偏有人要來吵她。

“還在午睡覺啊?”只聽對面輕笑了聲,聲音低了很多。

“嗯……”她逐漸反應過來對面的人是江索,坐起來清了清嗓子才又問:“有什麽事嗎?”

“同桌,幫我買瓶水來呗,你知道的,我飯卡裏沒錢了。”他賣慘地開口。

“你是在籃球場?”她多此一問,已經聽到籃球落地的砰砰聲了。

“嗯,你放心,這次你請我喝水,下次我給你買早餐。”他笑着說,低頭平白踢了路邊的小石子。

溫清鈴遲疑着道:“你身邊其他人肯定有飯卡吧?”

江索:“都換球衣了,沒帶飯卡,同桌,求求了,你就給我買瓶水來吧,我TM快要渴死了!”

又是撒嬌又是髒話“威脅”,溫清鈴一時也再找不到拒絕的借口。

“好吧,那你能不能在超市門口等我?我馬上就下來。”她開口要求。

實在是她不想去籃球場那麽多人的地方,太引人注目了,何況還是送水(對她來說)這麽暧昧的事情。

“行!我等你。”他愉悅應下。

挂短電話,他過去抄起校服外套就走。

“我去趟超市,你們打。”

包宸陽:“诶?哥你帶飯卡了?那給咱們買瓶水來呗,要渴死了。”

“阿索,一人一瓶礦泉水啊。”另一好友徐毅也附和着笑道。

他們三人徐毅最大,成績也最好,在理科實驗班,性子比他們都沉穩點。

江索卻是頭也不回地揮手拒絕:“沒錢!”

“昨天老子還看到你卡上有一千多,你TM現在跟我說沒錢?!”包宸陽笑罵,直接一個籃球飛過去。

徐毅:“阿索,不道義啊!再說你沒錢去什麽超市,搶劫啊?”

江索閃開,回頭笑得燦爛:“就是去搶劫,打你們的。”說完一腳把球踢了回去。

看着江索潇灑離去的背影,包宸陽眯起眼來,篤定地說了句:“有奸情!”

徐毅笑:“就他那不開花的鐵樹,能有什麽奸情?”

徐毅一天不是學習就是作業,吃飯都很難和他們一起,又是走讀生,自然還不知道江索的事。

包宸陽神秘兮兮地向他勾勾手:“你是不知道,哥他鐵樹開花了,跟……”

*

去超市路上,剛好和她迎面撞上,立即笑着招手,引得路過的小女生頻頻回頭看。

他穿着黑色球衣,胸前的數字是“0”,赤/裸着白皙的胳膊和小腿,肌肉線條結實,卻又不會顯得太吓人。

一看還有點想摸的欲望。

“同桌,有紙巾沒?我擦擦汗。”一過來便又伸手要紙。

看着他滿頭的細汗,她連忙從外衣口袋拿出一包小紙巾抽出兩張遞給他,連帶着飯卡也遞給他。

但他卻沒接飯卡,笑道:“同桌,你進去給我付錢呗。”

溫清鈴還是跟他一起進去了。

來到冰櫃前,江索拿了一瓶後看着她問:“我可以多買些嗎?到時候請你吃飯還你。”

溫清鈴:“可以的。”

“算他們今天有福氣。”拿了兩瓶礦泉水,最後還拿了瓶蘋果醋,付錢時要了個口袋。

出門後江索就打開蘋果醋遞給她:“給,這瓶也算我的,謝謝同桌幫我買水,下午就一起吃飯吧。”

溫清鈴懵逼了會兒,這麽快?

“啊?哦……好。”

看着他手裏的蘋果醋,遲疑着要不要接,一瓶蘋果醋是他們三人礦泉水的總額,還說算他的。

她這是…占到便宜了嗎?

江索被她一系列的語氣詞給逗笑了。

再次把蘋果醋往前一遞,調侃着道:“接着啊,同桌這麽人美心善,總要有點報答才是。”

溫清鈴被他一遞,只能伸手接住,聽到他那句“人美心善”,面色當即一熱。

低頭由衷道了句:“謝謝。”

到岔路口,她手指彎曲往女生宿舍那邊小幅度地指着:“那我先回去,再見。”

“行,下午五點半在女生宿舍外見,行不?”江索擰開瓶蓋仰頭喝了口水。

她點頭說:“好”。

擡眼不經意間卻看到了包宸陽和另一個男生在偷偷摸摸的看向這邊。

是在……看他們?

不敢多想,她轉身快步離開了。

“啧啧啧,他眼光不錯吧?我們還想他喜歡哪款的,結果是喜歡他同桌那款的。”

包宸陽調笑着走過來手撐在他肩上,對着徐毅開口。

江索蹙眉,打開他的手又一掌狠拍了下他的腦袋,罵了句:“什麽這款那款的?語氣給我好點,別冒犯人家。”

徐毅笑着走去包宸陽那邊,也是揶揄道:“喲?這就護上了?”

江索板着臉:“別在這兒亂開玩笑,毀人清譽。”

“啧,哥你不正常。”包宸陽搖頭晃腦。

江索一口袋的水丢在他們身上,“我看你們才不正常。”

“行了,去打球了,再不去球框要被人搶了。”徐毅眼疾手快接住口袋裏的水,沒一句謝謝,理所當然地打開一瓶水喝下。

“走吧。”

“走啊。”

大熱天的,也就這些嗜球如命的男生才會這時還在球場揮汗如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