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祖
就在謝知非還在想要如何回答時,卻被門外急沖沖跑進來地一名身着白衣的弟子打斷。
“何事如此慌慌張張。”雲德怒斥一聲,他想來看不慣門下弟子張皇的樣子,打眼一瞧還是他門下的。
“回師父,師祖回來了!”
那白衣弟子掩飾不住面上的興奮,要知道,師祖在天雲峰之時便常常閉關修煉,極少能碰見,更何況是已在外雲游三年,能與師祖見上一面,真是榮幸之至。
雲德一聽,也掩飾不住眼中的詫異,心中疑惑,不是說好,夜晚才能道琅琊山莊嗎,怎得如此之快?
阿刁聽聞,心間崩緊,馬上就要見到師父的師父了,師父常說她的師父是這世上最溫和的師父,待她如親父一般,百般呵護。
可為何竟讓師父流離在外十數年。
她不便揣度其中緣由,只希望師祖見了信之後能明白師父這些年的不易,想到師父,她神色又有些失落。
謝知非察覺到她的低落,悄悄将她的手緊握,手中的力道似乎在告訴她一切有他。
雲桀與二位師弟對視一眼,又看了眼謝知非,此時不是再追問他的好時機,師父與阿刁的事情要緊,于是清了清嗓子,對着他說道:“謝公子,我派目前有要事相商,此事涉及門派秘辛,不便久留,還請将禮物帶回,你既與阿刁相熟,若有機會,他日再見不遲。”
謝知非方才聽聞雲觀長老已回,本想借機留下,可雲桀一言卻斷了他開口的機會,既然涉及門派秘辛,他若強留,實非君子所為。
“既是如此,在下告退,這些東西并不貴重,聊表謝意,還望收下。”說着便松開阿刁的手,附在她耳間呢喃幾句,聲音微弱,難以聽清。
也不知說了什麽,阿刁神色鄭重的點了點頭,目送他與謝知白等人離去。
“大哥,天雲門掌門為何對你咄咄逼問。”謝知白跟在謝知非身後上了馬車,遲疑道:“難不成是……”
謝知非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道:“應當不會。”
“那這是因為什麽?”謝知白想了半天,終于靈機一閃,想到方才鳳鳴看阿刁的眼神,“我知道了。”
“什麽?”一直默不作聲地謝爾潆替大哥問出了這句。
“肯定是因為鳳鳴在背後說大哥壞話了。”謝知白信誓旦旦道。
“怎麽可能,鳳大俠才不是那種人……哎呦……”
謝爾潆猛地站起身子,卻忘記此時正身處馬車之中,腦袋狠狠地撞向馬車頂部,随即哀嚎一聲。
“什麽不是?你有不了解他。”
謝知白堅信自己眼睛所見之事絕不會出錯,那鳳鳴看阿刁的眼神分明是不懷好意,而大哥與阿刁之間的事明眼人都能看得清楚,而且大哥又毫不避忌,阿刁也是傻傻一個,那鳳鳴之前同他們一路,絕不會不知情。
雲桀掌門從未見過大哥,又怎會第一面見便對她百般刁難,定是那鳳鳴從中作祟,敗壞大哥名聲。
“我怎麽不了解,我就知道鳳大俠肯定不是這種人。”謝爾潆雙手叉腰,誓要與他争個對錯。
“我看你是被他迷了心智了!”
“我沒有!”
兩人差點要将車頂吵翻,謝知非被他倆吵得頭痛,沉聲道:“夠了!”随即對謝知白說道:“逃走的那個大夏人查到蹤跡了嗎?”
謝知白被大哥陡然疑問,連忙從剛才面紅耳赤的争吵中回過神,整理了一下衣衫,“還沒有,像是平白銷聲匿跡了一樣,江州附近絕對還有隐藏在暗處的大夏人,不然一個身負重傷的人不會絲毫蹤跡都不顯露。”
“藥鋪查了沒有?”謝知非突然問道。
“藥鋪?”
謝知白被問得一愣,這幾日他讓人查了所有的客棧及江州附近大大小小的街道巷口,包括附近的山上山下,皆無獨眼人的蹤跡,卻從未想到要去查藥鋪。
“他中了蝕蠍之毒,就算挖去眼睛,使毒素不會蔓延至全身,也會在每夜遭受蝕骨之痛,一定會需要大量的藥物來緩解疼痛,這幾日,你盯緊沉重所有的藥鋪,一旦有人大量購入陣痛藥物,即刻來報,記住,不要打草驚蛇。”
挖了眼睛固然可以保住性命,但日日夜夜的疼痛是無論如何也避免不了的,既然拼死逃出去,就絕不會輕易尋死,這倒是一個機會,可以用他來釣出背後更大的魚。
“是。”謝知白還在為自己的粗心趕到自責,見大哥沒有責怪,心中湧起一陣暖流,更加決心要将那大夏人繩之以法。
馬車剛要駛離琅琊山莊,謝知非便透過車船見到一位身着白衣的耄耋老人汽車一匹白馬,晃晃悠悠地停在山莊門口。
那老者銀發白須,雖滿臉皺紋,但精神矍铄,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模樣,只見他輕輕從,馬上一躍,門前等候的衆人皆迎上前去,早已等在門外的雲桀等人,先是拱手作揖,再将其迎了進去。
謝知非只遠遠瞧見,卻并未看見阿刁的蹤跡。
總算是要見到雲觀長老,也不知她是作何心情,現在應該是忐忑不定吧。
阿刁被留在梅園,雲桀師叔說先讓她再此處等候,還留了鳳鳴同她在一起。
“你的傷……怎麽樣了?”鳳鳴看着坐在那裏低頭沉思的阿刁問。
阿刁的思緒被他打亂,擡起頭來笑了笑,擡起手臂晃動了兩下,在他擔憂的眼神下道:“好多了。”
風鳴的心随着她擺動的手臂搖晃,那刀傷如此之深,就算恢複的再快,也不可能才兩三日就複原,忙急促開口道:“你小心點,別将傷口再扯開。”
阿刁見他一臉緊張,也将手臂放下,“多謝師兄關心,真的好多了,謝知非給我用的藥很好,已經愈合了。”
說道謝知非,鳳鳴的臉色一滞,不再開口。
就在二人沉默之際,雲桀帶着一位老者走了進來。
“阿刁。”
再雲桀的呼聲下,阿刁便見到了師父口中那位和善的老人。
布滿皺紋的臉上滿是歲月的痕跡,花白的頭發随意束了一個發髻,雖年邁但依舊十分精神的樣子,看她的眼睛帶着審視,像是透過她再看另一個人。
在阿刁打量他的時候,雲觀也在打量着阿刁,見她第一眼,他就知道這是他的好徒兒交出來的徒弟,不為別的,就單這一雙眼睛,至純至靜,就足以能夠證明。
“你叫什麽名字?”雲觀開口問道。
雖說已從雲桀口中得知,他仍舊想要聽她自己說。
“阿刁。”阿刁喃喃開口。
“是個好名字,是她給你娶的?”
她是誰,不言而喻。阿刁搖了搖頭,正準備解釋,便又聽到他說道。
“不是也沒有關系,雲桀說你師父讓你交給我一封信?”
阿刁這才當着衆人從懷中将信取出,她放下手中的青玄劍,将信雙手遞于他的手中,心中莫名安定了下來。
原來這就是師父的師父,真的像師父說得那樣一樣溫和。
雲觀見信上四個大字——師父親啓,心痛的閉上雙眼,片刻後才抖動着手指将信打開,才看了一頁,便将信合上,在阿刁不解的眼神中将衆人遣退。
“你們先出去,我有話要與阿刁說。”雲觀揚聲道。
“是,師父。”
雲桀見師父神色沉重,便知那信上定然勾起了師父的傷心,從小師父最疼愛的便是師妹雲逸,師妹天之卓越,雖為女兒身,但習武練劍極為刻苦,從不懈怠。
不止師父,他們這些個師兄又何嘗不疼愛這個師妹呢,他暗嘆一聲,将門帶上,将鳳鳴等喊了出去,自己與兩位師弟在門外候着。
雲觀邁着緩慢地步伐坐在了軟榻上,看了眼還僵在原地的阿刁,伸手招呼她坐在自己的身邊。
阿刁遲疑片刻,還是做了下來。
寂靜的房內只有雲觀翻閱紙張的聲響,僅僅三張紙而已,雲觀整整看餓了一柱香的時間才終于回神。
“阿刁,你也看看吧。”他長嘆一聲,眼中的悵然清晰可見,像是一瞬老了十歲不止,與方才初見蔚然不同,神色間也多了一絲灰白。
阿刁心中打鼓着将信接了過來,從開頭的第一個字便目光含淚,本想忍者眼淚将信看完,卻沒想到在最後一張紙上見到自己的名字是潸然淚下。
師父……
豆大的淚珠落在信上,染濕一片,阿刁慌得用衣袖擦拭,最後小心的将信塞進信封之中,在終于掩面痛哭,泣不成聲。
一只寬厚布滿老繭的手輕輕拍着阿刁的後背,輕聲安撫道:“孩子,不哭了。”
看着嚎啕大哭的阿刁,雲觀也不禁染濕而來眼眶。
片刻後,阿刁繃緊的身子在一場崩潰的大哭下才漸漸松弛下來,像是這一路的重擔終于卸下了一般。
見她終于緩了過來,雲觀才收回放置她後背的手,溫和地開口,“阿刁,以後天雲門就是你的家。”
阿刁還噙着淚的瞳孔微微一顫,想到方才師父信上所說,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