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周站在穿衣鏡前,打量着自己換的這身純白搭純黑的衣服。
他今天想趁着周末去那家“有只貓貓”咖啡店踩個點,回來好給譚遠照交差換那本化學題冊,說不定……
說不定還能“碰巧”遇見“莪昰迩的命”。
但是就這身衣服看起來有些不太對勁。
馮周打開自己的衣櫃掃了一眼,發現全是黑白灰三個色系的衣服,灰撲撲的感覺撲面而來。
好像也沒什麽不對,但是又好像哪裏都不對。
他搖搖頭,在鏡子前比劃了半天也沒比劃明白,覺得實在弄不懂這些關于穿搭造型的事情,最後還是挑了件黑白灰三色的格子衫穿上就出門了。
“有只貓貓”咖啡館在他們學校旁邊的購物廣場裏,因為價格便宜又能撸貓廣受女生喜愛。裏面的裝修還算精美,不僅有貓咪的窩,還有各種給貓爬上爬下的玩具和拍照用的道具,比如秋千或者其他形形色色的沙發和拍照板,少女心十足。
馮周剛推開門,就聽見一聲清脆的鈴铛聲。他一低頭,看見腳邊蹲了團毛茸茸的貓。
這兒的貓居然都不關在籠子裏,可以大搖大擺地橫行在店中。
“你們的貓不會跑出去……嗎?”
馮周随口問着,擡眼看清站在吧臺後面的人後瞬間瞪大眼睛,最後那個“嗎”字像便秘一樣被他擠了出來。
站在吧臺後面的人看見了他,也是一臉震驚,塑料杯從他手裏滑落,在吧臺上磕了個響。
他們同時指着對方喊道:“你怎麽會在這兒?”
趴在門口的貓被吓得跳了起來,伸爪在馮周褲子上撓了一下,跳上旁邊的架子邁着小碎步跑了。
一個女人撩起後廚的簾子探出頭來:“虞少淳你幹嘛呢?”
“我,你,我,”虞少淳好像喪失了基本的語言能力,指着馮周磕巴了半天,“你來這兒幹什麽?”
馮周比他更早一步平息了剛剛的震驚,随便挑了一個位置坐下:“我為什麽不能來這裏?”
這地方看起來就不像你這種人會來的吧?
虞少淳磨了磨牙,腦子裏忽然靈光一現:他不會就是那位網絡上的神秘男孩吧?
他妹妹要泡的難道是馮周?這倆人是怎麽搭上關系的?
可馮周喜歡的明明是音樂老師啊,他妹妹看起來沒機會了。
這可如何是好?
虞少淳腦子裏已經搭臺唱戲開演倫理劇了,面上還是波瀾不驚的樣子,雙手把菜單遞過去:“請問您想喝什麽?”
馮周問:“你們這兒坐一會兒還要收費嗎?”
“理論上來講是要收費的,”虞少淳微微欠身,“抱歉。”
“那我……”
馮周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打斷了:“虞少淳,這你朋友啊?”
“同,同學,”馮周連忙搶先解釋,“我們是同學。”
那個女人撥了撥頭發,叉着腰看了虞少淳半晌,伸手掐在他耳朵上一擰:“同學來你還要收錢?你良心不痛嗎大少爺?”
虞少淳連忙後退兩步從她身邊挪開逃離魔爪,摸着耳朵龇牙咧嘴說:“可是錢也要賺的啊馬姐!”
馬姐看向馮周,剛剛的兇神惡煞一掃而空,笑容甜美地說:“随便喝随便點,讓虞少淳付就行了,我繼續忙去,對你同學好點。”
她轉身回後廚去,還不忘用手指捅了捅虞少淳的腰:“懂不懂人情世故?”
“懂懂懂,必須懂,”虞少淳雙手合十把姑奶奶送走後沒好氣地問馮周,“喝什麽?”
馮周翻看着菜單,發現上面都是些看不懂的字樣,唯一能看明白的只有“卡布奇諾”“藍山”“拿鐵”和“摩卡”這些挺常見的大衆咖啡。他想了一會兒,擡頭說:“随便吧。”
虞少淳挽了挽袖子:“我就知道。”
他從櫃子裏拿出幾個造型特別的工具,擡頭問馮周:“喜歡甜的嗎?”
馮周點點頭。
他把一個裝着牛奶的金屬罐放在疑似咖啡機的裝置下面後,罐子響起了“滋滋啦啦”的聲音。馮周有些好奇,起身走到吧臺前:“你在幹什麽?”
“準備拉花,”虞少淳說,“拉花你知道嗎?”
馮周點點頭:“知道一點,是不是在咖啡上畫畫?”
虞少淳笑了一下:“你這麽說也對。”
他把咖啡和牛奶放在吧臺上,控制着牛奶罐的高度,手腕輕抖,起泡的牛奶慢慢從金屬罐前端傾斜而下,慢慢漂浮在褐色的咖啡表面上。
馮周看着上面漸漸出現的一個層層疊疊的桃心,驚訝道:“你還會這個?”
虞少淳心情不錯地“哼”了一聲,把咖啡向他一推,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我會的可多了,年級第一。”
他做好了馮周的咖啡,把身上的圍裙解下來搭在旁邊的椅子上,給自己倒了杯牛奶,腿一跨坐在馮周對面:“知道拉花的原理是什麽嗎?”
馮周看着那個桃心沉吟半晌:“表面張力?”
“不錯嘛,”虞少淳湊近,一雙桃花眼笑得彎了起來,“知道原理的話,來試試?”
馮周幹脆利落地拒絕了他的邀請:“那就不用了。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虞少淳伸手解開襯衣領口的扣子:“這是我媽朋友開的店,我當然會在這裏了。倒是你,來這裏幹什麽?”
馮周的目光順着他的手看向他的衣服,發現他今天穿了一件淺橙色的襯衣,上面還印着一瓣一瓣的檸檬,橙黃混搭亮眼得一批。虞少淳注意到他的目光,伸手敲了敲桌子:“嘿,朋友。”
馮周回過神:“我來這裏看看。”
“看看?看什麽?”虞少淳心想我可得把你的真實面目給詐出來,“怎麽這麽多家咖啡店,你非得來這家看看?好巧哦。”
“因為……”
馮周當然不能告訴他自己是聽了網友推薦才來的這個地方。
那不就暴露自己有在和小女生親密交談了?
“說話啊,”虞少淳忽然湊近他,“還是說……你和別人約好在這裏約會?”
馮周的咖啡杯“當”地一聲磕在桌沿:“怎怎怎麽可能?”
虞少淳向後一仰,靠在椅背上:“那你臉紅什麽?”
“精神煥發。”
馮周不願意說實話,虞少淳也不着急,一口一口喝着杯子裏的牛奶。兩人相對無言地坐着,準備打持久戰。一只長毛小貓似乎沒讀懂一片安靜中看不見的腥風血雨,在桌子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縱身一躍跳到了馮周的膝蓋上。
馮周看着小貓在自己腿上打滾,忍不住想伸手摸它。可手伸了一半又硬生生止住,停在半空不上不下的,看着別扭。
“這是貓咖,貓随便摸的,”虞少淳說,“你不會不知道貓咖是什麽吧?”
馮周低下頭:“我知道,但是我怕……”
虞少淳好像知道他要說什麽:“他們家的貓每周洗一次澡,定期除菌,衛生肯定合格的。”
“哦,”馮周像是下定了決心,慢慢把手放到貓的後背上,英勇就義一般,“那我摸了。”
“你要不要搞得像貓會吃人一樣啊?”虞少淳從沒見過這麽艮的人,“貓不會吃人,我們每天都生活在億萬萬個細菌裏,你要是怕有細菌你為什麽不生活在無菌箱裏一輩子呢?”
馮周慢慢體會着貓毛的絲滑,擡頭誠懇地說:“如果能生活在無菌箱裏我早就移民過去了,這恐怕只能成為一個美好的暢想。”
他不知道摸了小貓哪裏,小貓倏地把頭轉過來,張嘴就要咬他,吓得他連忙把手收了回去。
“不能摸貓尾巴。”
馮周心有餘悸地點點頭:“第一次摸,沒經驗。”
……不要說那種奇怪的臺詞好不好。
虞少淳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貓都不會摸,你到底來幹什麽的?”
“我就來看看,”馮周把手放在小貓的嘴前,小貓伸着舌頭要舔他的手,“你怎麽這麽關注我來的目的?”
“因為……”
他總不能說自己妹妹的網上暗戀對象也知道這間咖啡館很有可能今天來自己是提前幫他妹參謀那個男的到底合不合适的?
虞少淳已經預料到自己如果真的這麽說馮周會用這件事嘲笑自己半個月的。
兩個各懷鬼胎的人坐在桌子兩邊,暗潮洶湧。
馮周松開手,小貓打了個滾輕巧地跳到地上,邁着貓步跑去不遠處的食盆吃飯了。他一直看着小貓跑遠,眼中帶了少許平日不多見的溫柔神色。等看不見那只貓,他才把眼神收回來,端起面前冷了的咖啡喝了一口,擡眼看着虞少淳依舊用探究的目光看着自己:“你還不放棄嗎?”
虞少淳摩挲着下巴看着他:“你不說,我就一直問,大不了同歸于盡。”
馮周長嘆一聲,放下咖啡杯揉了揉眉心,目光灼灼地盯着虞少淳:“那我告訴你。”
“但是你,絕對絕對不許告訴別人,你知道嗎?”
“知道了知道了,”虞少淳一聽他要說,心中一喜,連忙湊近他,“你快說。”
“因為……”馮周滿臉苦大仇深,“譚遠照喜歡王曉雯老師,但是他慫,不敢自己表白,就委托我幫他物色一個好的約會場所。”
???
虞少淳被這個消息炸得五雷轟頂。他沉默良久,才如夢初醒一般喃喃道:“暗戀音樂老師的人,居然不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
并沒有掉馬,掉馬還遠着=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