辯解

“謝公子,阿刁在嗎?”

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說話的那人聲音熟悉,是風鳴。

謝知非動作滞了一瞬,随即将手掌扣在阿刁的後腦勺,力道逐漸收緊,仿佛不予回應,便可使門外那人知難而退一般。

他的阿刁此刻癱軟在他的懷中,好不容易才哄得她坦誠心意,這點甜頭可不夠。

美人在懷,萬不可叫旁人打斷。

可阿刁哪有他那樣的厚臉皮,船上不比陸路,統共就這幾個房間,哪有躲藏之處。

方才的門壓根沒鎖,若風鳴直接推門進來,看到這副畫面豈還了得。

可憐他的呼吸都要被她掠奪一空,身子更是不知為何提不起勁,軟綿綿的漂浮在半空。

敲門聲再次傳來,這聲響如同救星駕到,她飄蕩的思緒回籠,舉起軟綿的手紅着臉将謝知非的手扒了下來,往後一縮,躲開他的動作,以迅雷不言盜鈴之勢慌得從他懷中站起。

起身後差點沒站穩,她踉跄着一邊收拾一邊低聲呵斥道:“好了,師兄找你。”

在将自己得衣服頭發收拾妥當之後,便走至門口,還不忘回頭瞪了一眼沉醉回味的謝知非。

謝知非氣惱好事被人打斷,心中泛起無名之火,低罵風鳴總是要來搗亂,他伸出拇指擦了擦唇瓣,斜坐在榻上不願起身。

這人找他作甚,不像是有好事的樣子。

還有,阿刁為何這般急切地要去給他開門,還将他推開。

心中的不滿全挂在臉上,在阿刁開門的那一瞬通通化作怨怼看向風鳴,眸中冷寒。

風鳴見來開門的竟是阿刁,頓覺異常,擡眼看去,謝知非衣衫淩亂地坐在榻上,看向他的眼神似有不滿,可阿刁卻衣衫整齊,嘴上挂着尬尴的笑意。

像是看穿了什麽,他僵在原地,眉頭緊鎖。

“師兄,你找他有事?”阿刁見他面色難看,不解地問道。

“我見你房中無人,便想着來謝公子處問一問,沒想到你真的在這裏。”

風鳴回神,轉頭看向阿刁,并未理睬房間的主人在做些什麽,他想,他需要提醒些什麽。

“什麽事啊,師兄。”

“跟我來。”風鳴看也不看謝知非,便示意阿刁同她借一步說話。

正巧阿刁此刻還不知如何面對謝知非,便一口答應,偷瞄了眼榻上的那人,腳步飛快的将門帶緊,走了出去。

沒曾想腳步再快,也快不過謝知非的嘴巴。

“等等。”說話的人面上雖帶有笑意,但語氣冷然。

站在門外的二人卻不得不停下腳步,齊齊看向房內的那人。

只見他随意起身,也不管那皺起的衣角及敞開的衣領,一步一個聲響地朝門外走來。

阿刁卻被他地動作惹得面上一陣潮紅,那皺起的衣角像是在提醒她方才的那番荒唐事般,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了進去,免得讓他笑話。

謝知非停在阿刁身側,斂眸看向風鳴,語氣不善道:“不知風鳴大俠所謂何事藥刻意避開在下。”

“自是不與外人道。”風鳴冷硬的聲音也不遑多讓。

“外人?”謝知非被這兩個字逗笑,拉過身側阿刁的手問道,“阿刁來說,我是外人嗎?”

說罷便挑眉看向阿刁,等待她回答。

阿刁緩緩擡起眼皮,被這二人盯得僵硬在原地。

這個謝知非,什麽外人不外人,難不成要她當着別人的面承認說他不是外人,是內人?

她不知該如何回答,咬了咬唇,決定還是把這個炸毛鬼先哄好。

“別鬧,師兄找我定是有事相商,你先在這裏等我。”說完便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袖,哄小孩似的語氣。

謝知非要的就是這個态度,免得以後不知哪來的人都可以随意将她從他身邊喚走。

“那我便在此處等着阿刁。”他摩擦着她的手,目光挑釁地看着風鳴。

風鳴的目光對上謝知非,似有火花撞出。

阿刁随着風鳴來到甲板上一處無人的角落,江風将她烏發吹起,也将方才的旖旎吹盡。

“師兄。”她輕喚一聲。

“阿刁,你我雖昨日才見,相處不多,但與你短短相處的這一日來我便知曉你心性單純,這一點從你可以使出天雲三十二式便可看出,但作為你的師兄,我有一事不得不提醒你。”風鳴對着遠處的江水說道,然後轉過身直直望向她,似有話未說完。

“師兄但說無妨。”

阿刁雖有不解,但經昨日一戰,以及他對師父的善意,她還是願意耐下性子聽他一言。

“你可知謝公子的身份,這些時日他可曾輕待于你。”他思索着開口。

他心中早有一律,只是一直斟酌該要如何問出口,在他看來,謝知非必是有所圖謀才會容許阿刁留在身側,否則以他的身份何愁請不到護衛。

一個身份貴重的世家子弟,竟讓一個不知身份無門無派的江湖女子留在身邊,豈不是讓人笑話。

況且,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富家子弟竟能惹得仇家請得起暗影門。

暗影門是何等組織,近年來江湖上有多少起仇殺皆拜他們所賜,錢財倒是為次,暗影門向來是不做不休,但凡出手必無回頭箭,他竟能從暗影們手中毫發無傷的逃脫,實在是出乎意料。

他身邊那個名為謝玄的侍衛,見走路的身姿及筋骨,絕不普通,雖未交手,但必不次于江湖門派的頂尖之徒。

能養出此等功夫的侍衛必不會是普通的官宦子弟,再加上能得長公主夫妻如此相待更是屈指可數,加上年紀姓氏,身份早已不言而喻。

可是,阿刁知不知道。

“他帶我極好,至于身份,我自然是知道的,有什麽不對嗎?”她茫然開口。

他究竟想說些什麽?

“他是謝必安将軍的長子,謝知非。”

“有什麽問題嗎?”

“大梁關于他的傳聞可不少,人人皆知他病弱,可卻突然出現在這邊境之地,有仇家追殺,卻還只帶了一個侍衛,你還不覺得有問題?”

見她依舊反應平平,衣服涉世未深的模樣,他只好把話說明。

“更加有問題的是他對你的态度,留你一個毫無背景身份的女子在身邊,定是有所圖謀。”他信誓旦旦道。

“那是因為他想要我保護他。”她不禁為他辯解,不明白風鳴為何對謝知非抱有偏見。

“他若真的危險就應該老老實實地待在将軍府!”他聲音不自覺地高昂,意識到後,又驀地放低嗓音道,“何況他身邊還有一個頂尖的侍衛,你與他交過手沒?”

“……”

不否認就是承認,他更加堅信自己的猜測。

“阿刁,他今日是否輕薄于你,你涉世未深,千萬不要被他蒙騙去了才好。”

“他沒有!”

“我方才敲門之時,你們在做什麽?”

回想起謝知非方才的姿态神色,竟絲毫都不加以遮掩,他愈想愈氣,壓下心底的那抹憤怒,用力呼出一口氣,“是不是他哄騙你?威逼利誘于你?”

阿刁不願謝知非如此被人誤解,焦急着說道:“是我喜歡他。”

“什麽?”

他震驚道,眼眶中滿是不可置信,“我已修書一封交予師父,下船後你便直接和我去見師父。”

“不要。”她搖頭,往後退了兩步,拉開與他之間地距離,“若是沒有謝知非,身無分文的我還不知現在何處,我雖是她的護衛,但若無他的保護,在這茫茫江湖要想找的到天雲門更是寸步難行,我曾與他共患難,這些話,你不必多說。”

說罷便要離開。

“那是因為……”風鳴追上她的腳步,試圖繼續勸解。

“你根本就不了解他,也不了解我。”她逐漸加快語速,“你雖是我的師兄,但你我實為陌生之人,若非他,我也實難與你相認。”

她與謝知非這段時間的相處,讓她堅信他對她的真心,這是她切身感受到的,不曾有假。

至于這些謎題,她自會去找謝知非問個清楚,那是他們二人之間的事情,不需要旁人來插手。

她再次擡眼看了眼風鳴,其實不明白他為何要這般生氣,他們相處不過短短兩日,而真正的相處不過是一場談話與一場比試。

她也不覺得因為彼此的師父是同門,他們就一定要情同手足,她也沒有必要對這個所謂的師兄言聽計從。

她實在不願聽旁人诋毀謝知非,先不論她沒有什麽可供他貪圖,倘若他真的對她有所圖謀,到那一天,她自會親手做個了結。

“可是……罷了,你仔細想想我說的話,他究竟為何要留你在身邊。”

風鳴見她神色堅決,再說下去恐怕二人僅存的一絲情誼怕是要消失殆盡,只好收回腳步,做最後的勸告。

阿刁腳步頓了頓,随即,毫不留念地離開。

風鳴站在甲板上握緊拳頭,眼神飄遠,他想他必須要拿到證據才能使她相信,看來還要再寄出一封信了。

一只突然降落的雲雀落在桅杆之上,烏黑的羽毛透着亮光,探着腦袋機警地看向他。

風乍起,似有雨要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