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蔣瑤是蘇氏的員工,蘇振峰作為蘇氏的老總,不乏女人喜歡和糾纏,蔣瑤就是其中一個,而且與其他女人不同的是,她特別個性,強硬,盡管蘇振峰拒絕了她很多次,蔣瑤也不放棄,不介意他有太太,不介意當小三,為了愛情她不會在意道德。

蘇振峰因為她的工作能力和執行力強過男人,所以對她特別重視,給她很多機會她都抓住了,但是對于她毫無顧忌的公開示愛和追求,蘇振峰采取避開不理的态度,沒有決絕地開除她,成了蘇振峰這輩子最後悔的事,也埋下了無窮的後患。

因為一次飯局,他喝醉了,但還不至于醉到失去意識和理智的程度。

當時正好是石楠懷蘇毅剛剛三個月的時候,他喝醉了酒便打算去酒店住一晚。

蔣瑤和他一起去飯局,又将他扶到酒店。

蘇振峰以為自己已經做的很好,保持清醒,沒有給蔣瑤任何的機會,卻高估了蔣瑤的人格底線。

她給他下了藥。

正在講述的蘇振峰眼眶有些紅:“早上醒來的時候,我和她在同一張床上,一切都晚了。”

溫醫生沉吟半晌:“叔叔,這不叫出軌,這屬于被算計。”

蘇振峰苦笑:“可是小冰的媽媽不這麽想,石楠屬于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性格,她認為我在身體上背叛了她,所有的理由都是借口,她可以極端到二十一年不和我說一句話。”

“後來呢?”蘇小冰問。

蘇振峰眉頭緊鎖:“這次被下藥,讓我對蔣瑤大失所望,我器重她,她卻對我做出這樣的事,破壞我的家庭,我開除了她,但也給了她一大筆錢,就是怕她發起瘋來去家裏鬧,沒想到她竟然懷了我的孩子。”

“之後的四年,我幾乎要忘記蔣瑤這個人,有了你哥哥,我和你媽媽,我們三人很幸福,蘇氏的盤子也越做越大,而且你媽媽又懷上了你,我幾乎要被幸福沖昏頭腦,蔣瑤帶着思瑤出現,給了我一個措手不及。”

蘇振峰臉色蒼白,神情痛苦:“我的幸福在那一刻停止了,你媽媽很冷靜的接受了一切,你哥哥的性格變了,我們一下子由天堂跌倒了地獄,小冰,你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被生下來的。”

蘇振峰露出一絲愧疚:“從此我們的家庭就是一團糟,爸爸對你也沒盡到做父親的責任。”

之後蘇思瑤在蘇家生活,他又給了蔣瑤一大筆錢。

蔣瑤在一年後死于絕症。

蘇振峰一直想要給蘇思瑤改名字,但蘇思瑤在其他事上很聽話,唯獨對改名拒絕的很強硬。

“而這個名字,思瑤的存在,無時無刻不在你媽媽的心口插刀,”蘇振峰臉上有愠怒和無奈:“可我不愛蔣瑤,甚至忘掉了這個人,這個名字難道對我不殘忍嗎!我連申訴的機會都沒有!”

蘇振峰對石楠,內心除了愧疚,也有過一絲怨恨,他們從戀愛到結婚,在一起生活那麽多年,石楠卻輕易地判了他死刑,這對他又何嘗公平!

蘇小冰發着呆,喃喃自語:“每個人心裏都有頑疾,并會為此付出代價。”

溫子謙将手輕輕碰了下她的頭:“我們所能做的,只有接受。”

“還有改變。”蘇小冰面無表情。

溫子謙看着她:“這個過程漫長,且煎熬,反反複複,而且不一定能成功。”

蘇小冰深吸一口氣:“結果怎樣就順其自然,不是你說的嗎。”

在三人都沒有看到的地方,石楠站在樓梯一階,背靠牆壁,三人的對話從開始到現在,都落入她耳中。

她神思恍惚,內心充滿了迷惘。

她自己內心一直堅守的東西難道錯了?難道她應該原諒蘇振峰?

可是他和蔣瑤終究是上了床背叛了她不是嗎?

蘇思瑤的存在每時每刻都在提醒着她,她的丈夫和另一個女人有過身體的結合。

石楠抱住自己,身體微微發抖,她的腦海不停地被那種畫面占據,沖擊着她脆弱的神經。

她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過去的二十一年,石楠抗拒任何心理醫生,她完全封閉自己的心。

這次她同意和溫醫生交流,只是交流,而非看病,她不喜歡被人家看做病人。

石楠泡了杯茶招待溫子謙,蘇小冰坐在化妝鏡前搗鼓一個音樂盒,蘇振峰已經離開了。

石楠端正坐好,有些逃避溫醫生的視線。

溫子謙笑容溫和:“阿姨,我并不是心理醫生,您可以把我當朋友,每個人都需要傾訴,無論是對着朋友傾訴,還是對着某個物件傾訴,傾訴是必不可少的,一直憋在心裏也會出問題,傾訴也是自己和自己交流、重新認識自己的過程。”

石楠低垂着頭:“我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想問您一個問題可以嗎?”

石楠點點頭,從溫子謙這裏,她沒有感受到咄咄逼人,而是很溫和很平靜的力量,和他聊天,甚至只聽他說話,整顆心都能安靜下來。

“您現在為什麽願意聊這個您過去一直不肯面對的問題?”

石楠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也很困惑。”

“其實困惑是好事,”溫子謙停頓片刻,接着說:“說明您想要改變。”

改變?石楠在心裏問自己,自從上次兒子的事她和蘇振峰有了二十一年來第一次說話,心裏就像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一發不可收拾,她忽然覺得,就算和蘇振峰有所交流也不是不可以,她發現自己越來越容易接受一些她過去不能接受的事。

“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事,需要的只是一個契機罷了。”

契機?石楠怔了下,大概兒子那件事就是一個讓她改變的契機吧。

石楠痛苦地捂住額:“想要改變又如何,蘇振峰就算是被人下藥才背叛我,但我的腦海裏就是無法避免地出現他和蔣瑤在一起的畫面,這個執念像根刺一樣深深紮在我心口,拔不出來。”

“可以不拔出來,”溫子謙說:“強行拔出來只會适得其反。”

“那我該怎麽辦?”石楠仿佛把溫子謙當成了救世主,眼裏全是祈求,迫切地想要他給自己一個答案,一劑可以解決所有痛苦的藥方。

溫子謙看透石楠心中所想,有些無奈地笑了笑:“阿姨,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我的想法是順其自然,沒有可以一鍵删除的痛苦,也沒有可以一下子解決所有問題的方法,您和叔叔,只能一點一點重新去面對對方,不可能輕松,過程總是磨人的。”

石楠沉默,忽然覺得心裏輕松了,她挺害怕溫子謙像她兒子那樣勸她和蘇振峰重新開始,這不是說修複就能修複的事,二十一年,她心中的頑疾已經很深很深,和溫醫生這樣的人聊天,就感覺他永遠都會給你時間、空間和理解,不強求別人。

“溫醫生,謝謝你的理解。”

溫子謙笑道:“阿姨,我只是個外人,無法和叔叔小冰他們比,畢竟他們才是愛你的,而愛是很沉重的,充滿包袱的,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氣一直背着這樣沉重的包袱去愛別人。”

石楠心頭一震。

“您能記起他們是怎樣愛您的嗎?”溫醫生的聲音輕輕的,卻十分有力量。

石楠眼眶紅了,盈滿淚水,大學時蘇振峰對自己的好,懷孕時對自己的無微不至,兒子的笑容,那一個個擁抱,小冰那一聲又一聲脆弱的媽媽猛地砸到心頭,讓她疼的要暈厥過去,比起紮在心裏的那根刺,這個更疼。

石楠捂着臉哭着:“別說了…”

“媽。”

石楠淚眼模糊地看着站在眼前的女兒,一晃眼就那麽大了,而她,究竟做過什麽媽媽該做的事?她緊緊摟住小冰,“對不起…”

蘇小冰深吸一口氣,終于,媽媽的懷抱沒有那麽冷了。

蘇小冰看向溫子謙,溫醫生像棵大樹一樣立在那裏。

溫子謙看了她一眼,把時間留給她們,轉身離開了。

“等等!”蘇小冰追出來。

溫子謙笑道:“怎麽了?”

蘇小冰沉吟半晌,直視他的目光:“畫廊我還是會去的,不過,我不希望你再給我優待。”

溫子謙不解地看着她:“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溫醫生別裝了,我知道文化中心那家畫廊是你開的,畫廊創建的時間和你回國的時間差不多。”

溫子謙無奈一笑:“畫廊還真不是我開的,我回國主要是接受了你們市醫院的邀請,你為什麽認為畫廊是我開的?”

蘇小冰怔怔地看着他:“因為…我沒見過老板。”

溫子謙笑了:“沒見過就覺得老板是我?我是不是該感到榮幸,畢竟你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我。”

“因為…老板每次的郵件都很溫柔,除了你,我想不出還有誰會這麽細致的關心我。”

溫子謙發怔,有些出神。

“溫醫生?”

溫子謙淡淡一笑:“你弄錯了,畫廊的老板不是我。”

蘇小冰認定是他:“你不承認我也沒辦法。”

“你非要認為是我,我也沒有辦法。”

蘇小冰不跟他多說,轉身進屋關上門。

溫子謙靜靜地沉思片刻,也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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