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我, 你在想什麽呢?”馮周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他。
虞少淳也是一臉莫名其妙:“那你不喜歡音樂老師為什麽給她寫情書呢?”
“什麽情書?”
“就是情書啊。”
“我什麽時候寫過情書?”
虞少淳直接開始背誦:“親愛的王曉雯老師,我是水,你是鈉……”
“停!”馮周一拍桌子, “這你從哪知道的?”
他問完,臉色怪異地擡頭看着虞少淳:“你翻我的包?”
“絕對沒有。”虞少淳舉雙手發誓, “那天從你包裏掉出來的, 怎麽能算我翻的?”
“就憑這個你覺得我暗戀音樂老師?”
“不然你寫着玩嗎?”
“這玩意兒像我寫的嗎?”
“可別說,”虞少淳真誠地看着馮周的雙眼點點頭, “十分有你的風采啊。”
馬姐正好從後廚出來,看見他們兩人劍拔弩張的樣子, 伸手就敲了下虞少淳的頭:“幹什麽呢?別和你同學耍少爺性子欺負人。”
虞少淳委屈地捂着頭轉身:“誰欺負誰啊?”
“還能誰欺負誰?”馬姐說, “看人家小孩兒那乖樣就不是能欺負人的,再看看你, 衣服不好好穿頭發不好好弄,誰信你是好孩子啊?”
“我衣服怎麽了?”虞少淳扯着自己的衣服領據理力争,“橙色不好看嗎?年輕人就是要穿大紅大綠才能有活力, 這也有錯嗎?”
馮周一邊喝着咖啡一邊聽他倆吵架,沒忍住笑了出來, 咖啡嗆進了喉嚨裏。虞少淳剛想幫他拍拍背,馬姐就一個健步上前柔聲說:“這孩子, 怎麽喝個咖啡還能嗆到呢?慢點喝,不着急。”
“馬姐,”虞少淳抱着胳膊冷眼旁觀,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你兒子呢這麽細心。”
馬姐丢了他個白眼:“怎麽着?吃醋啦?就你那臭脾氣誰願意慣着你。”
她揪着虞少淳的袖子把他帶到吧臺後面, 悄悄塞給他兩張電影院的優惠券:“拿着,你倆去看電影。”
虞少淳瞪大了眼睛,輕聲說:“馬姐, 你幹嘛?”
馬姐對他擠了擠眼睛:“有機會就好好把握嘛,趁着年輕要多……”
“打住,”虞少淳做了個“暫停”的手勢,“你少亂點鴛鴦譜。”
馬姐豎起一根食指湊到他面前:“那你愛好這麽小衆哪年才能脫單嘛!”
虞少淳一臉頭疼地看着她:“就算愛好小衆也不是随便拉個誰都能湊在一起的吧?別禍害人家了,他筆直筆直的。”
馬姐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把票塞到他手裏:“反正我要這票沒用,你拿着拿着。”
虞少淳晃回桌前,雙手撐着桌子問馮周:“看電影不?”
馮周迷惑地擡頭:“?”
“別人送了馬姐兩張優惠券,她拿着沒用就給我了,”虞少淳說,“正好我還好奇老譚和音樂老師到底怎麽回事,你順便給我講講。”
電影院就在“有只貓貓”上面一層,已經有不少人在外面排着隊取票準備入場。虞少淳掃了一眼排片的屏幕,問馮周:“想看什麽?”
“随便。”
“能不能換個詞?”
“都可以。”
虞少淳挑眉看他,點點頭,買完票回來遞了一張給他:“拿好。”
馮周接了票:“信……條?”
“那個傳說中看了會瘋掉的電影,”虞少淳說,“上次帶我妹看的時候開場十分鐘她就睡了,你看懂應該不成問題吧?”
“你看過為什麽要再看一遍?”
虞少淳聳聳肩:“我有錢我樂意。”
“別的理由呢?”
“我看英文電影容易睡着,”他倒是大大方方地交底,“上次我和我妹前後腳睡的。”
……那你也沒強到哪去啊。
他們買的IMAX票,馮周看着面前的巨幅熒幕就知道這票價不一般,連忙正襟危坐在座位裏坐好。虞少淳倒是一派悠閑的模樣把自己往椅背裏一丢,舒舒服服地半躺着,上下眼皮提前開始打架。
“你還準備再睡一場?”
虞少淳掩着嘴打了個哈欠:“這是不可抗因素,我連考試聽聽力都能睡着的。”
之前虞少淳說這是部能把人看瘋的電影,馮周還覺得他是危言聳聽。但是在電影開始十分鐘後,他已經看得滿臉問號。
剛開始就槍戰這麽刺激的?
這是誰?這又是誰?
馮周戳了戳旁邊的虞少淳,虞少淳半睜着眼把頭轉向他:“你幹什麽?”
“這誰?”
“臉盲啊?”虞少淳換了個姿勢,“好巧,我看外國人也臉盲。”
他聽英文犯困是老毛病,一直沒法根治。他爸給他找了好幾個私人外教都以失敗告終,最後也只能放任自流。虞少淳聽着聽着,一股困意再度襲來。就在他要閉上眼眯一會兒的時候,忽然有人戳了戳他。
“你又幹什麽?”
“他們想用逆熵進行時間回溯?”
“是啊。”
“可是……”
虞少淳知道他想問什麽:“人體也是由粒子構成的。”
馮周皺眉:“但是熵值永遠在增加。”
“确實如此,在系統中‘熵’被用來代表無效能量,”虞少淳坐直身子,“能量總和=有效能量+無效能量,而宇宙能量的總和是常量。”
“有效能量在減少,無效能量在增加,所以當最後的有效能量清零時,宇宙就消亡了,”馮周點點頭,“因此他們搞這種‘逆熵’是為了拯救地球?”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虞少淳拍拍他的肩,“你得出的結論算是對的,可能起因出了點問題。”
馮周剛要再說什麽,忽然覺得自己的椅子被人踢了踢。他和虞少淳回頭,就看見坐在他倆身後的人瞪着他們,在嘴邊比劃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虞少淳給那人道了歉,伸手怼了怼馮周:“都怪你,非拉着我在電影院讨論學術內容。”
馮周面不改色輕聲怼回去:“這是嚴謹的科學态度。”
“放屁,你那叫杠精。”
“你在歧視鑽研科學的人。”
“鑽研科學的人怎麽會在電影裏找學術。”
後面那個人又踢了下椅子,他倆才不情不願地閉上嘴。
多虧馮周的騷擾,虞少淳這才沒再睡兩個小時浪費60多塊錢的電影票。他打了個哈欠慢慢站起來,跟着人丨流向門外挪動。馮周本着不能浪費票錢的想法一直坐到了卡司都放完才走人,他出了放映廳想找虞少淳,忽然被什麽東西晃了一下眼睛。
不遠處有個男人正挽着一個女人也向門外走去。那個男人身材微微有些發福,手上一枚粗丨大的金戒指格外顯眼,剛才應該就是這個東西反的光。
他是……
馮周眯起眼,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便被人在肩上重重拍了一巴掌。
“看什麽呢?”
他皺着眉轉身:“你幹嘛?”
虞少淳塞給他一杯可樂:“回來找你啊。”
“我不喝,”馮周把可樂塞回去,“碳酸飲料含有磷酸,大量磷酸攝入會引發骨質疏……”
虞少淳直接把吸管怼進他嘴裏:“我謝謝你。”
馮周借坡下驢,就着吸管喝了一口,意外地發現味道還不錯。
“聽陳驷說你沒喝過可樂?”虞少淳剛想咬吸管,發現是紙的只好作罷,“你損失了好多樂趣。”
“我媽是醫生,她對我的飲食管控很嚴,”馮周解釋說,“我從小很難喝到飲料。”
虞少淳搖搖手指:“衆所周知,可樂漢堡薯條,火鍋燒烤奶茶,是人生不可或缺的快樂,下次帶你嘗嘗,你就會樂不思蜀。”
“好啊,”馮周笑了下,“下次是什麽時候?”
虞少淳挑眉看着他:“馮學霸居然和我開玩笑了?我是在做夢嗎?”
馮周還沒說話,虞少淳就一把攬過他的肩:“那咱倆都這麽熟了,以後少和我假客氣,聽見沒?”
他也不管馮周在自己胳膊下怎樣掙紮,兩人保持着這麽個奇怪的姿勢在路上走了個七扭八歪。虞少淳歪着脖子對沿途一溜的小商販行了注目禮,還不忘指點江山:“我要是能用逆熵溯回時間到高一,第一時間就去找馮學霸和他提前握手言和,這樣我還能少生氣多活幾年。”
馮周“噗嗤”笑了出來:“分明是萬年老二先來找我茬的。”
“你呢?”虞少淳沒理他的嘲諷,“你要是能用逆熵溯回時間,想做什麽?用理化生拯救世界?”
“我……”
馮周盯着腳下的柏油馬路,輕聲說:“可能選擇不會來到這個世界上吧。”
他話音剛落,後背上落下重重一巴掌:“說什麽呢你?快呸三聲,不吉利。”
馮周皺着眉擡頭:“你怎麽還搞封建迷信呢?”
虞少淳斂去笑意,正色說:“你要是不存在,怕是會讓物理界損失一顆新星。”
“別捧殺我了,”馮周不無嘲諷地說,“我就一個會答應試題的學生,當不了物理界新星。”
“你是不是心裏有什麽過不去的坎?”虞少淳在胸前給他比了個心,“是不是有什麽往事的陰影揮之不去,讓你對生活沒了希望,對自己沒了自信?有這樣的煩惱,都可以和我傾訴。”
“放屁吧,”馮周笑罵着踢了他一腳,“你戲好多。”
兩人一路插科打诨走到了公交車站。虞少淳攏了攏衣領,對馮周說:“拜拜,我要去對面坐車。”
馮周點點頭。
虞少淳剛走出幾步,又回頭:“你得找時間給我講講老譚和音樂老師的故事,說好了的不能反悔。”
誰和你說好了?
馮周想着兩人的關系剛剛緩和,還是垮着臉“哦”了一句。
虞少淳站在不遠處的路口,看着馮周孤零零地站在站臺上,鬼使神差地把手攏在嘴邊又喊了一聲:“馮周!”
那人滿臉迷茫地回頭,虞少淳沖着他使勁揮揮手,想起馮周剛才莫名其妙的“不想活”理論,高聲喊道:“等我下次帶你吃火鍋,你好好……”
活着。
最後兩個字淹沒在公交車進站的聲音裏。
馮周随着人群被擠上了車。公交車嗡鳴一聲,慢慢駛向遠方,變成晚高峰諸多機動車中不起眼的一個黑點。虞少淳徹底沒了調戲對象,只能百無聊賴地繼續等紅燈。他剛準備數斑馬線解悶,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震了一下:
【芝諾的烏龜】: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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