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幹
明意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伸手摸了把白龍的鱗片。
除了血跡,還摸到一手粘液,和魚身上的差不多。
這白龍被摸了也沒反應,該不會是要死了吧……
明意為難地看了看周圍,這裏離後山有段距離,想把這麽一尊龐然大物搬過去,實在是要了他的命。
明意試着擡了一下,連尾巴尖都搬不起。
正在想辦法的時候,床上的龍忽然不見了,明意找了半天,從被子裏摸出一條半死不活的魚,大概有半條手臂長。
他把魚抱起來,急急忙忙往後山跑,一個不注意被門檻絆了一下,差點摔倒。
只聽懷裏響起個沙啞蒼老的聲音,像是牛叫,有氣無力:“徒兒……”
明意的腦子亂成一團,完全沒法把它跟小徐聯系在一起。
“你別說話了,我都明白,”明意加快了步伐,“我這就帶你到水邊去。”
說完,懷裏的魚喘了幾口粗氣,閉上了眼睛。
明意怕它真死了,剛剛打濕的衣服沒想到派上了用場,緊緊包在魚的身體表面。
轉眼到了水井邊,明意把它放在盆裏,灌上水,沒一會兒魚浮起來,就是老翻肚皮。翻一下,明意就硬把它翻回來。
明意忙着翻魚,嘴上說都明白,實際上慌得不行。
現在觀裏只剩下他一個人,不知道“護法”還會不會回來,小徐又變成了這個樣子,能指望的就只有……
他懷着歉疚的心情喊出聲:“你還在嗎?”
一片竹葉被風刮落,正好飄到明意手上。
明意頓時松了口氣,安穩了很多。
“你、你幫我看看,現在應該怎麽辦?”明意思索着,“是留在這等人回來,還是趕緊找個更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下一秒,一聲劇烈的爆炸聲從後山竹林傳來,撼動了整座山頭。
不用再選了,沖天的火焰席卷了竹林,順着夜風眨眼就逼近廂房。
更可怕的是,在張牙舞爪的火焰濃煙後,還有幾尊巨大的身影緩緩靠近。
明意趕緊抱起盆跑路。搞了半天“護法”不是走了,而是去後山搜查了!
明意累得直喘:“它們到底在找什麽呢?”
随即他感到一陣後怕,不會是來找他算賬的吧?
一個聲音響起:“來找脫胎換骨的法門。”
明意低頭一看,魚不翻了。
“什麽脫胎換骨?”
魚說:“你把我撈起來,我快淹死了。”
明意愣了一瞬間,把它抓在手裏。
魚說:“像我這樣的,早已經脫胎換骨,除非重傷瀕死,是不會變回原形的。”
明意似懂非懂:“哦……”
回憶一下小徐平日裏的樣子,的确沒有半點奇怪的時候,誰會知道他居然不是人。
“大部分的妖精就不行了,”魚說,“皮囊千變萬化,本性卻改不了。”
明意望了望大火,忙說:“那現在該怎麽辦?看樣子他們想把這裏燒成灰燼啊!”
魚沉默了一會,說:“帶上你的書,趕緊跑吧。”
明意沒想到它會這麽說:“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魚嘆了口氣:“都怪我太大意了。”
明意聽明白了,惋惜地看了眼四周的屋子,折返回觀主的房間。
他在書架上找了半天,沒找到大願經。正好“護法”也回來了,巨大的影子慢吞吞移過窗戶,明意朝外面張望,一眼看見別在其中一個褲腰上的大願經。
他整個人都石化了,這要怎麽拿?
明意咬了咬牙,偷偷跟在那只“護法”身後。
“護法”搜了一圈,又扭過頭往後山去,看樣子是想返回竹林,剛好和其他三個“護法”分開。
明意原本想找出個萬全的辦法,可是落單的時候機不可失,要是它們再在一塊紮堆,想拿到書就更難了。
于是他憑藉着一股勇氣莽過去,獨自擋住巨大的“護法”面前,嘶啞地喊:“你還認識我不?”
“護法”的動作明顯遲鈍了一下,低頭找了一圈,終于在地上發現了不起眼的明意。
它鐵石做的臉上逐漸扭曲,呈現出一個一絲憤怒的表情。
明意不屑地說:“看來你們這種怪物,記性還挺好的。”
說完,“護法”就彎下腰,揮舞着巨大的雙手朝他撲過來。
明意順勢朝前一滾,避開攻擊的同時靈巧擡身,夠到了它腰間的書。
他用力把書扯下來,激動之下動作變慢,眼看着來不及躲避“護法”飛踢的腳。
然而,那只巨大的鐵腿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架在空中,轉眼間四分五裂!
明意虛驚一場,連忙往火場外跑,氣喘籲籲地誇贊:“你這麽厲害啊!”
飄兄沒有實體,實在差了點意思,說話都得不到反饋。
一道黑影在拐彎後驟然出現。
光顧着逃跑的明意差點撞上這個憑空冒出的“護法”,一時間驚得連連後退。
這只沒有剛那只遲鈍,迅速伸出巨手抓捕明意。
明意被巨手掀起的飓風刮飛,重重摔倒在地上,眼看着就要被壓成肉泥,懷裏的魚突然飛身而出,變成一條巨大的白龍擋在他身前。
龍抵擋着“護法”,發出似人非人的渾濁聲音“快走!”
明意來不及思考,爬起來倉皇出逃。
天邊一道驚雷,傾盆大雨即刻落下。
明意在崎岖的山路上歪歪斜斜地走,虛弱得快栽進大大小小的水坑裏。
他已經無止境地逃了一個多小時,山路沒有盡頭,雨也是。
不過好在,他回頭看了眼山頂,這場大雨把火澆滅了。
明意渾身都濕透了,又累又冷,先找個地方歇腳,可是放眼望去沒有一個能待的,最後只能躲到一棵樹下,又怕打雷劈到自己。
他剛靠了會兒,聽見背後發出輕響,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慢慢靠近。
明意睜開眼睛,背後的樹叢裏接二連三亮起碧綠色的小眼睛,他吓得趕緊跑路,一群眼睛朝他撲過來,發出凄厲的咆哮,原來是不知道從哪聚集在一起的野貓。
野貓窮追不舍,猛烈地撲打撕咬,明意鼓起一口氣跑到一片樹林裏,一群貓忽然不追了。
明意擡頭一看,不遠處的建築物十分眼熟。
枉死城。
居然給他追得翻了一座山。
西嶺這邊雨勢小了很多,明意忽然想起一個幫手,連忙往樹林深處鑽。
按照記憶裏的路線找到岩石堆,卻沒發現老鼠的蹤跡。
明意擔憂地望了一眼,猶豫着要不要進城裏去找。
枉死城是齊樾的地盤,按理來說應該不太危險吧……
明意抱着僥幸心理。
這附近除了那個石洞,也沒有藏身的地方,老鼠有很大可能在城裏。
林子周邊響起兇惡的咆哮,那群野貓徘徊了幾圈,居然又沖過來了。
這下明意不得不跑了。
他沒命地跑進枉死城,不忘對跟在身邊的飄兄叮囑:“有危險就表示一下!”
雖然沒有反應,但是明意知道飄兄了解了。不知道為什麽,這位身上有種熟悉的可靠感。
唉……要真是齊樾就好了。
那群欺軟怕硬的野貓跑到城門口就不動了,圍着城牆打轉,但不知道在忌憚什麽,始終不敢進門。
明意躲在城門口,第一次覺得這個曾經給他帶來無限恐怖的地方充滿了安全感。
借着月光,他看見那群野貓尖亮的爪子和嚎叫時露出的犬牙,渾身止不住冒出寒意。要是落到這群畜生手裏,怕是眨眼就被撕碎了。
明意偷偷溜進進角落,盡可能跑到城裏偏僻的地方躲着,确認身邊沒跟着怪東西,找了間空屋子歇氣。
這間房子不像曾經見到過的大宅,四面都漏風,屋頂還會淌水。明意在角落裏蜷縮了一會兒,感覺整個人都要被濕冷的空氣腌透了。
可就是在這麽糟糕的環境下,他還是困的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有雙大手在他身上摸來摸去,明意忍不住扭着身體躲閃,可是那雙手變本加厲,用的力氣越來越粗重。
明意被他摸得很疼,渾身冒出細汗,睜眼一看,居然到了一間溫暖的卧房,滿鼻子都是檀香味,手下一抓,摸到柔軟溫熱的毛毯。
他想爬起來,一雙手從背後襲來,緊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整個人一推,死死釘在了毯子上。
明意張嘴大喊,但腦子實在不清醒,也不知道嘴裏叫的什麽。兩只手松開了一瞬,改用一只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摁在床上,另一只不知從哪兒抓來一塊布,硬生生塞進了他嘴裏。
明意跑不掉,喊不了,只能像八爪螃蟹一樣掙紮,很快,身上的衣服被撕得稀爛。
他這下腦子清醒了,崩潰地想喊:不要!
可是來不及,劇烈的疼痛差點把天靈蓋掀飛。等他稍微緩過來一點,渾身劇烈的刺痛感又差點把他疼暈過去,兩條腿像被卸掉了筋骨,在疼痛的威力下一直抽搐。
以前和同學一塊吃火鍋的時候,經常看見剝了皮的牛蛙盛放在盤子裏,肌肉光滑水亮,帶着血絲,還在不停顫抖。
據說這樣的肉才新鮮,證明是剛殺的。
明意覺得,現在的自己,和裝在碗裏,等着被吃的蛙沒有區別。
可是那雙手的主人,顯然不是想弄死他,而是想折辱他。他沒有半點反抗的機會,剛遭到疼痛折磨的身體似乎怕得馴服了,一身的骨血膽怯地收縮着,主動把施加的痛苦轉換成了歡愉。
明意的眼淚淌了一臉,十分沒出息地嗚咽出聲。他見過那麽多次怪物,都沒現在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