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別
次日,陽光明媚。
阿刁與東林派的弟子那一場比試安排得早,并無意外地她贏了之後便直接回了竹園。
午飯時,她照例來到謝知非的住處,與他用完午飯之後,閑來無事坐在院中的涼亭中飲茶,午後的日光将她身子照的軟綿,懶洋洋的趴在案桌上。
今早的那一場比試,她沒想到贏得那麽簡單,身上的筋骨都還未活動開,便獲勝了。
說起來,也是奇怪,能進的了初賽的想必還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可今日這位東林派的應行真是讓她瞠目結舌。
二人在比武臺上站定後,原本聽到哨響時便該出手,可她記着鳳七對她說過這位東林派的武功十分薄弱不足為懼,故而想要等對方先行動手,可等了半晌也不見對方出劍,也不敢看她。
她心道難不成是在等她出手,好見招拆招,可正當她要舉起劍出手之際,便見到對方手中的劍一把掉在了地上。
臺下的衆人轟然笑開,嘲笑東林派果然小門小派,上不得臺面,對手還未出手,便吓得将手中的劍也丢了,真是丢臉。
她本以為應行應當會趕緊撿起自己的劍辯解幾句,誰知對方竟然直接認輸,撿起劍跑走了,而她也不戰而勝。
她閉上眼睛冥想,怎麽也想不通為何會有人會丢棄自己的劍,不戰而退。
“怎麽,又困了?”謝知非見她一身軟骨般趴在自己身前,哪有半分方才贏了比武時的女俠姿态,倒像個家貓般,柔弱無害。
這副樣子倒是平白讓他想起初見她時的模樣。
那時她錢袋被偷,反應機警,半瞬便将那賊人擒住,眼神動作無一不令人欽佩,只是與她相處一來,他才發現,她真實的樣子,懵懂無害,竟被他三兩句的诓騙,就當真和他一路同行。虧得她有一個好師父教了她這一身的武藝,不然以她這單純的心性,不知要吃多少虧。
阿刁懶洋洋的應了一聲,答道:“昨日鳳七老纏着我問些下山的事情,一直在我耳邊念叨也要獨自下山歷練,我後半夜睡着時,她還在說。”說着,還打了個哈欠。
“她昨日與你宿在一處?”謝知非抓住重點。
“對啊。”
鳳七自打昨日見過她的身手之後,便不在對她有諸多顧忌,開始給她分析她的有力對手,只提了句應行不足為懼後,便開始為她介紹初賽的最後一位對手——鐵青。
說是此人除了鐵鏈外還極為擅長暗器,雖武林大會有規矩說不可使用暗器,但依舊不得不防。
“在想什麽?”謝知非見她陷入沉思,不禁問道。
阿刁坐直身體,将鳳七告知自己的那件事說了出來:“鳳七說那個鐵青極有可能會使用暗器,我在想該如何應對。”
“鐵青?”謝知非意味深長的念出這兩個字。
早在對戰名單一出,他便讓謝玄去查了查這三位的來路,其中以鐵青最為讓他印象深刻。
鐵青此人乃是點星派新任掌門的大弟子,年方二十三,按照年齡,本該在上一屆武林大會時便該參賽,但當時适逢點星派內亂,當時還在任的已故掌門葛休本來時屬意自己的大弟子閻武為繼任掌門,可不知為何閻武卻在繼任的前半月突然被殺,脖頸被人用力勒斷,死狀極為慘烈。
此事在江湖中引起的極大的風波,有人說是閻武得罪了什麽人,被人尋仇,也有人說是點星派內部争鬥,有人看不慣他做掌門。
不久後,葛休也因憂思過度而亡,順其自然,繼任的是排行第二的弟子閻吉,閻吉此人胸無點墨,毫無城府,故而江湖中人對其并無猜測。
而對葛休及閻武的死,江湖人衆說紛纭,而點星派始終未有答案。
此事便不了了之。
但千機閣卻查到一件頗為有意思的事,這位名叫鐵青的掌門大弟子曾在五年前消失過一段時間,這也是其為何沒有參加上屆武林大會的緣由。
至于,鐵青去了哪裏,千機閣查探到的消息倒是令人十分意外,他竟去了大夏,待了竟有一月有餘。
而他究竟去了大夏何地,卻無法查到。
以謝知非敏銳的嗅覺,此人絕不簡單。
他突然擔憂起明日将要與其對戰的阿刁,心思轉了一圈後,說:“有四大派的掌門及江湖人看着,比武臺上他倒是不敢,至于比武臺下……你這幾日出行記得跟緊我。”
阿刁不懂比武臺下跟緊他是什麽意思,想了想猜測,大約是謝知非有些擔心此人在暗處會有行動,應當是有些擔憂自己的安危,所以才要同她一處,要保護她,但轉念一想,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還是她護着他比較穩妥。
若是謝知非直到她此刻心中所想,想必定是哭笑不得,他要她跟緊自己的原因是自己身份貴重,他一介布衣未必敢于整個朝廷鬥争,且雖說他不會武功,但天下間有的是不費武力便取人性命的法子,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二人在涼亭內待了半日,直至黃昏後謝夫人來請晚飯,才起身離開。
阿刁随着謝知非一同去進餐,果不其然見到了早已落座的蕭珩。
先後像謝夫人等打招呼後,阿刁才落座在謝知非身旁。
幾人寒暄一番後,邊吃便談論起今日阿刁的那場比武。
由于謝夫人并未前去觀看,只是聽謝爾潆說對方見是阿刁,還沒出手便吓得丢掉了劍直接認輸,故而便問起阿刁。
阿刁無奈一笑。
“應當是見了昨日阿刁姐姐輕易将那青陽派的嘯天打敗,故而吓破了膽,不敢應戰。”謝爾潆驕傲道。
謝爾潆這副樣子看起來,倒像是她自己贏了嘯天一般,看向阿刁的眼神中滿是崇拜。
“那也不該丢了自己的劍。”謝知白冷哼一聲,“男子漢大丈夫,不戰而退,懦夫一個。”
兩方比武就好似兩軍對戰,還沒開戰便被對方吓破了膽,可不就是懦夫,他最看不起的便是這樣的人。
“好啦,不說這個,這幾日你在竹園住的可還舒适?”謝夫人見他二人說得遠了。
“回夫人,很好。”阿刁看了眼謝知非,語氣平和道。
“那便好。”謝夫人喝了口茶,思索了片刻,感概道:“明日我便要啓程回京,子律、潆兒也要同我一起走,此一別,也不知何日再見。”
謝夫人此話一出,謝爾潆率先坐不住,急忙開口道:“阿娘,不是說要等到武林大會結束嗎?”
她還沒有玩夠呢,怎麽就要離開了,自己好不容易能夠來到江州,趕上這一年一度的武林大會,還沒見到阿刁姐姐贏下第一,她才不要離開呢。
“是啊,阿娘。”謝知白也開口道。
“事出突然,你阿爹寫信來說是府內有要事,所以才要提前離開。”謝夫人對于何事并未多言,只是說話之餘,眼神多看了眼謝知非。
昨日她與他相談許久,仍舊無法勸他離開這裏,只怕自己再難撼動他的堅定。
謝知非昨日便知母親要提前離去,并未像兩個弟妹一般,見他二人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交待道:“你們兩個照顧好阿娘。”
“那大哥呢?”謝爾潆撅着嘴,她可沒忘記母親說得是她和二哥,為何大哥還要留在此處。
“我在江州還有事情未辦,待事情結束,我自會回家。”謝知非瞥了眼自家妹妹,知她還未玩夠。
“可是……”謝爾潆話還沒說便被謝知白攔下。
“我會照顧好母親與潆兒,大哥你也要保重。”他是知道大哥留在此處的緣由,故而沒讓潆兒将話問下去。
阿刁只覺一切十分突然,好似進了江州便在與所有人告別,她心中不舍,但見謝夫人去意已決,又是家中之事,但也無法多說些什麽。
謝夫人見衆人情緒低落,看了眼自顧自坐着的蕭珩,勾起一抹笑來,緩緩開口:“不知小王爺打算何時啓程,不如和我們同行,正巧一路上也有個照應。”
蕭珩沒想到話題落在了自己頭上,但他也确實該回京了,不過……
“小王爺不會武功,正巧都是回建康,與我們一路,也免得路上出什麽岔子,而且,西平王聽聞你也在江州,還托我回京時照看一二。”她說這話時還多看了眼謝知非,見他也看蕭珩,于是笑得更深了。
她可沒忘昨日談完之後,他特意讓自己将蕭珩帶走時的樣子,自己的這個兒子,看來陷得比自己想象中要深。
只是,盼望他不要将一切搞砸才好。
“既是如此,承蒙夫人擡愛,晚輩卻之不恭。”蕭珩聽聞竟是父親的主意,只好應承下來。
說完,他不着痕跡地看了眼阿刁,希望能在她的眼中看出不舍,卻看向她望向謝知非的眼神,那一瞬他好像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知道,他也是那般看向她的。
此事他才終于認命般,自己終究是遲了一步。
若是自己早與謝知非前遇見初下山的她,一切與此時是否會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