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

“阿刁,你的行李了呢?”

鳳七昨日沒看見阿刁整理東西,還以為她的東西早已收拾妥當,可今日準備啓程卻見她仍舊兩手空空,連劍也沒拿,就已經發覺出一絲不對,昨日她太以為她同謝知非只是簡單的吵架,此刻臨到別時仍舊不見謝知非相送,才發現事情鬧大了。

“我沒有東西需要帶,快走吧!”阿刁見她大包小包,整個人像個行李架般,于是操起兩只閑手幫她拿過兩樣。

防止她再繼續問下去自己不知如何作答,便只留給她一個倉皇的背影。

“你等等我呀!”

鳳七見她健步如飛,她平時随不長眼,但此時還是有些眼力見兒的,将肩上滑下的包袱扣緊後,匆匆忙忙地跟了上去。

都怪昨夜鳳良非要尋她出門,說什麽最後一晚在琅琊,硬是拉着他在園子裏逛了許久,不然她也不會一覺睡到天光,要不是阿刁來喊她起床,不然自己還不知睡到何時,要是耽誤了出發的時辰,顧忌又要受罰。

想到此,她腳下的步伐都快了幾分。

好在,緊趕慢趕終于趕上了出發的隊伍。

琅琊山莊大門前,百裏溪正與極為師叔祖做最後的告別,見她二人珊珊來遲,當着外人的面,雲德只狠狠地瞪了兩眼鳳七,看在阿刁的份上,還是給她保留了幾分面子。

鳳七将一堆行李直接扔給了站在一旁的鳳良,随後拉着阿刁站在了隊伍的後方。

片刻後,一行人終于踏馬而上,正式啓程回天雲峰。

弟子門早已牽着各自的馬兒等在一旁,只等雲觀長老上了馬車後便開始動身。

“奇怪,師祖坐馬車也就算了,怎麽旁邊還有一輛馬車,難不成還有門派幾日回城?”鳳七對着停車不遠處的一輛馬車呢喃道。

阿刁也順着她的目光掃了一眼,并未放在心上。

正當阿刁正要問她的馬在哪裏時,就見到鳳鳴不知從何處牽着一匹紅棕色的駿馬走了過來,黑長的鬃毛配上油亮的膚色,顯得分外有精神,只是不知為何莫名有些熟悉,不知在哪兒見過似的。

“師兄。”阿刁喊道。

“需要我帶你嗎?”鳳鳴下意識地看了眼她空空如也的手。

“不用,我會騎……”

此從上次謝知非手把手的教過她之後,她對自己的馬術還是十分有信心的,她想起上次謝知非送給她的那匹白馬,沉默了片刻,沒有說話。

怎麽又想到他,阿刁揉了揉頭,開口問道:“不過……我的馬在哪裏?”

“給你。”鳳鳴将牽着的缰繩遞了過去。

阿刁随手接過,以為這匹馬就是給自己的,笑着道了聲:“謝謝師兄。”

在衆人的目光下,便直接騎了上去。

站在一旁的鳳七看了看不知為何突然變得開心的鳳鳴師兄,眼神盯着看了許久。

這可是師兄自己從小喂大的愛馬,別說借給別人騎,就算是摸也是不肯的,怎麽今日如此大方,正當他欲開口之際,便被鳳良手疾眼快的拉到了一邊。

“唔……你幹嘛?”

将鳳七拉到一邊後,鳳良才松開捂住她嘴巴的手,故作嫌棄地用衣袖擦了擦。

“我怕你大嘴巴。”

“誰大嘴巴!”鳳七氣道。

“你是不是要問師兄為何要将飛影借給阿刁騎?還說自己不是大嘴巴,非得問這種讓人無法回答的問題。”鳳良看着她說道,見她仍舊不解,也不再多做解釋,“總之,不要再問,過幾日回道天雲峰你就知道了。”

“知道什麽?”

鳳七不懂:“為何不能問,師兄将自己從不肯借人的愛馬給了阿刁,我問兩句怎麽了?能有什麽不能問的,總不會是鳳鳴師兄要追求阿刁吧?”

她變邊想邊覺得不可能,且不說阿刁心有所屬,鳳鳴師兄這種冷清冷性的人怎麽回主動追求他人。

鳳良卻看着她沒有回答,好似覺得她第一次如此聰明。

鳳七見鳳良沉默的表情,捂住了自己嘴巴,不可置信地看向鳳良,見他緩緩點頭,驚訝地朝着阿刁站着的方向看去,正巧看到鳳鳴正給阿刁調整腳踏的位置。

她用力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沒有看錯,又轉頭看了看鳳良,見他聳了聳肩,盯在原處好一會兒沒有動彈,直到前方的馬兒終于向前邁出步伐,她才終于找回自己被吓飛的魂魄。

鳳七一路上前所未有的安靜,騎着馬走在隊伍的最後,不似往常的叽叽喳喳,同門的好幾位師兄師姐們都啧啧稱奇。

同樣落在隊伍後方的還有第一次騎馬上路有些不太習慣的阿刁,方才鳳鳴被雲桀師叔叫走,坐下的飛影看不到主人有些躁動,阿刁騎起來頗費些功夫。

見終于追上鳳七,阿刁“籲”的一聲拽住缰繩,使飛影的腳步停下,對着一旁的心不在焉的鳳七問道:“鳳七,我們需要幾日才能到?”

鳳七聽到阿刁的聲音,眼神不自覺的就飄向她騎着的飛影,收了收神,回道:“按現在的腳程,只需七日。”

天雲峰在豫州境內,與江州中間隔着一整個昆州,加之有師祖坐馬車,所以腳程要比來時慢些,正常騎馬的話三五日便可到達。

阿刁自顧自地點了點頭,便專心制服身下的這匹馬兒了。

而被他們抛在身後不遠處的琅琊山莊門口,百裏溪卻仍舊站在原地,像是在等人出現一般。

他望着遠去的天雲門衆人,回頭朝着門後看了看,之間謝知非信步走了出來,臉色有些不太好,身後還跟着兩名貼身侍衛,正是先前在密道中緊随其身的謝天與謝玄,至于暗影門的幾位殺手,則在任務完成之後昨日便已離開。

“前輩。”謝知非對着百裏溪淺淺作了個揖。

“事情已了,為何不再多留下些時日。”百裏溪客氣道。

他還要多謝謝知非幫他将一直以來藏在心中的疑惑解開,為何那劉邕知道能夠視他琅琊後山的機關如無物,百裏氏當年那場滅門之災究根結底的原因是什麽,否則,他豈能安睡。

如今事情既已了解,他們之間也已兩清,他還是樂意多留他些日子。

只不過,謝知非是如何将他百裏氏調查了幾十年都沒有查清的事情一朝查清的,看來他身上還有許多秘密。

謝知非心情不佳,敷衍道:“多謝前輩厚愛,晚輩雖大仇得報,但還有一件事關緊要的事情要盡快解決,還望見諒。”

百裏溪見他如此客氣,連忙擺了擺手道:“這是哪裏的話,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強留了,一路珍重!”

他沒有問需不需要他派人保護,畢竟當初謝夫人在此時可是還特意向天雲門要了幾個護衛的,只是,昨日聽蒼竹說了說那夜發生的細節,便覺得再問這句話,倒顯得有些刻意了。

“還請前輩留步。”

謝玄已經馬車牽了過來,謝知非道別後便在百裏溪的注視下上了馬車。

他出行向來不喜人多,此次除了謝玄依舊跟着,也只多留了個謝天在旁,其餘人早在昨日便趕回徐州去了。

今日天雲門回程,他為了見阿刁一早便在暗處等候,站的腳都酸了才看到姍姍來遲的她,誰曾想卻見到那天殺的鳳鳴竟将他的馬給了阿刁騎,他則騎了匹普通的馬。

想到阿刁對他笑着說話,他那髒手碰到阿刁的畫面,他就情不自禁地咬緊了牙關,眼中怒氣盡管過了許久仍舊不減反增。

想到此,他前開簾子看了看跟在謝天身後的那匹逸塵,嚼着嘴裏剛吃完的馬料,傻乎乎地在那喘着粗氣,就氣不打一處來,傻馬,主人都不要你了,還在那吃。

謝天見公子掀開簾子,還以為他有事要吩咐,策馬往馬車窗靠近了幾分,:“公子。”

“查一下他們今夜歇在何處。”說完,抿了抿唇,又道:“別跟得太緊。”

“是!”

将簾子放下,謝知非将一早放在車廂中連一大一小兩只木箱打開,只見大的那只裝着幾件女人家地衣物,另一只小的則放着幾件小玩意。

這些東西都是阿刁丢棄在竹園不肯再要的,他一樣樣收拾了許久。

還有身旁的兩把劍,一把裹着黑布,顯得有些舊,一把則一看就是把寶劍,正是他當初在長公主府中贈送給她的青玄。

自他送她劍後,她從不曾離手,這還是第一次将它握在他手中。

将劍拿在手中撫摸了許久,學着她習慣的握法,将手覆蓋了上去,仿佛還能感受道一絲她手心的熱度,他閉上眼睛,想象着她還在自己的身邊。

許久後,他才睜開眼睛,可這空蕩蕩的馬車之內卻再無當初陪伴的她。

他漆黑的眸子瞬間變得異常冰冷,殘酷的現實将他從美好中抽出,他的眼前開始浮現出她不願再看他的眼神,她閃躲的手,躲避的眼,昨日她甩開自己那副冷淡的模樣。

他舉起仍舊能夠看清紅痕的手背,另一只手用力地按了上去,紅痕變得更加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