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信
“你去哪裏了?我找了你好久。”
阿刁失魂落魄地回到竹園,剛走到門口便碰到了謝知非,他拉住她的衣袖,想要問問她去了哪裏,為何天黑了才回來。
可靠近了才發現她神情一改往常,面色煞白,像是經歷了難以承受的打擊,被抽盡了全身的力氣般,被謝知非輕輕一碰好似就要破碎。
他心中一緊,将她的身子轉向自己,緊張地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阿刁現在什麽話也不想說,師祖今日同她說得那些好像打破了她認知中的師父,原來師父竟還受過那樣的苦楚,那時的她該有多麽痛苦,究竟是什麽人要害她,竟連肚子裏的孩子都不放過。
想着想着她又攥緊拳頭,渾身氣得發抖,身上好像有無窮的怨憤要發洩出來。
感受到她發冷的身體,謝知非将她擁入懷中。
她既不想說,那他便不問。
不過阿刁回被什麽事情打擊,無非和她師父有關,索性不再開口,只是在心中開始羨慕雲逸起來,能得她無時無刻的挂念。
此時謝天與謝玄也走了出來,見院中二人的異樣,謝天本想開口,卻被謝玄一把拉進了房間,并示意他有點眼色,別出去打攪。
不明所以的謝天正想發問為何不近女色的公子要在院中抱着一名女子,那女子還如此傷心,卻被謝玄一把捂住嘴巴,禁止他提問。
謝玄關門之時為了公子的安危,特意留了一條細縫,此刻正好夠他将院中的情形看個清楚。
謝天見他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樣,本想訓斥兩句,可此刻嘴巴被他堵住,只好順着那天縫隙也往外看去。
可還沒看了清楚,公子便拉着那名女子回了房間。
“那女子難不成就是你在信中提過救過公子一名的阿刁姑娘?”
公子既已離開,此刻房間內也無外人,謝天将他推開,嫌棄似的擦了擦嘴巴,問道。
謝玄雖與他通信,但哪敢将公子的感情之事與他共享,被公子知道,豈不是不要命了,故而謝天只知道有這麽個人,卻不知她與公子的感情。
謝玄走至塌間,将長劍放在案上,喝了杯茶潤了潤嗓子,并且沖着謝天勾了勾手指。
阿刁在謝知非的攙扶下回到房中躺在了床上。
謝知非見她就如同一個提線木偶般任由他動作,給她拖鞋,掖被子也都十分配合,他從來沒有見過這般試了神智的她,他嘆了口氣,準備起身将房內的燭火吹滅。
可剛一起身,便感覺到又一股力道在拉扯着自己的衣袍,回眸一看,撞進了一雙泫然欲泣的眸子,他猛地坐下,細白的手指撫上她的眼角。
“別走。”阿刁喃喃開口。
這是她今晚開口說出的第一句話。
這兩個字就如同巨石砸進謝知非的心尖,連帶着周身都麻了起來。
他替她将額間的碎發挽于而後,柔聲道:“我不走,只是去将燭火吹滅。”
“不要管它。”
阿刁掙紮着起身,在謝知非不解地目光下一頭紮進了他的懷中,悶聲說道。
謝知非下意識地将她摟緊,撫了撫她亂掉的黑絲,片刻後,感受到胸口傳來陣陣潮濕,溫熱的眼淚透過層層布料傳到他的心底。
此刻,他再也坐不住了,可又不敢将她推開:“現在能告訴我了嗎?”
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阿刁開口,就在他以為他等不到的時候,阿刁的聲音從胸口傳來。
那沙啞的嗓音透過沉默的房間傳入他的耳尖:“比試結束之後,師祖便派人來尋我,同我說……說了一些師父的事。”
謝知非被沒有開口打斷問說了什麽,他知道,她既開了口,便不會再有所隐瞞,她的阿刁對他想來知無不言,從無秘密。
“師祖說……師父中毒之時腹中已有骨肉,師祖費勁內力也沒能将那毒藥全部逼出,師父也因此失去了那個孩子……若不适因為中毒,那孩子生下來,想必已有我這般大。怪不得,怪不得師父沒到冬日便咳喘不停,那樣好的功夫,那樣深的內力,可一道冬季便如此畏寒,吹點風便極易生病,原來這些年她一直都在強撐。”說道這,阿刁好似無法接受一般,總是消化了半日可還是陷在令人痛苦的消息中無法自拔,“這些年來,我竟……我竟沒能發現,還以為師父只是單純的怕冷,身子弱,我真傻,真的,習武之人怎會畏寒,何況還是師父那樣的人,即使是我到了冬季身子也依舊如暖爐一般,可師父……”
說着說着,她止住的眼淚再次滑下。
謝知非從她斷斷續續的話語中間聽到如此大的消息,還來不及震驚便感受到她再次失去控制的情緒。
他擡起她埋在他胸膛的臉,果然時淚如雨下,紅腫的眼睛閃爍着晶瑩的淚光,他去過一旁方才給她擦臉的帕子,輕柔地給他擦拭。
他不知道能夠說些什麽才可以讓她不再流淚,他什麽都沒問,什麽都沒說,只是一直在幫他擦拭着不斷掉落的眼淚。
時間過了許久,阿刁終于從崩潰的情緒中脫離出來,吸了吸鼻子,她知道自己這副模樣一定很吓人,于是從謝知非手中奪過帕子,自己擦拭起來。
謝知非任由她動作,也不出言打斷,就這樣默默地看着她。
在他溫柔地注視下,阿刁回神後的第一句話是如此的堅定有力:“我要找出給師父下毒的那個人,替師父報仇。”
“你要怎麽做?”謝知非接過帕子替她擦拭着遺漏的地方,神情自若地問道。
“師父給了我一個地址……”
“我幫你。”
阿刁還沒說完,便被謝知非打斷,好像沒有半分猶豫。
“為什麽?”阿刁瞪大眼睛。
“因為這是你一定要去做得事,我知道,所以,我會幫你,讓我幫你好嗎?”謝知非堅定地注視着阿刁,眼神中盡是坦誠。
“好。”
阿刁将師祖查出來的消息說給謝知非停,知道他從小在藥王谷長大,便問:“你知道斷魂丹嗎?”
“斷魂丹?”
“師父中的就是這個毒。”
謝知非上次聽到這個名字還是在藥王谷的時候,那時師父說有人曾有人拿着一枚毒針來向他打聽來歷,師父還曾震驚消失在江湖中數年的斷魂丹再現,那人十分奇怪,在得知此毒沒有解藥後,竟還追問如若制作此毒所需的材料,在得知他并無加害他人之心之後,便告知了呃。
後來,再也沒聽到過有人提起斷魂丹,他聽師父說起後,不信邪,非說一定要研制出斷魂丹的解藥,好在當時藥王谷什麽奇珍異寶都有,那七位草藥也算齊全,他煉制好毒後便開始鑽研解藥,後來真讓他研究出來了。
只是,江湖中無人再用此毒,所以這解藥也無用武之地,被他随意地丢在了藥王谷的住處。
沒曾想,中毒的那人竟是她的師父,問藥的人是雲觀。
也難怪師父會說他絕無害人之心。
他将這事完完整整地說了出來,卻不想聽到阿刁的一聲長嘆,他接着說道:“這世上能制出此毒的人少之又少,相傳此毒當年正是由大夏傳入,大夏擅長巫蠱之毒,據史料記載,大夏現任的皇族楊氏之所以能夠統治數十年之久,也是因為當初用毒控制了軍隊的首領。”
他心中已然有了一個猜想,費盡周章去用這種法子來對付一個有孕的江湖人,還是來自于大夏。若他猜得不假,想必這事同那位前朝六皇子脫不了幹系。
不過消息還未經證實,一切都只是猜測,看來,他需要千機閣再放出一個消息了。
“師祖也說制毒的人就在大夏。”
謝知非所言同師祖說得不謀而合,她愈加在心中确定,她必須要盡快地趕往大夏,調查出那人的下落。
哭了一場過後,阿刁似乎是将心中所有的憤懑都發洩了出來,一覺睡得極為踏實,知道日上三竿才睜開眼。
醒來後便不見了謝知非的身影。
洗漱過後,去到他的房間也再次撲了個空,在院中也只看到多了一批沒見過的人,看樣貌着裝,到時同謝玄頗為相似。
人去哪裏了?
正當她一籌莫展的時候,她突然想起師祖昨日說得要她同鳳鳴一道商量的事,于是轉身去往了梅園。
竹園同梅園雖相鄰,但大門的位置卻是在兩個相反的方向,要走上許久。
為了防止謝知非回來找不到她,她便留了張紙條告知。
再穿過一片竹林密集的小徑後,走出亭子卻不小心撞到一位形色匆匆的男子,正欲道歉,便見那男子将一封信放進她的手中,之後便看也不看她就跑走了。
她困惑地拿起手中的信,便見信封上赫然寫着她的名字。
猶豫了片刻,見信上又是自己名字,索性打開一看,卻被那信上的內容怔到瞪大了雙眼,握着信的手也不自覺地抖了起來。
寫信的人自稱是她師父的舊人,說是她的生身父親,約她在後山一見。
可她的父親早就消失在當年的那場洪水之中,那麽寫這信的人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