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魂
“公子!”謝天見到謝知非的那一瞬間,快步走了過去,随後跪地道。
見到謝天,謝知非自然心情爽利,加之阿刁贏得了比賽,他的嘴角一直都沒有放下來過,雖然原本是要同阿刁慶賀,卻被謝天打斷,此刻也沒有一絲的怪罪。
謝天原本還在擔心謝玄有沒有将公子照顧好,這一路上公子身體是否康健,今日一見,倒将心放進了肚子裏。
“什麽事情非要此刻上報?”謝知非問道。
他們此刻正身處在離琅琊山莊不遠處的一處密林之中,琅琊山莊人多眼雜,白日裏出入的江湖人士太多,實在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而且,他不讓謝天進琅琊也是有另一番算計。
謝天被公子一問,才想起自己有要事相報,收回思緒,正色道:“回公子,屬下今日在江州城外發現了大夏人的蹤跡。”
謝玄與他一直有書信來往,暗地裏調查的事情也是他出面較多,自然是知道公子正在追查大夏人的下落。
“說。”
“屬下在江州城排隊過關之時,不巧見到前方有人同官兵吵了起來,故而耽誤了些許時間,也因此察覺到了一絲異常,發現前方一輛馬車似有蹊跷,按理說,一般過關都不會查的太緊,無非是走個過場,可正巧趕上江州城內在大肆搜擦大夏人的蹤跡,每輛馬車都盤查的十分詳盡,那輛馬車原本也沒查出任何異常,可正将官兵們準備放行時,一名官兵不小心将一個箱籠給碰翻,裏面露出了一些東西。”謝天事無巨細地說道。
“什麽東西?”謝玄按捺不住,着急問道。
被謝玄打斷地謝天,側目瞥了他一眼,謝玄自覺失言,忙閉上了嘴。
謝知非則面色平靜,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那夥人見東西暴露,連忙收了起來,而官兵壓根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掃了一眼便放行了,屬下也是回神後才想起那露出來的物品上刻有大夏長公主的私印,等到屬下去追之時,那馬車已朝着琅琊山莊相反的方向去離去。”謝天說完後,皺眉跪地,“求公子責罰屬下不察之罪。”
等他回神後再去追已經尋不見那輛馬車的蹤跡了。
謝知非聽完沉思了片刻,問道:“你确定他是朝着琅琊山莊相反的方向去的?”
“是。”
“這倒是怪了,離開江州只有一條路,且此路必經琅琊山莊,可他卻去往相反的方向,那是一條死路,盡頭是高山密林……”謝知非悠悠開口。
若說一開始他還有所懷疑,那麽此刻他已經十分确定這群人的身份。
為何要刻意避開琅琊山莊呢?
謝知非白玉般的手指放在下颌處輕敲,雜亂的線索在他腦海中編織成一張密網,最終将所有線索串連在一起。
大夏,長公主,琅琊山莊,武林大會。
所有的一切在此刻突然變得清晰起來。
大夏長公主十幾年前曾被派做前來和親,以示梁夏兩國交好的見證,當時大夏式微,大梁強盛,故而大梁有勢的皇子們皆對其避若蛇蠍,盡管這位長公主有着非凡的美貌。
前朝皇帝也并未将其放在心上,故而指給了當時并不受寵的六皇子。
這位六皇子雖是滿心怨言卻是不敢不從,而一切皆要從他的生母說起,她的生母原始前朝皇後的一名掃地宮女,一日前朝皇帝醉酒與皇後争吵之際,得皇帝寵幸,盡管後來懷有子嗣,也因其出身卑微,并未有任何名號。若不是當時皇帝子嗣凋零,恐怕這位宮女是沒有資格生下皇子。
六皇子出生之後,皇後便派了一名宮裏資歷極深得貼身宮女去伺候,雖不受寵,但皇子該有的一切,他都有。但因沒有母族的勢力作為支撐,在宮裏也多受欺淩,也自此養成了他遇事隐忍收斂的個性,且為人精于謀算,城府極深。
不過,那位前朝皇帝怎麽能夠想到就是這麽以為不起眼的皇子卻成了他臨死前最後的倚仗,甚至于拼盡一切也要傳位于他。
前朝覆滅後,六皇子也被前來營救大夏長公主的大夏精兵救走,自此沒了蹤跡。
算起來,前朝覆滅至今已有十五年了,而自己拖着這副病弱的身子也已經十五年了。
世人皆以為這位六皇子也已身亡,卻不知他卻在大夏皇宮內活得好好的,可見那位長公主對他的真心,
謝知非的眼神望向遠處的重重山脈,手掌卻慢慢攥緊,手背上的青筋乍現。
他從未有一刻不想将此人殺之痛快,猶記得那年他将自己擄走,脅迫父親交出大梁軍事布防圖,他清清楚楚的記得自己掙紮之時他命身邊人擊在他胸口的那一掌。
那一掌從此斷送了他金戈鐵馬的人生,将他打進痛不欲生的地獄,而這位六皇子卻再次躲進了奢靡的皇宮,好不快活。
從他醒來後的那一刻開始,他便發誓也要他嘗一嘗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就快了,他在心底念到。
這位六皇子的好日子馬上就要到頭了。
阿刁拿起那枚泛着毒針,想象着這枚如食指般長的毒針是如何被人用力刺入她的身體之中,心中發誓要将此人殺之後快。
“究竟是何人要殺師父?”阿刁啞着聲音一字一句問道。
“我當時本想問你的師父,可她卻不知所蹤,當時的我沒有任何線索,只能從這枚毒針入手,我尋遍了天下名醫,也只能查出這毒針上附着的毒藥。”雲觀像是一瞬間蒼老了十歲,發間的銀絲變得更加灰白。
“什麽毒藥?”阿刁追問。
“散魂丸。這毒藥被江湖人稱作去命丸,由七種身帶劇毒的草藥煉成,要集齊這其中劇毒極為困難,就算集齊也難以煉成,故而名聲雖響,但少有人見過。”
雲觀也不知雲逸究竟得罪了何人,竟使人痛下殺手,按理說雲逸個性散漫,從不與人結怨,又會是誰看她不順呢?她腹中的孩子又是誰的?
這些問題困擾了雲觀十幾年,他也沒有找到答案。
“會不會同師父腹中的胎兒有關?”阿刁将心中的猜測說出。
阿刁還在山上之時,曾問過師父,為什麽要居住在這毫無人跡的山上,與世隔絕,師父曾笑着與她說過一句話:“山下的男人是老虎。”若有一日她若見到對她說謊的男人,要離得遠遠的,不然是沒有好下場的。
當時的她不懂,男人是男人,老虎是老虎,這二者間究竟有什麽聯系。現在結合師祖與她說的結合起來,也許這就是師父為何中毒的真正原因。
“師祖今日才同我說起這些,是不是已經查到了什麽?”
見面當日至今,師祖一直只字不提,可今日她才拿了冠軍,他便将一切全部告知,背後的原因究竟是什麽,她不想再問,她此刻心中只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如何才能師父腹中胎兒的父親。
不,不能說父親,因當是那個負心人。
雲觀眼中露出欣慰的神色,對着阿刁緩緩開口:“這些年我一直在尋找能夠制出此毒的高手,為次尋遍天涯海角,東海藥王谷的人我也見過,就是他們告訴我此毒的名字,也告訴了我這藥的七位藥引,其中六味都是常見的毒物,唯獨一味半生花,千金難尋,幾年前我終于查到,十七年前,就是你師父遇害的那一年,曾有人花重金購得。”
半生花三年開一次花,且花色雪白,又生長與雪山冰崖之上,不細心找尋根本分辨不出開在哪裏,且若非武功高強之人,極難取得,稍有不慎便會跌落萬丈懸崖。
“什麽人?”
“此人不知姓名,去摘半生花的這人只要出錢便可替人辦事,形蹤難覓,也早就隐退江湖,我也是尋了他許久,才找到他隐居的住處,從他口中撬出能夠制得此毒的人,半生花極為難尋,摘下後越早制毒,毒性越高,所以需要馬不停蹄地送往制毒師手中,所以也只只有他見過那個制毒師的樣貌。”
雲觀見阿刁神色凝重,雲觀示意一直站在一旁的鳳鳴走近,對阿刁說道:“我本來是不放心的,可如今卻不得不将此事交予你。”緊接着雲觀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語氣凝重,“我需要你去見一下這個人,看能不能探聽出更多的消息,放心,會有鳳鳴陪着你。”
“他在哪裏?”
阿刁自是不怕危險,恨不得此刻就要動身前往。
雲觀從袖中取出一張張紙遞向阿刁,“這紙上便是他的住處。”
阿刁将紙條打開,信上赫然寫着一個地址,那地方并不屬于大梁,而是大夏的地界。
“大夏……”阿刁呢喃出口。
“此事暫且不急,武林大會已經結束,三日後我們便啓程回天雲峰,到時你再同鳳鳴一同前去。”雲觀再次囑咐道。
查了十幾年的真相,如今終于查到了關鍵人物,他只期望能在有生之年找到真兇,替徒兒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