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禮

清晨,江州城內一處宅院中,謝玄正督促着三五侍衛将幾箱從院中朝外搬去。

“謝玄,東西收拾好沒有?”

謝知非與阿刁坐在院中看着謝玄吩咐着下人将一箱箱的物品往外搬,來來往往了好幾趟。

“回公子,已經全部收拾妥當,現在即可出發。”謝玄掐着手指嘴裏念念有詞,小跑着過來回話。

“為何要準備這麽多東西,只是去看師祖而已。”阿刁不解地看向謝知非。

據那日事出已過兩日,她的傷在謝知非的悉心照料下一開始漸漸結痂,昨日雲桀師叔派人來信道,明日武林大會便會開啓,師祖雲觀也傳信今夜就可趕到,她也不得不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了。

她接到信時,心中長舒一口氣,終于要見面了。待見到師祖,她此行的目的就算真正完成。

原本她是打算自己直接回去的,但謝知非以要上門道謝的緣由,非要同她一起前往,還命人買了許多東西,說是上門道謝的禮物,裏裏外外十幾箱,還一樣不準她看。她方才還拉着他要看,可誰料他直接喊了謝玄将物品往外搬去,氣得她錘了他好幾下。

“阿刁姐姐你不懂,大哥這是……”院外傳來謝爾潆的清脆之聲,卻在她擡眼望去時,不知為何緊抿嘴唇。

謝爾潆同謝知非知道大哥要随着阿刁一同前往琅琊山莊道謝,早就打算要一同前去,這不,一大早就趕來院中,生怕大哥将他倆丢下。

誰料竟在院中聽到阿刁姐姐的問話,她真是替大哥發愁,阿刁姐姐哪都好,就是有點太不開竅了,明明都與大哥這樣那樣了,卻還不明白大哥的心事,大哥這明擺着是醜女婿上門,禮數要做足呀。

不過,也輪不到她來發愁,看大哥等她的那一眼,很明顯樂在其中,她與謝知白對視一眼,了然一笑。

真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呀。

“潆兒,子律。”阿刁見他二人也前來,還以為是來給她踐行的,便說道:“謝謝你們來送我。”

兩日的相處,阿刁早已與她倆相熟,于是直接喚起名字來。

謝知非見她喚他二人的名字倒是十分熟稔,為何喚他就還是如同之前一般,心中暗暗較勁,他定要将這稱呼給改了不可。

“阿刁姐姐,你可錯了。”在阿刁不解的眼神中,謝爾潆笑着回道,“我倆可不是來送你的喲。”

“那……”

既然不是來送她,該不會是也要同她一起吧。

果不其然,便聽到謝知白說道。

“阿刁姐姐也曾救性命,我自然也是要同大哥一起去上門道謝的,而且久聞琅琊山莊盛名,卻不曾親眼所見,武林大會在即,我何潆兒等不及要先睹為快了。”

接連救下他與大哥兩條性命,單單憑此,也是要親自攜禮上門拜謝的,雖說阿刁還尚未正式入天雲門下,但這是遲早的事,一來确實是道謝,二來也是為了給阿刁撐撐場子,一個孤女,雖說是已故雲逸大俠的徒弟,那些長老門自然要看在她師父的面子對其關愛有加,但難保不會有心妒的弟子對其招事搬非。

“是呀,是呀,我早就聽聞武林大會是江湖一大盛世,琅琊山莊能承辦如此大的盛會,我早就想要一睹為快了。”謝爾潆邊說着邊眨眼直勾勾的望着阿刁,生怕她會吐出拒絕之詞。

阿刁哪有不同意的道理,有人陪着自然是極好的,這幾日的相處她也對着兩位雙胞兄妹生出了親近之情,猛然分開,心中還是有些不舍的。

琅琊山莊內除了鳳鳴外,也只有與她多說了幾句話的鳳七與她相熟,雖說幾位師叔待她也極為和善,但畢竟是長輩,相處起來還是沒有那麽随意。

她抿嘴,唇角勾起一抹淺笑,微微點了點頭。

見她同意,謝爾潆不禁跳上前來,勾住她的手臂,卻不料碰到她受傷的右臂,惹得阿刁輕呼一聲。

謝知非一見,連忙将自家這個不着調的妹妹往旁一扯,将其與阿刁遠離。

“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謝爾潆見大哥又瞪自己,吐了吐舌頭。

阿刁卻不以為意,輕輕沖她搖了搖頭,趁着謝知非不注意還清眨了下眼。

此次出行,為防止意外,謝知白特意帶了一隊侍衛跟随左右,畢竟還有一個大夏人漏網,還是小心為妙。

馬車行得雖慢,但好在兩地距離不遠,不到一個時辰便已到達。

門口的弟子見來人竟帶着官府的兵,不禁打起精神,警戒起來,幾人在門外等候通報,不一會兒鳳鳴便率先走出迎接。

風鳴的目光先是落在阿刁的右臂,見其雖依舊包裹着錦帛,但行動自如,懸着的心才終于落了下來,這才擡眼看向身後跟着的謝家兄妹,目光不複方才的熱切。

謝爾潆倒是不理會他的冷淡,沖她找了招手,喊道:“鳳大俠,是我。”

那晚,鳳鳴在阿刁的囑咐下照顧謝爾潆,雖相處短暫,但謝爾潆對他的印象卻不差,在她看來,江湖俠客就是要像鳳大俠這般正義凜然,威風不動。

謝知非掃了一眼謝爾潆,目光又劃向鳳鳴,眉心微皺,倒也沒說什麽。

“阿刁,這是?”

“師兄,他們是來見掌門師叔的。”

她沒好意思說是來道謝的,這陣勢倒也太打了些。

鳳鳴眸間閃過一抹驚訝,他本以為這群人是來送阿刁的,畢竟阿刁不會騎馬,沒想到倒是來尋師父的,如此陣仗,也不知所謂何事。

不過既是來見師父,他也不好拒絕,只能在前面帶路。

“鳳大俠啊,你今年還會參加武林大會嗎?”謝爾潆跟在後面,邊走邊打量着琅琊山莊的景色,接着快步走到前處,好奇地問道。

鳳鳴不知明明他與她只有數面之緣,卻為何老要找他說話,但又不好不回答,只好答道:“武林大會只有一次參加的機會,今次自是無緣參加了。”

“啊,好可惜呀。”謝爾潆有些失落。

“可惜什麽,人家已經拿了第一,再去豈不是不給被人活路,倒顯得天雲門小夾子氣了。”謝知白接過話頭,不明白妹妹為何一副崇拜的眼神看着這個人。

從第一面開始這人就開始給他們擺臉子,也不知道在自傲什麽,看他們的眼神不是冷淡就是輕蔑,倒是看起阿刁來,是滿心滿眼的關愛。

等等,他好像發現了什麽。

怪不得啊,謝知白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直到來到梅園的會客廳時,謝知白也沒有止住嘴邊的笑意,還莫名惹得謝爾潆奇怪的注視。

“師父,阿刁回來了。”鳳鳴在外喊道,又看了眼謝氏兄妹及身後捧着幾個箱箧的侍衛,出聲道,“還有人拜見。”

說着便将人引了進去。

“師叔。”

阿刁率先喊道,沒想到除了雲桀師叔外,另兩位師叔也在。

“小阿刁,聽說你受傷了,現在可有好些。”雲白信步走至阿刁身前關切道。

“多謝師叔關心,已經好多了。”

見阿刁并未有所不适,雲白則轉身看向阿刁身旁的謝知非,“就是你救了阿刁?”

謝知非沒想到此人如此直接,略一遲疑,神色從容道:“是阿刁就下了我與舍弟,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受傷,今日前來,比試來道謝的。”

“算你識趣。”

見他如實道來,并未因為給阿刁療傷就否認被救的事實,且還頗有良心沒有提及此事,雲白倒是對他生了一絲贊賞。

“你就是謝家的長子?”雲白再次問道,只不過這次語氣不複方才的問責,明顯溫和許多。

“正式在下,為表救命之恩,特意攜舍弟舍妹前來道謝,阿刁曾救我于為難兩次,又在道口之下救下舍弟,此等恩情,定當銘記,聽聞阿刁說,其師出自天雲門,特前來拜謝。”謝知非示意屬下将謝禮擡上前來,“小小謝禮,聊表寸心,還望收下。”

“謝公子不必客氣,阿刁身為天雲門弟子,懲奸除惡是她的責任,不必如此。”雲桀揚聲說道。

這位謝公子和阿刁的事情他早已聽鳳鳴說過一二,鳳鳴雖為言明,但經此一事,阿刁與他的關系絕不簡單,能讓她以身相救,以命相護的人,他倒要看看能不能擔得起。

師妹就曾被心上人所負,他定不能讓她的徒兒也步入她的後塵。

“心意我們就收下了,謝禮還請帶回去。”

“還……”

“不必多說。”雲桀話鋒一轉,想起鳳鳴所言,于是當面求證道:“據說,你與阿刁是在骊城相逢,不知謝公子怎會出現在北境?”

謝知非還想說些什麽,卻被雲桀直接一句話給打斷,好在他視線早有準備。

“我自幼身子不好,又極愛游山玩水,便趁着探望家師的機會游覽我大梁的山河風光。”他信手拈來。

“這倒是奇怪,游山玩水怎得跑到北境這麽遠的地方,風餐露宿,長途跋涉,不知謝公子的身子如何吃得消。”

雲桀追問時,兩眼直盯盯地看着謝知非,試圖在他臉上看出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