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周覺得自己可能腦子出了大問題才同意參加這件事情。

現在是午休時間, 虞少淳帶着譚遠照和馮周找了一家人少的奶茶店,美其名曰要讨論作戰計劃,然後又拉了個叫“約會大作戰”的聊天群。

馮周又一次生出了想把他掐死的沖動。

譚遠照雖然業務能力和知識水平很強, 但在情感這方面的事情上一竅不通。他有些局促地捏着面前的奶茶杯子,時不時看一眼虞少淳:“小虞, 你這個……”

“放心, ”虞少淳拍了拍他的肩,“保證給你搞個大場面。”

譚遠照連忙補充:“大場面歸大場面, 可千萬不能影響你們學習,學習永遠是第一位的。”

馮周微微偏頭, 嚴肅地對譚遠照說:“你現在跑還來得及。”

“跑什麽啊?”虞少淳瞪了他一眼, “我你還不信嗎?”

馮周真誠地看着他搖搖頭,滿眼寫着“懷疑”。

奶茶店門口的風鈴忽然“嘩啦啦”一震亂響。老板本來穩健裝袋的手顫了顫, 險些把奶茶碰翻。馮周回頭,看見一個紮着高馬尾的女生好像撞了玻璃門,正毫無形象地靠在吧臺邊倒抽涼氣揉着發紅的額頭。

虞少淳連忙招呼她:“路小南, 這邊這邊,低調點。”

路小南龇牙咧嘴地擡頭:“不是, 你家奶茶店能不能在門口貼個‘此處有玻璃’啊?這誰能看得清有門?”

……

馮周微笑着點點頭,準備起身走人。虞少淳見狀連忙伸手拉住他:“你去哪?”

“我格格不入, 自動申請退出。”

譚遠照輕咳一聲:“化競題……”

馮周咬牙切齒地問他:“我們可以有別的交易方式嗎?”

譚遠照答:“這個……可能不可以。”

路小南扯開椅子坐下,大大方方地對着譚遠照伸出一只手:“那麽譚老師,我們就是暫時的戰友了。”

馮周沉默不語, 低頭用吸管戳着杯子裏的珍珠, 勵志做一個安安靜靜的钜嘴葫蘆。路小南在旁邊鋪開一張紙:“這是虞神讓我回憶的音樂老師一周行動軌跡。”

“幹什麽用的?”譚遠照問。

“首先确定她是不是單身,”虞少淳說,“不然她有男朋友不就鬧烏龍了?”

他手裏拿着根紅筆, 快速地在那份行動軌跡上圈出了一二三四個點,把筆往桌上輕輕一磕:“周三下班有人接她,不知道是誰。”

“是她哥,”馮周忽然插話,“科任老師下班時間是下午四點半,我有一次追着物理老師出校門問題時剛好聽見音樂老師喊那個人哥哥。”

虞少淳點點頭:“馮學霸,你還有什麽驚喜是我們不知道的?”

他說完,又圈了幾個圈:“多肉,音樂,香水,這幾個點要着重做文章。”

譚遠照皺眉:“為什麽啊?”

路小南費解地擡起頭:“不是吧譚老師,您不會覺得表白這種事只要送情書和花?”

“不然呢?”譚遠照用一臉迷茫回複她。

路小南表情複雜地低下頭,對虞少淳說:“虞神,我忽然覺得這事有點懸啊。”

馮周冷笑:“你們早該意識到這點。”

虞少淳搖搖頭:“再怎麽困難的命題,成功率也不可能為0,我們一定還有希望。”

前有馮周愛答不理的态度,後有虞少淳面面俱到的考慮,譚遠照莫名被感動到:“小虞,是老師之前誤會你了。老師今天才發現,原來你這麽熱心腸想幫老師。”

馮周冷冷道:“別把他想得太善良,有熱鬧不看王八蛋罷了。”

路小南支着下巴看他們兩個人拌嘴互怼。午後的陽光透過窗簾灑落,照在桌上插在玻璃瓶裏的香水百合上,曬得人暖洋洋的。她看着虞少淳和馮周終于從幼稚園吵架升級成了幼稚園打架,伸手揪着對方的領子隔着個譚遠照扯來扯去,終于忍不住大笑起來。

如果可以的話,她挺想把這一幕拍下來的。

誰也不會想到堂堂年級第一和年級第二之前帶着全班和數學老師教導主任對着幹,現在打架的方式居然會是扯頭花。

真是一群……很可愛的人啊。

“所以最後你們真的決定要這麽搞?”

張秋爽女士擔心陳驷進了實驗班跟不上進度,天天給他買一本又一本練習冊做,美其名曰刷題有助于提高做題效率。但是就算陳驷天天把頭拱進地裏學,也照樣只能在每次周考和月考中勉強做個中下游的學生。馮周看不下去,讓他每周都把自己做過的題拿來自己再幫忙過一遍,至少比他盲目刷題有用得多。

“嗯,”馮周一頁頁地翻着習題冊,指着其中一道選擇,“這道題之前為什麽錯了?”

陳驷探頭:“看錯條件了,沒看見後面寫g=9.8,所以……”

馮周伸手在他頭上敲了一下:“第幾次了?”

“下次一定記住,”陳驷被敲了個猝不及防,還不忘繼續八卦,“有一說一,我覺得這可操作性太低了,難度悉數忒大。”

他掰着手指給他算:“你看你們首先要在音樂老師過生日那天提前擺上蠟燭,然後由兩人演奏音樂。暫且不說虞少淳到底會不會,就光排練都挺難的吧?你還說你們要自制香水?香料哪裏搞?器材哪裏找?”

馮周心說我覺得也是,可問題是同盟的另外三個戰友覺得沒有任何問題,甚至已經準備提前揮着手帕載歌載舞慶祝計劃成功,局面憑他一個人根本無法挽回。

他有些心累地嘆了口氣,翻到下一頁,伸手直接擰住陳驷的耳朵:“正弦函數又和餘弦函數比反了,你物理學得困難就算了怎麽數學這麽基本的東西都給忘了呢?”

陳驷鬼哭狼嚎地道歉認錯,就差給馮周磕頭了。虞少淳本來在前面趴着玩手機,聽見身後他倆的聲音轉過頭來,敲敲馮周的桌子:“對了,周末來我家,說好的別忘了。”

陳驷警覺地擡頭:“去你家幹什麽?”

“你着什麽急?也想參加?”虞少淳饒有興味地看着陳驷,“我們要do something enjoyable.具體內容不方便透露。”

靠,聽上去就不像好話。

陳驷連忙對馮周說:“馮寶,你可不能被敵人誘惑啊!”

虞少淳笑眯眯地看着他:“敵人們早八百年握手言和了,你這情報也跟不上潮流啊。”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啊馮寶!”

馮周還保持着揪他耳朵的動作,聽着話題越扯越不靠譜,直接把他的頭往練習冊前一拽:“繼續看這道題,P是斜坡中點,小球從頂點無初速度抛出,落在P上的時候會不會畫受力分析圖?還有一個多月期末考試你是不是想明年大年三十被吊在門外挨揍?”

陳驷連忙拿過來張草算紙,老老實實在上面畫起受力分析圖。馮周垂下眼看着練習冊,又想起幾天前他們最後的讨論結果。

剛開始本來只是簡簡單單地送一束花和一張賀卡,後來虞少淳又全盤推翻,說不fantastic,沒有記憶點。馮周到現在還記得虞少淳擲地有聲地說:“如果你的idea不夠amazing,是不會被remember的。”

“remembered,”馮周善意地提醒他語法錯了。

譚遠照完全跟不上節奏:“那怎麽才能有記憶點?”

“首先,老譚是個化學老師,而香水這種東西,又恰好和化學有那麽千絲萬縷的聯系,”虞少淳說,“市面上的香水都太常見了,我們既然要創新,就要做那個最獨一無二的。”

路小南說:“你的意思是……自制?”

馮周試想過很多虞少淳會搞出來的幺蛾子,但是唯獨沒想到會是“自制香水”這個毫不作死聽起來又算浪漫的方案,對接下來他要講的事情多了幾分期待。

下一刻,他就聽虞少淳說:“禮物有了,再準備99支蠟燭和99朵玫瑰花,擺在音樂教室裏。到時候我和路小南合奏一首世界名曲,老譚就站在蠟燭和玫瑰的簇擁下向音樂老師表白,簡直完美。”

好的,果然不該抱太大希望。

他思及此處,重重嘆了口氣。陳驷手一抖:“我算錯了嗎?”

“沒有,”馮周說。他從桌洞裏摸出手機,點開“莪昰迩的命”的對話框,删删減減地發出去一條信息:

【Kepler】2020/11/02 18:13:07

對不起,又來打擾你了。你們女孩子一般會比較喜歡什麽樣的香味?

陳驷見他拿出手機,又悄悄湊過來,滿臉八卦笑容地輕輕說:“喵?”

喵你媽呢?

賣萌還是玩啞謎?

馮周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陳驷指了指他的手機,又問:“是你那個暑假認識的‘喵’?”

馮周摁熄了屏幕,溫柔地把手放在他後腦勺上,使勁往桌上一按:“鹹吃蘿蔔淡操心,快做你的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