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國豪痛失門牙後依舊熱愛籃球, 堅持表明自己的門牙被打掉完全是他自己的問題,并繼續在體育課組織大家進行友好的籃球活動。
二班單數周打籃球,雙數周踢足球, 可謂是雨露均沾,為體育運動項目的平等貢獻了一份力量。
做完準備活動後馮周正要繼續回老地方坐着刷題, 就見黎國豪對他招了招手:“馮學霸也來打球呀!”
“我不會, ”馮周說,“就不去打擾你們了。”
他話還沒說完, 就已經被拽着胳膊進了籃球場。
黎國豪把籃球丢給他:“打擾個錘子,你試試看嘛。”
馮周接過籃球, 眯眼擡頭:“籃筐的高度是多少?”
“大概3米?”黎國豪愣了一下, “你問這個幹什麽?”
馮周慢慢走到中線前:“如果這條線到籃筐的距離是7米左右,那麽由此可畫出抛出籃球時的基本圖像。”
幾人聽着他這麽一通分析, 雖然沒聽明白為什麽馮周要這麽說,但依然很給面子地點了點頭。
“如果只考慮豎直方向的重力而不考慮水平方向的阻力,”馮周拍了兩下球後捧在手裏, “粗略估計下投出的方向與水平間的夾角,就應該這樣投。”
他微微屈膝, 将手中的球抛了出去。籃球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在籃筐裏轉了幾圈後成功落地。
周圍的人目瞪口呆。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籃球與物理”嗎?
黎國豪愣片刻後如夢初醒, 連忙去把球撿回來,伸手一丢扔給馮周:“馮學霸別光站着投籃,和我們一起動起來!”
“我不——”
容不得他拒絕, 剩下的人已經圍上來開始哄搶他手裏的球。馮周從來不是個願意輕易放棄的人, 雖然嘴上說着不要參加這種奇怪的運動,但依舊很努力地左躲右閃,企圖離開他們的包圍圈, 順利地把球還回黎國豪手裏再功成身退。
虞少淳拎着兩瓶汽水走向一旁的臺階,拍拍陳驷的肩:“怎麽沒去和他們一起打球?”
陳驷正低頭看書,被他拍得吓了一跳:“你幹嘛?”
虞少淳遞給他一瓶汽水:“想和你談心。”
“我們沒什麽好談的,”陳驷抱着書挪遠了一點,警惕地看着他手裏的汽水,“你不會搖過了吧?”
虞少淳大感冤枉:“我怎麽會做這種事呢!”
……你平時可真的沒少做這種事。
話雖然這麽說,但陳驷還是接過那瓶冰涼涼的汽水:“你想和我談什麽?”
虞少淳在他身邊坐下,沒說話,遠遠望着那群鬧哄哄你推我擠的人。馮周夾在裏面手忙腳亂的,但卻掩飾不住偶爾露出來的笑意。
陳驷順着他的目光看去:“說起來,我好像從來沒見過馮寶這麽有活力過。”
“你們怎麽認識的?”
陳驷“哧”地扭開汽水的蓋子,發現這個缺德人确實沒搖過:“我倆小學就認識了。他媽媽和我媽媽是大學室友,又碰巧在一個小區買了房子。”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馮周好像是在一個下雨天,六七歲的小孩渾身濕漉漉地抹着眼淚敲開他家大門,說媽媽不要自己了。
母性爆棚的張秋爽女士一聽光天化日之下還有這等鳥事,立刻要帶着馮周去和老同學讨回公道,卻被小孩攔住了。
“媽媽會打我的。”他說。
馮周在陳驷家住了一個晚上,也沒見馮青青打過一個電話問張秋爽自己兒子在哪,好像本來就不想要他,正好借着這個機會扔掉也不錯。
“然後我媽可憐他,又知道了他爸他媽天天不回家,就要我每天放學都帶着人家一起來家裏吃飯,”陳驷說,“但是他好像不太願意欠別人東西,每個月月末都把錢塞在我家門口的擺件下面,還是後來搬家發現的,厚厚一堆五塊十塊,也不知道他塞了多久。”
是啊,虞少淳想,總是這樣算得清清楚楚。
陳驷說完才覺得自己好像話有點多,警惕地問道:“你問這些幹什麽?”
“我就問問,”虞少淳歪頭看着他,“怎麽這麽緊張?”
“我沒緊張,就是……”
他嘆了口氣:“我初中沒和他一個學校,不然馮寶肯定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初中?”
虞少淳回憶了一下,好像确實馮周說過自己初中的時候被校園暴力過。
“初中生嘛,比小學生懂的多一些,又比高中生懂的少一些,就是最願意幹混賬事的時候。你別看馮寶那個樣子像什麽都不關心,其實他也是想交朋友的,但是所謂的真心想跟他做朋友的人不是有求于他就是想捉弄他。”
陳驷說完,又帶着幾分戒備地看着虞少淳:“我好像說的太多了。”
“所以你看我不順眼嗎?”虞少淳問他,“以為我也是別有用心接近他然後傷害他?”
陳驷抱着膝蓋,目光看向不遠處的籃球場,黎國豪正把手搭在馮周肩上,兩人笑着不知道在說什麽。
“我就這麽一個從小玩到大的朋友,馮寶也幫了我不少事。受過創傷的人被二次創傷後傷害更大,我想……”
就算是再怎樣平凡的人,也會有想好好保護的朋友。
虞少淳伸手拿起他放在一邊的書翻了翻,發現是本《生物必背知識點》:“高考想去哪?”
“诶?”
他這個話題轉折的很突然,讓陳驷有點摸不着頭腦:“我這個成績不是想考哪,是哪個大學想要我才對吧?”
“不要妄自菲薄,”虞少淳把書還給他,“梁主任不是說了嗎,八中的學生走出去都是最優秀的。”
他像個在短視頻網站上發雞湯的勵志大師。
“可是我不行。”
“想考B市嗎?”虞少淳問他。
陳驷遲疑地點點頭,又搖搖頭:“我其實不太知道自己想去哪。”
“做人得有目标,B市有沒有什麽你比較感興趣的學校?”虞少淳說着就拿出手機給他查B市知名高校,“理工,園林,化工,還有……”
陳驷打斷他:“你是在教我做夢嗎?”
虞少淳反問他:“有夢想不好嗎?”
“可是有夢想也得能實現才行吧。”
“那就交給我這個專業的圓夢人吧,試過的都說好,”虞少淳說,“從今天開始我對你進行一對一輔導,專門幫助你圓夢B市知名高校,你看怎麽樣?比外面輔導班好用多了,白嫖耶。”
陳驷滿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以為姓虞的考了一次年級第一後終于快樂得人間失智。
“你幹嘛幫我?”
“因為……”
虞少淳拉長了音調,忽然對着籃球場揮了揮手:“小馮同學!這裏!”
陳驷瞪着他:“因為什麽啊?”
虞少淳卻沒理他,徑直問馮周:“籃球好玩嗎?”
馮周點點頭。
虞少淳變戲法一樣從口袋裏拿出一條毛巾,順手幫他擦幹從臉頰流到脖子上的汗。
陳驷抱着書坐在一邊,越看越覺得好像哪裏不對勁。
你未免也太貼心了吧?
體育老師在不遠處吹響了集合哨。虞少淳對陳驷眨眨眼:“陳同學千萬別忘了我們的約定哦。”
誰和你有過約定了?
馮周問:“什麽約定?”
“秘密。”
***
考完期中考試後教室裏緊張的學習氛圍緩和了不少。高二下半學期邁入五月,教室樓下的玉蘭花和丁香一并開了,清幽的香味搭着風飄上三樓,連理化生練習冊都染上夏天的顏色。
譚遠照開完每周二下午的班會後看了一眼下面心不在焉的學生們,清了清嗓子:“正事說完了,下面說點你們感興趣的。”
邰枚舉手:“老師,是不是藝術節的事?”
譚遠照有點尴尬:“你們已經知道啦?”
“今天上音樂課音樂老師說的,還說那天晚上會有篝火晚會。”
那真是好巧哦,我也是聽音樂老師說的。
看起來女朋友真的挺喜歡這個班的學生,什麽話一套就全說了。
“這是你們高中的最後一次藝術節了,”譚遠照說,“雖然說學習為重,但老師還是希望你們能抓住最後一次機會,讓自己将來想起高中生活的時候不會遺憾。”
他加重語氣:“尤其是平時不願意參與集體活動的同學,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不願意參加集體活動”的馮周同學桌上擺着本學生指導手冊,手冊下面壓着張今天剛發的化學作業,光明正大地挂羊頭賣狗肉。
虞少淳戳了戳他:“平時不參與活動的同學這次要參加嗎?”
“嗯?什麽?”
一看就是根本沒聽譚遠照說話。
他嘆了口氣:“藝術節參加嗎?”
“我又沒才藝,參加什麽?”
“能參加的可多了,”虞少淳給他數着,“詩朗誦大合唱舞臺劇……”
“想都別想。”馮周義正言辭地拒絕他,“我就算死了,從三樓跳下去都不會參加藝術節的。”
虞少淳“啧”了一聲:“說什麽死不死的,不吉利。”
馮周把卷子翻了過去,再次強調:“總而言之我是絕對不會參與這些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