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後來……”
薇莉娅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感覺到胸口的位置一重。
低眸看過去，原來是蘇伊一頭紮進了她懷裏，薇莉娅溫柔地将女孩散落的黑發剝開, 果然看到了一雙通紅的眼睛。
她的小後代有點愛哭呢。
薇莉娅有些無奈地笑了，眼底卻滿是溫柔，她用手指揩去她眼眶的淚，柔聲問：“怎麽了？為什麽又哭了？”
突然這個還是因為之前兩個人閑聊，不知道怎麽話題就聊到了小時候。
那時候薇莉娅還沒有暴露自己就是血族的秘密。
而蘇伊被轉化成血族之前的童年故事很簡單, 基本上幾句話就能概述, 她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每天的日常就是想盡辦法在貧民窟裏混亂的街道裏活下去。
那些真沒什麽好回憶的。
于是話題自然而然就落在了薇莉娅的身上。
關于童年那些惡心的往事, 薇莉娅并不覺得難以回憶, 她早已經沒有了感覺, 所以也沒有那麽抵觸。只是那些事說來很複雜又冗長，她又不想讓蘇伊知道自己是吸血鬼的身份，索性就将話題岔了過去。
大概也是因為聊到這個話題了，薇莉娅想起以往的那些事，忽而有一種想要分享給蘇伊聽的欲望。
于是她就以故事的形式講給蘇伊聽。
最開始薇莉娅講這個故事，蘇伊沒有将故事裏的那個小女孩聯系到薇莉娅身上。因為那時候她堅定地認為薇莉娅是一個人類, 而且關于故事裏的人物還有故事的發生地點——菲爾德宮殿, 薇莉娅都做了一些模糊陳述和變化形容。
她的故事講出來之後完全也不會讓蘇伊聯想到是永夜公主的故事, 反而覺得像是一個奇幻的童話故事。
而之後再講那個故事的時候, 蘇伊哪還能猜不到薇莉娅就是講的她自己呢？
于是薇莉娅再講這個故事的後半段的時候, 也就不再模糊陳述那些人物和地點, 故事的主人公就是薇爾莉特。
作為當事人，薇莉娅講的時候全程真的很平靜, 堪稱心無波瀾，仿佛是在講別人的事。
沒想到反倒是聽故事的人哭了。
薇莉娅有些哭笑不得，只得開始哄人。
她想告訴蘇伊那些事對她來說真的已經不算什麽了，只是她越是溫柔誘哄，人反倒是哭得越兇了。
在得知薇莉娅是血族身份之後，尤其是得知自己是她的後代之後，小蝙蝠徹底沒了顧慮，慢慢不僅學會了撒嬌和粘人，在她面前整個人都柔軟了起來，和以前那副冷硬的樣子像是判若兩人。
于是薇莉娅又湊過去輕吻了一下哭得停不下來的蘇伊的眼角。
“這個故事确實是關于我小時候的，但是那些都已經過去了。乖，我們不講了，別哭了。”
蘇伊趴在薇莉娅胸口，任對方溫柔地給自己擦淚，她淚眼朦胧地斷斷續續地悶聲：“如果我能……更早的時候遇到你就好了，薇莉娅小姐，我真的，真的好想在你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在旁邊守護着你。”
蘇伊的心髒忍不住抽痛。
因為只要一想到她的的薇莉娅小姐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孤零零的在城堡裏一個人經歷了所有無助和絕望，就很不自己能穿過時間的桎梏，到那時候抱一抱她的薇莉娅小姐，然後帶着她逃得遠遠的。
她無父無母，沒體會過親情，所以也不渴望。
可薇莉娅小姐不一樣。
蘇伊能感受到故事裏的薇莉娅小姐在見到她親生母親的時候心底一定是有所希冀的，因為她見過她有多麽重視西斯萊特夫人。
薇莉娅小姐看西斯萊特夫人的時候眼神永遠都充滿溫暖和柔意。
即使薇莉娅小姐現在說起那些事的時候很平靜，但是隔過時光，她卻覺得那雙眼睛裏都是悲傷。
蘇伊并不想在薇莉娅面前哭，因為覺得難為情，所以她拼命克制着。
可即使眼淚不流了，可她看起來還是一只眼睛紅紅的兔子。
“蘇伊，你是為了我流眼淚呢，你在意我，為我感到心痛，我很開心。”薇莉娅心底一陣柔軟，忍不住用鼻尖蹭了一下紅眼睛兔子的鼻尖，輕聲道：“可是看見你哭我又有些難過。”
蘇伊對上她的眼睛，透亮濕潤的黑瞳像是在問：為什麽難過？
薇莉娅說：“因為我愛你，所以不想看到你掉眼淚。”
蘇伊呆愣愣看着她，連眨眼都忘記了。
小呆瓜一樣。
看到她那副可愛的樣子，薇莉娅心情忍不住一陣愉悅。怎麽辦？她的小後代大概永遠也回不去初見那副清冷自持的樣子了。
薇莉娅蔥白的手指不知道什麽時候解開了蘇伊睡衣的扣子，那溫度在暴露在空氣裏的皮膚上流連，小兔子忍不住顫抖了一下，她的眼睛還是濕漉漉的帶着霧氣，卻乖巧地一動不動，大概是還沒有從呆愣中回過神來。
空氣變得粘稠和暧昧起來。
薇莉娅輕笑了一下，而後俯下身湊到她的耳邊小聲問：“可以嗎？蘇伊。”
“嗯。”
蘇伊眼眶的紅逐漸蔓延轉移到了她的臉頰、耳尖。
薇莉娅的吻密集地落下來，溫柔而熱烈，像水又像是火。而蘇伊就就在這冰火當中化作了一根細嫩的藤，攀附在她身上，柔軟的身體任憑風吹雨打。只剩下嫩綠的藤葉顫顫巍巍晃動。
過了很久很久，蘇伊看着兩人糾纏的頭發，仰臉吻了上去。
“我也愛你，薇莉娅小姐。”
紅眼兔子在細聲述說自己的愛意。
—
第二天一早，薇莉娅驅車去了将軍府。
等待多日之後，希爾達将軍這個藏在風起雲湧背後的推手終于送來了請柬。薇莉娅一直都在想希爾達将軍什麽時候會聯系自己，畢竟僅僅靠自己一個不經事的小姑娘想要扳倒帝國財閥，任外人誰來看都是不可能的。
薇莉娅到的時候，希爾達将軍正在帶着眼鏡看平板上的什麽新聞，薇莉娅進去客廳之後先是對他問了一聲好，餘光無意看到了他平板上的網頁頁面上配着一張北方雪景的照片。
據新聞報道，帝國整個北方高緯區域都發生了□□風雪天氣。薇莉娅今天早晨也看到這個新聞了。
希爾達将軍有一副高大強壯的身軀，四五十歲的年紀，大概是在軍隊裏待着的緣故，保養得宜，看起來一點也不顯老，英俊深刻的五官足以看出他年輕時候也應當是個俊朗男人。
他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鏡，請薇莉娅随意坐，這一會兒時間，旁邊有眼色的管家先生已經送上了花茶。
“謝謝。”薇莉娅剛轉頭對管家禮貌地道謝，耳邊就聽到希爾達将軍溫聲道。
“珍妮說你喜歡喝花茶。”
薇莉娅愣了愣，随即點頭，“是的，我很喜歡喝花茶。真沒想到這樣的小事将軍你也記得。”
“畢竟珍妮從小到大嘴裏說的永遠都是你，你的喜惡，你的成就，你又遇到了什麽困難……珍妮很喜歡你。”
“我也很喜歡珍妮，我們很要好。”
希爾達将軍看着她，輕輕笑了笑，沒說什麽。
薇莉娅總覺得希爾達将軍看她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長，但不知道具體是出于哪一方面。
正好話題提到了珍妮，她只好不動聲色按下心底的疑慮，順勢關心道：“您有珍妮的消息了嗎？”
“這正好是我想問西斯萊特小姐你的問題，我們都清楚，珍妮親近你可要比親近我這個父親要多得多。”希爾達将軍這句話可就有些陰陽怪氣了。
薇莉娅也跟着垂眸笑了笑，心裏倒是明了幾分。
她說：“珍妮最近也沒有聯系我。”
那意思就是之前聯系了？
希爾達将軍擡眼看向正對面坐着的女孩，她的長相無疑是獨一無二的漂亮，更不用提那絕佳的氣質，渾身上下舉手投足之間都散發着別樣的魅力，難怪整個上流社會圈子裏愛慕追逐他的男男女女不計其數，也難怪珍妮……
他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珍妮從小就很抗拒婚姻，并且在從小到大在同齡女孩不知道交過多少男朋友的年紀，她卻對男性表現得一點興趣也沒有。”
對于希爾達将軍表現出的想要繼續就珍妮的話題繼續聊下去，而不是聊聊怎麽解決羅威爾家族和吸血鬼勾結這件事，薇莉娅并不着急，她也樂得和對方聊聊自己的好朋友珍妮。
畢竟她的好朋友現在還在克倫西不知道哪個角落流浪，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面前的這位好父親堵死了自己女兒所有有可能拿到行李和錢的渠道。
“珍妮或許還沒有遇到自己真正喜歡的人。”薇莉娅順着他的話回答，并委婉道：“而且她還很年輕，也沒有必要這麽急着找到一個丈夫。珍妮已經長大了，她已經知道了自己想走什麽樣的路，将軍你現在真正應該給她的才是自由。”
薇莉娅這話雖說的委婉，希爾達将軍卻是真真切切聽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
意思無非是在暗諷說自己這個父親不合格，在珍妮小時候沒有給與足夠的關心和引導，到現在反而才開始多餘插手起來。
這甚至都不算暗諷，而是明諷了。
身居高位，敢這麽當面諷刺自己的還真沒有幾位。但是希爾達将軍卻并不覺得生氣，他沒說什麽，只是低頭喝了口茶，沉默了好一會兒。
“珍妮喜歡你，你剛才說你也喜歡她。”
希爾達将軍重新擡頭，碧綠色的眼睛徑直看向薇莉娅，“但是顯然，我們兩個人口中所說的喜歡并不是同一種。珍妮對你……是關乎愛情的那種喜歡。這一點，西斯萊特小姐你也知道嗎？”
一時間，空氣似乎都凝滞了。
這凝滞持續了幾秒，薇莉娅才有些艱難道。
“抱歉。”
她真的不知道。
薇莉娅放在裙子上的手指忍不住微微屈了一下。
珍妮……喜歡她，不是朋友間的那種友誼的喜歡，而是另外一種更深沉濃重的喜歡，關乎愛情的喜歡……
第一次知道這件事的薇莉娅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她垂眸，仔細回想起她和珍妮之前相處過的點點滴滴。
一直以來，她都只覺得是因為她們兩個曾一起長大的緣故，并且小時候的珍妮是被保護的角色，所以相比于艾麗卡她們幾個人，珍妮才會更粘着她一些。
除此之外，薇莉娅從來沒有想到過別處。
原來，一直以來，珍妮都是在一邊小心翼翼隐忍着、隐藏着那份不一樣的喜歡，一邊和她故作自然地相處嗎？
薇莉娅忽然覺得心情有些沉悶。
如果是之前，她或許體會不到這份辛苦。但現在她明白了喜歡是什麽感覺，也就明白了喜歡一個人卻不得不隐藏心意的艱難。
珍妮她……一直以來一定很痛苦吧？
“我會處理好這件事……盡量讓珍妮受到最小的傷害。”良久，薇莉娅重新擡頭對希爾達公爵說。
“謝謝你西斯萊特小姐，我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這麽多年來都是你在陪着她。說實在的，其實我并沒有沒有資格插手你們之間的關系。如果只是因為珍妮愛上一個同性，我雖然不贊同，但是會努力嘗試着去接受。我今天對你說這些話，只是因為我不想看到我的女兒陷入一場注定沒有回應的感情漩渦當中痛苦沉溺。我能看出來，西斯萊特小姐你對珍妮沒有超出友誼之外的任何情愫……你既然永遠不會回應珍妮，不如趁早斷了她的心思。”
男人的聲音逐漸低了下來，從薇莉娅進門以來在他臉上一直看到的故作輕松的笑意好像一瞬間消失了，他的眉宇間變得深沉而疲憊，像是瞬間老了幾歲。
……
以父親的身份說完了關于珍妮的事之後，希爾達将軍很快收拾好心情開始和薇莉娅談論怎麽解決羅威爾家族的事。
如果将財閥比喻成一顆根深蒂固的參天大樹，想要被連根拔起這棵樹确實太過困難。而財閥和財閥之間還有着扯不斷的聯系，事實上很多時候還不是單純只解決一棵樹的問題，旁邊還有另外幾顆同樣強壯的參天大樹，它們彼此之間根系相連。
拔這一棵樹，難免會動到其他另外幾棵樹的根系。
于是薇莉娅在思考了幾天之後，抛棄了從樹本身思考解決辦法的角度，而是将視線放在了它旁邊的另外幾棵樹上。
樹需要生長的水土和養分，試想一下，如果周圍幾棵樹聯合起來強行瓜分所有支撐樹生命存活的養分。那羅威爾家族這棵大樹沒有支撐生命的資源，必然會很快枯死。
“所以，如果您能向另外幾家財閥家族表達堅決清肅羅威爾的決心，并且提供充足的保障和福利。相信擺在眼前這麽大的一塊肥肉，他們巴不得都上來分上一塊。”
薇莉娅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之後，希爾達将軍的眼睛不由得一亮：“确實是好主意。”
他不由得在心中暗暗感慨。
看來眼前這位年輕的女孩不止擁有漂亮的外貌，還有着超出常人的智慧。
“至于揭露道爾頓·羅威爾吸血鬼的身份，這個我已經有了一個想法讓他自己表現出血族特征，暫時不需要軍方的協助，只需要你們到時候過來即使抓人就行了。”最後薇莉娅這麽說道。
“好。”希爾達将軍的目光沉靜地看着她，沒有多問她的想法。
他的直覺告訴他可以選擇相信面前這個女孩。
－
羅威爾的權勢原本在帝國是獨一份的，堪稱一家獨大，剩下的幾家財閥雖然也不弱，但是終究沒辦法和羅威爾家族的光輝相争。
帝國社會的社會性質就是這樣，擁有這樣堪比國財的經濟實力的羅威爾家族是真正金字塔尖上的掌權者，輕易就可憑着權勢攪動國家經濟和政壇的風雲。
如果只是一般的醜聞和犯罪絕對撼動不了絲毫羅威爾家族的地位，可惜道爾頓·羅威爾和絕對不能有牽扯的血族有了牽扯。
這是人類整體的大忌。
羅威爾家族觸碰了底線，只能倒。
有了希爾達将軍去各方談判以及和他背後軍方的協助，一切都很順利。
另外幾家財閥不約而同地開始打壓起來羅威爾的商業帝國，意圖昭然若揭。單單只是這樣經濟上的制裁，想要耗死羅威爾商業帝國這樣龐大的經濟體，估計也需要幾年的時間了。
所以與此同時，各大新聞頭版頭條上逐漸開始爆道爾頓·羅威爾是吸血鬼的新聞，這徹底在帝國的平地上炸起了一到驚雷。
大部分民衆最開始還是半信半疑，直到道爾頓·羅威爾極少數出現在公共場合的受訪視頻被有心網友一幀一幀扒出細節，還有網友拉出道爾頓五年前和現在的面部高清對比圖，發現他沒有變老反而看起來還年輕了。
……總之種種證據表現出道爾頓确實有點異常，尤其是另外幾家財閥背後順水推波操縱之下，輿論徹底開始偏向了對羅威爾不利的一方。
衆多股民開始紛紛抛售自己手中的股票。
羅威爾所支持的政府競争黨派也死死抓住這一點不放，開始彈劾總統和執政黨一大批官員。
畢竟涉及到人類存亡的大事，如果道爾頓真的和吸血鬼有所勾結，那羅威爾家族就徹底會變成不可原諒的帝國人民公敵。
羅威爾家族衆人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如日中天的家族大廈将傾。
至于道爾頓，他是變成了吸血鬼不假，倒也對真心對待自己的老羅威爾有幾分真心。可因為這場大變故，本來就日常私人醫生跟随養護的老羅威爾一氣之下直接進了重症監護室。
羅威爾夫人哪肯放過他，整天在家裏鬧得翻天覆地。
道爾頓無奈之下只好去求助自己的主人霍華德。
薇莉娅所做的一切奧古斯和霍華德都看在眼裏，他們理所應當地選擇放棄了道爾頓。
畢竟一個是血族的純血種公主，一個只是血仆。
二者沒有可比性。
道爾頓難得清醒了一次，知道自己在那群吸血鬼眼裏只是一個連奴仆都不如的存在。
霍華德願意給他初擁轉化他，不是因為他有什麽厲害之處，只是因為他有可以利用的地方。現在他毫無用處了，就可以随便被抛棄了。
他自以為自己背叛了全人類，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可實際上這點貢獻在那群吸血鬼的眼裏什麽都不算。
一個奴仆本來就該把自己的生命和一切奉獻給主人，所有的吸血鬼都是這樣的思維。
他太迫切了，太急着改變現狀。
選擇與虎謀皮，這才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現在到了他要付出代價的時候……
離開霍華德住處的道爾頓擡頭看了一眼凄冷的月光，神色陰暗。
只是在此之前，他要讓那個女人也付出代價。
………
—
羅威爾家族被清肅，整個政壇有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西斯萊特公爵沒有了之前的意氣風發，整個人都開始戰戰兢兢起來，生怕牽連到了自己家。
就連西斯萊特夫人都極少出去和那些貴婦人們社交了。
人情冷暖即是如此。
之前還有意和西斯萊特夫人交好的夫人太太們一下子都散了個沒影。
這讓西斯萊特夫人有些郁悶。
凱茜之前知道父親馬上就要高升，在學校裏行事很是高調，這下子翹起來的尾巴也落了下來，連帶着生怕學校裏的同學會嘲笑她，整天窩在家裏不肯去學校。
今夜只是一個正常而平凡的夜晚。還不到睡覺的時間，母女兩個在客廳百無聊賴的收看電視節目，但兩個人都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郁郁寡歡。
道爾頓就是在這種情形下闖進來的，并且綁架走了她們。
薇莉娅收到西斯萊特夫人電話的時候正在學校，電話裏女人的聲音顫抖着，帶着哽咽的哭腔。
……
薇莉娅走出房門的時候，黛妮也在客廳，她正坐在沙發上發呆，面前擺了兩瓶罐裝啤酒，看起來心事重重，神色有些不太好。
薇莉娅走過去和她說話。
“蘇伊是吸血鬼這件事你很難接受吧？黛妮。”
從那次外出任務回來之後，黛妮就申請轉入了戰鬥系，從此開始沒日沒夜地瘋狂訓練。她的體質有些偏弱，不适合戰鬥系那樣的訓練強度，但是黛妮鐵了心要轉專業，解剖導師勸了她好幾次都無濟于事。
去坤蘭瓦的經歷給黛妮造成的痛苦和糾結，其實薇莉娅都看在眼裏。
“當時那只吸血鬼就在我面前帶走了你，我卻只能眼睜睜看着，什麽都不能做。你知道嗎？薇莉娅，那一刻我發誓要讓自己變得強大，殺光這世界上所有的吸血鬼。”
薇莉娅靜靜聽她訴說，視線落在她的臉上。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黛妮的眉眼間也有了戾氣。
“我對吸血鬼的恨意從來沒有這麽高過。可就在這時候，你們卻告訴我蘇伊也是吸血鬼。”她喝了一口面前的啤酒，眼眶有些微紅：“我确實有些接受不了……但那是蘇伊啊，那是蘇伊，不是別人。我真的很痛苦，薇莉娅。但你說蘇伊曾經是人類，她是被轉化成的吸血鬼，她從來沒有傷害過人類……所以我現在想開了很多。只是有時候又忍不住想，我們是人類，而蘇伊是吸血鬼，她永遠都不能回來了，我們也……永遠變不回以前那樣了。又或者是以後再見的時候，我們會不會變成敵人……”
黛妮終究還是忍不住哭了，她死死咬着唇，任眼淚模糊了眼眶。
薇莉娅抱住她，輕拍她的後背，湛藍色的眼睛裏閃過了一抹複雜。
“是啊……我們以後或許永遠也見不到了。”
……
這個話題終究過于沉重，可是既成的事實擺在眼前，就算再不想接受，又能怎麽做呢？
黛妮不想把自己的負面情緒傳染給薇莉娅，她自己一個人喪本來就夠難受的了。她擡手揉了一下眼睛，然後轉頭岔開話題。
“對了，薇莉娅，你……是要出去嗎？”她看着穿戴整齊的薇莉娅問道。
“嗯，我家裏出了一點事，我得回去看一下。我已經和林塞打電話請假了。”
“沒事吧？”
黛妮的眉皺起來，也有些擔心。
薇莉娅笑了笑：“沒事，只是一點小事，我媽媽不太能應付，我回去幫她看一下。”
黛妮看到她臉上輕松的笑，這才放下心來。
“那你要是遇到什麽不好解決的事記得給我們打電話，我和安娜或許有能幫上忙的地方。”
“好。”
薇莉娅臨走的時候還去貓窩看了一眼米米，小貓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醒了，瞪着圓溜溜的眼睛看着她。
薇莉娅撓了撓它的下巴，眼底有些不舍，但是到底還是按住了将貓一起帶走的念頭。
……
薇莉娅離開之後，看着重新關上的門，黛妮沒由來感覺到了一陣心慌意亂。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有些不安心……
－－
日前，老羅威爾在重症監護室裏停止了呼吸。即使道爾頓犯下了大錯，這位偏愛私生子的老人還是為道爾頓留下了最大份額的遺産。
老羅威爾的死讓道爾頓·羅威爾徹底被仇恨沖昏了頭腦。
于是他當天夜間就闖入了西斯萊特府邸，并挾持了西斯萊特夫人和凱茜，威脅西斯萊特夫人給薇莉娅打電話求助。
驚懼之下的西斯萊特夫人按他說的照做了。
薇莉娅接到電話之後很快趕了回來。
她回來的時候看到府邸空空蕩蕩的，只有晚風在嗚咽。西斯萊特公爵也不見蹤影，大概第一時間躲到什麽地方去了吧，薇莉娅有些嘲諷地笑了笑。
“薇莉娅·西斯萊特。”道爾頓看到她的身影惡狠狠地咬牙道：“你真是該死！我的家族、我的父親落得現在這個下場都是拜你所賜，是你把我是吸血鬼的信息洩露給希爾達那老不死的，幫助他調查我！”
除了本身身為吸血鬼的薇莉娅，道爾頓想不到希爾達是怎麽知道他是吸血鬼這件事的。而且他調查了，前一段時間薇莉娅·西斯萊特多次去過希爾達将軍府。
道爾頓陰鹜的面容扭曲而布滿恨意，他一手抓着一個人的脖頸，狹長而堅硬的指甲已經穿破了西斯萊特夫人和凱茜細嫩的脖頸。
“我的父親死了。作為回報，我會用殘酷一百倍的方式殺了你的母親。你不是在意西斯萊特夫人嗎？”
擺在霍華德辦公桌上關于薇莉娅的資料都是經過道爾頓的手親自查的。
所以薇莉娅在意什麽，他當然一清二楚。
西斯萊特夫人和凱茜雪白的衣領和裙子上被鮮紅的血液浸透成大片的花朵。
道爾頓嗅到血液的味道之後還在凱茜傷口處舔舐了一口，凱茜的臉上眼淚糊成一團，她驚恐地顫抖着，險些就要暈厥過去。
當然，西斯萊特夫人的情況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放了她們。”薇莉娅道。
“我如果不放又能怎麽樣？”
這位血族公主費盡心機掩藏在人類的社會裏，肯定不想讓別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是吸血鬼，尤其是讓她最在意的西斯萊特夫人知道。
所以道爾頓有恃無恐地想到了一個好玩的游戲。
他說：“你如果願意用自己來換的話，我可以放一個人。”
薇莉娅平靜地做出了選擇：“我替換媽媽。”
相比于相處不和的妹妹，道爾頓當然知道薇莉娅百分之百會選擇西斯萊特夫人，而他想看到的真正有意思的還在後面。
純種吸血鬼，道爾頓不敢掉以輕心。
他先是扔了幾枚十字架形狀的銀釘過去，讓薇莉娅自己按在自己的手腕，腳腕還有心髒處。這樣可以保證即使是純血種的吸血鬼也會喪失掙紮能力。
薇莉娅照做了，道爾頓也如約松開了對西斯萊特夫人的桎梏。
西斯萊特夫人捂着還在流血的脖頸，早已淚流滿面，她是典型的一個未經過大事被養在溫室裏的貴族女人，在這種場合除了柔弱的哭泣什麽也不能做。
道爾頓看着她，不耐煩地皺了皺眉。
“好了，西斯萊特夫人，現在擦擦你臉上那惡心的貓尿，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選擇救下一個女兒。”
“仔細考慮好了，是選擇不惜拿自己來換你的大女兒呢？還是你偏愛的小女兒呢？我給你十秒鐘的時間選擇，如果你不選那麽她們都會死。”
“十，九，八……”道爾頓開始數倒計時。
西斯萊特夫人的心髒瘋狂地跳動着，強忍着翻白眼要暈厥過去的沖動，她淚眼模糊地看向兩個女兒的臉。
大女兒平靜地看着她。
小女兒則是用害怕絕望的眼神看着她，向她呼救：“媽媽，媽媽，救救我……”
西斯萊特夫人心痛地幾乎肝腸寸斷。
兩個都是她的女兒，這要她怎麽選。
“三，二，一……”
道爾頓已經數到了最後一秒，他的指甲下一秒就要嵌入凱茜的脖頸，後者驚恐地哭喊出聲。
“不要傷害我的小女兒！”
與此同時，西斯萊特夫人捂着臉尖叫出聲。
她在最後一秒做出了選擇。
薇莉娅無聲笑了笑。
道爾頓也信守承諾松開了凱茜，西斯萊特夫人哭喊着手腳并用爬到凱茜的身邊。
薇莉娅在看她，但是她的目光卻沒有往薇莉娅這邊看上一眼。
這簡直太有意思了。
道爾頓大笑出聲，他忍不住嘲笑薇莉娅道：“看啊，她竟然沒有選你，不管你付出什麽也還是比不上她的小女兒，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可笑的事嗎？真可惜，這麽可笑的事竟然只有我自己能看到。”
啧。
殺個人還需要這麽多前戲嗎？
再拖上一會兒奧古斯還有霍華德就要過來了。
薇莉娅逐漸喪失耐心，然而道爾頓還沒有下一步的動作，于是她只好給自己施了一道火系魔法。
幽藍色火焰在夜間驟然盛開，猶如昙花一現。
道爾頓驚慌退離薇莉娅身邊。
“不！”西斯萊特夫人聲嘶力竭地喊出了聲。
火焰中，在将自己的靈魂抽離的最後一秒，薇莉娅的目光最後看了一眼西斯萊特夫人的臉，那雙湛藍的眼睛依舊溫柔，卻又像透過西斯萊特夫人的臉，遙遠地望向另外一個人。
再見，媽媽。
從今以後。
我不會再追逐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