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自那日後,阿刁與謝知非之間地氣氛明顯好轉了許多,她在院子裏如何走動也在沒了謝玄的盯梢,雖然,院子外盯着的人仍舊沒有變少,而謝知非也并沒有因此将解藥給她。

謝知非的道歉讓阿刁開始變得有些矛盾,原本二人之間那一點就着的緊張氣氛,瞬間變得和緩了許多。

就這樣平靜地過了好幾日,直到婚禮的前三日呂掌櫃登門來送嫁衣。

她想起那日量身之時,名叫音兒地那名侍女已經許久未傳來消息,差點原本同王昭月約定在婚禮當日會将其救走地事情。

而此次,音兒卻并未前來。

“呂掌櫃,上次給我量衣的那位姑娘怎得今日沒來?”她眼神在呂掌櫃身後的幾名侍女身上一一掃過,說不清自己是想要看見還是不想要看見。

呂掌櫃沒想到她會這麽問,詫異地挑眉,解釋道:“回世子夫人,音兒自那日從将軍府回去便感染了風寒,這些時日一直高熱咳嗽,為了不把病氣帶進來,我便讓她在家休息了,不知音兒那日是否做錯了什麽事兒惹惱了您?”

一個小小的量身女工,按理說應該不會有人放在心上,但世子夫人開口第一句就問音兒的下落,實在是讓人費解。

一旁的謝知非也皺眉,阿刁與人相處一向冷漠,那日量身他沒在身旁,不知她于那女工之間發生何事,但見她這副樣子,二人之間難不成還有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

阿刁沒想到自己的一句簡單的問話,竟惹得呂掌櫃擔憂音兒是否得罪于她,連忙胡謅了一個借口回道:“無事,只是那日量身時不小心被衣物勾到了頭發,是音兒姑娘及時出手将我解救出來,那日匆忙間未來得及道謝,故而今日便想問問,呂掌櫃莫要見怪。”

聞言,呂掌櫃才放心懸着的心,一旁的謝知非皺起的眉也微微松動。

嫁衣既已送到,定然是要試試尺寸的,但阿刁就一個人,沒有貼身侍女,謝知非作為新郎,為了留有驚喜,也不能試給他看,他思來想去便着人喚來了他的好妹妹謝爾潆。

謝爾潆姍姍來遲,看見嫁衣的第一眼便歡喜得大叫出來,伸手摸了摸那柔軟的布料,感嘆道:“好美的嫁衣。”

謝知非按耐住想要将她手拍開的沖動,将眼神轉向阿刁道:“去試試?”

阿刁一直忍者沒有去看那件嫁衣,但依舊點點頭随着謝爾潆回到了房中。

“阿刁姐姐,你穿上一定很美。”謝爾潆牽着阿刁的手來到房中,對着身後跟着的兩位侍女投去了一個眼神,“将門關緊。”

阿刁站在屏風前,任由着兩位侍女将她的外衣脫去,再重新為她穿上嫁衣,紅紗,絹衫。

“好了。”兩位侍女恭敬地退後一步。

謝爾潆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阿刁,她以前只覺得阿刁姐姐美貌又能打,是個頂頂的奇女子,今日見她盛裝大盤,才覺得她的阿刁姐姐也能夠如此溫婉秀麗。

“大哥若是見到不知要如何傾倒。”她上前幾步,雙手拉起阿刁的手,将她帶到一面銅鏡前,對着銅鏡裏的阿刁,神色認真道,“阿刁姐姐,你真的好美。”

阿刁不知為何有些害羞,她看着鏡中的自己,好似有些不認得裏面的那個人,她不自覺地用手去觸碰自己的面頰,見鏡中人也同她做着同樣的動作,內心不知為何卻有些期待。

謝爾潆看着沉靜的阿刁,能夠感受到她的歡喜中似乎帶着一絲糾結,于是雙手置于她的肩上,将她的身子轉過來面向自己。

“阿刁姐姐,你願意嫁給大哥,真好。”

說完,便将自己的整個身子全部埋在了阿刁的懷中。

阿刁不知為何明白了謝爾潆口中沒有說出的話,那是他們之家絕口不提的默契,也是梗在她與謝知非之間的隔閡。

想到這,她上揚的嘴角慢慢垂落,拍了拍謝爾潆的後背,将她從自己的懷中掙脫開,定定地看了眼她,回道:“這衣服十分合身,不用再改了。”

阿刁說完,便松開了謝爾潆,朝着幾步外的兩名侍女走去,低聲道:“幫我把衣服換回來吧。”

雖說阿刁就住在将軍府,也會在将軍府出嫁,但照例成親的前一日新郎與新娘是不能相見的,故而,阿刁從今日清晨直到黃昏也未曾見過謝知非。

這無疑能夠讓她好好靜一靜。

這幾日的相處,二人雖表面上解開了心結,但謝知非對解藥的事是決口不提,惹得阿刁心中也像是隔了一層東西似的,始終無法将自己的心事告知。

還記得謝知非受傷那日,二人相擁着将一切說清,她幫着謝知非更換義務的時候,無意中看見了他袖口中藏着的幾根銀針。

雖然謝知非速度極快的将其收在了枕頭下方,但仍舊沒能逃開她的眼睛。

若是以前的她定然想也不想地問出口來,可如今的她卻欲言又止,最終決定當沒看見,在他藏針時将身子轉了過去。

她沒有細想她為何會這樣做,就像謝知非沒有細想為何要将那銀針藏起來不與阿刁看一樣。

阿刁随意地做在榻上,看着布置華麗的卧房,這是她明日出嫁的地方。關于這件婚事她雖十分配合,但謝知非能夠明顯地感覺到她的不在意,這種不在意體現恰恰就體現在她的配合上。

在哪裏出嫁,又需要準備哪些東西,這些都又着謝夫人幫襯着下了決定,而她也成了最清閑的新娘子,每日裏就只有在房間裏用腳掌來丈量着房間的尺寸。

這些日子,她始終無法看清自己的內心,自己究竟是為了拿到解藥才被迫同謝知非成親,還是內心中也期待着這一切的發生。

自從謝知非同她說過對不起後,她其實相信他對她并不全是利用與欺騙,但謝知非對于解藥的閉口不言,又讓她在懷疑着一切。

說到底,還是謝知非不相信她,而她也不相信謝知非,不然為何他不給她解藥,她不對他說離開的事情。

就在阿刁被這一切困擾的時候,沒想到謝夫人居然來到了這裏。

“阿刁?”王芷柔站在門外對着她喊道。

阿刁連忙起身走到門外,王芷柔側頭對着身後的侍女點了點頭,只見那侍女退後一步,将門關了起來。

“謝夫人……”

阿刁剛要開口問道她為何會來到這裏,卻叫王芷柔将話語打斷:“今日還能叫我謝夫人,明日要記得改口哦。”

“……”

不知該說什麽是好的阿刁,紅了紅臉,将她引到軟榻上坐下,随即低下頭來。

“怎得還是如此害羞?”謝夫人拉過阿刁的手輕拍兩下,“你來将軍府這麽久,我都沒來看你,你有沒有怪我?”

“沒有……”阿刁擡起臉看着她,像是怕她不信般,狠狠地搖了搖頭。

王芷柔憐愛地揉了揉阿刁的頭頂:“子津做了那樣的事,我沒有出言阻止,實在是沒有顏面相見。”

“這事和您沒關系。”

“有關系的。”王芷柔開口,“那日在琅琊山莊離別之時我便想要将子津做得事情告知于你,可是原諒我沒有說出口,我實在不忍子津籌謀多年的計劃付諸東流,沒有人比我更加清楚他這些年受過的苦楚。”

王芷柔回憶起往事不禁滿眼淚水,但依舊在阿刁面前保持着長輩的儀态強撐着不讓眼淚落下。

阿刁伸出一只手放在了她的手背上,無聲地安慰着,接着像是下定了決心般,開口道:“您……您能将當年之事說給我聽嗎?”

一直以來謝知非只說自己的複仇計劃,從不曾将當年之事清楚告知,她想問卻又不知如何開口,然而以他的性子來說,想必以後也不會開口。

她想要知道他當年就究竟經歷了什麽,這樣她才能給自己一個原諒他的理由。

王芷柔有些詫異她的發文,随即想到自己那悶油瓶般的兒子,定然不會将自己的軟弱攤在心愛之人的面前,他太過驕傲,無法允許自己的軟弱被看見,就如同當年的她一般。

王芷柔眼光悠長,十幾年的事一幕幕在腦海中浮現,“還記得那是子津十歲的時候,我與子津随軍在塞北,剛打了勝仗準備班師回京,阿刁卻不小心被一群江湖高手擄走,那群人借此要挾子津的阿爹拿軍事圖相換,他不同意,于是子津便被其中一名高手所傷,以至于性命垂危。”

說道着,她擡眼看了看阿刁,有繼續道:“這些都是世人知道的,世人不知道是,子津受傷後,被連夜送到了藥王谷,在藥王谷躺了幾個月才醒來,又将養了整整五年,才撿回了條命。子津多麽驕傲的人,這事之前他騎馬射箭,刀劍棍棒無所不能,性格亦是十分開朗,就如同個皮猴子般,可自打受傷後卻成了一副病弱之軀,且不說重拾病氣,就連吹風都會咳嗽不止,這些年雖在他師父的調養下好了大半,但仍舊不能再似從前,你是知道他的性子的,這些話,想必他從未說與你聽過吧。”

阿刁聽她說一句,心口的絞痛便加深一分,直到後來連點頭的力氣也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