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你燒
這熟悉的聲音喚醒了靈魂深處的恐懼,明意在客廳裏瞧了一圈,沒找到能躲的地方。
撓門聲越來越響,他心一橫,藏進了沙發下方。
剛剛躲進陰影裏,房門就咔嗒一聲打開了,輕微的啪嗒聲在房間裏回響,伴随着那股熟悉的惡臭。
明意吞了口唾沫,捂着撲騰不停的心髒,不斷告誡自己要冷靜。
他按照大願經裏說的布下了鎮鬼法陣,要真是什麽妖魔鬼怪,恰好可以用她來試試成效。
然而沒想到的是,當那個女鬼四肢踩着符紙爬過,居然無事發生。
明意的眼珠子差點掉在地上,渾身泛起一層毛毛汗。
什麽情況?
大願經在現實不管用?
可不能啊!
女鬼循着氣味,又一次鑽進了他的房間。明意趁機鑽出沙發,溜到了陽臺上,鎖好玻璃門。
樓下的野貓發出一聲聲慘叫,叫得讓人心慌。
他迅速摸出手機,下意識點開齊樾的對話框,給他編輯了一條信息。
消息轉了半天也沒發送出去,明意看了眼右上角的信號格,心好像浸入了冷水裏。
他也試着撥打報警電話,照樣沒有信號,仿佛跟整個世界隔離了。
要不跑出去吧?
可是難保外面有什麽怪東西在等着他。
腐臭的氣味越來越濃郁,明意趴在陽臺欄杆上喘氣,冷不防一低頭,看見蓬頭女鬼仰臉盯着他。
那一剎那,他好像被閃電擊中,周身都陰寒麻痹,忘了接下來該幹什麽。那東西伸着兩只慘白的手,吊在欄杆的下端,仿佛一只輕飄飄的風筝,就那麽靜靜地盯着他。
“嘻嘻。”她發出一聲拉長的怪笑。
明意渾身一抖,扭頭就跑,尖銳爆鳴。
“齊樾!!”
好吧,他知道齊樾不在,但前面幾次都是齊樾給了他安全感,現在遇到這種奇葩事,明意最指望的也是齊樾。
下一秒他就跑不動了,因為那東西的手不知怎麽伸得老長,一下子拽住了明意的腳踝。
明意像個不倒翁一樣傾斜,右腳踝又痛又黏,怎麽踢都踢不開,危機時刻爆發出能量,兩手抓住欄杆,對着女鬼的腦袋又踢又踩。
經過他的奮力掙紮,總算逃過一劫,立馬打開陽臺門跑回客廳,身後的東西緊追而來。
有款游戲叫《黎明殺機》,以前明意很愛玩。
但是他玩這種類型的游戲很菜,拿鬼抓不到人,拿人溜不住鬼。
沒想到有一天,他在現實世界裏玩到了真實版殺機,并且靠着毫無訓練經歷的身體走出了極致人皇步。
明意躲進卧室衣櫃,緊緊拉上門,累得滿頭大汗,只敢捂住嘴呼吸。
對面是他按照大願經描述貼在衣櫃裏的符紙,據說能召喚陰司緝拿惡鬼,沒想到先被女鬼制裁了。
啪嗒啪嗒的爬行聲還在外面各個屋子裏流竄。
明意拼命讓自己冷靜下來,按他在夢裏經歷的那些,大願經沒理由失效啊。
那是為什麽呢?
他靈光一閃,想到自己畫的那副邪祟肖像。
書上說要想定向驅鬼,最好的方法是紮紙人寫上生辰八字,但是明意不知道那邪祟的底細,就用肖像的方式代替了。
會不會是……這個陣法只是針對他的,對其他的東西,自然就不生效了。
明意吞了口唾沫,一時間不知道該害怕哪一個。
衣櫃縫隙閃過一絲白光,啪嗒聲從外面經過,明意頓時緊張得快暈過去。
那還是眼前的比較可怕。
黑乎乎的影子遮住了縫隙,明意知道,那東西正堵在外面看着他。
啊,這種離死只差一步的感覺,實在是太酸爽了。
“嘻嘻……”門外又響起那種怪異刺耳的笑聲。
明意深呼吸。頓時,衣櫃門被大力往外拖,驚得他連忙兩手拽住,使出渾身的勁。
也不知道這破玩意哪裏來的牛勁,明意感覺魂魄都快被她扯出來了,兩只手麻得要命,快要被連着肩膀一塊拔掉。
腐臭味直鑽鼻腔,下一秒,衣櫃轟然破裂,明意心裏咯噔一下,完了。
他伸直手臂,青筋暴起,一把抓向櫃子裏的符咒,霎時間……
什麽也沒發生,他沒抓到。
明意心都涼了,看來成為女鬼的美餐是一件毫無懸念……
“啊!”他耳邊炸起一聲尖叫。
女鬼愣了一下,面目全非的面皮上流露出一瞬間的驚恐,倉皇逃竄。
明意被她一股腦丢在地上,摔到了腹部,疼得暈頭轉向。
女鬼慘叫着滿地亂爬,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背後追着她,她卻失去了方向感,沒頭蒼蠅一樣亂撞,碰倒了房間裏的家具。
明意捂着腹部蜷縮起來,正看見她往床底下鑽,下一秒背後暴起一股陰風,把他也抽進了床底下。
女鬼和明意面面相觑,發出恐懼的大叫。
明意的耳膜快被她吵裂了,一掌拍過去。
女鬼愣了一下,空洞的眼眶向着他。
明意:“……對不起,你太吵了。”
下一秒他就被巨大的力道拖着後領拽出床底,摔在櫃子上,疼得快散架。
明意揉着腰站起來,睜大昏花的眼睛,看見對面的陽臺。月光照耀下,有座小山蹲在欄杆上,頭上長着尖尖的耳朵,背後飄着幾條尾巴。
是一只碩大的貓。說是貓,但散發出的氣息比床底下那女鬼還邪。
明意慌亂地盯着床底:“你就是被這玩意吓的?”
他的聲音情不自禁發抖,也好不到哪去。
怎麽會有這麽大的貓啊!?
是樓下那群野貓合體進化的?
明意瘋狂甩頭。
因為逆着光,他也看不清楚具體的情況。那貓就蹲在陽臺欄杆上面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死活。
他吞了口唾沫,大着膽子上去看了一眼。貓嘴裏叼着東西,兩只金黃的眼睛瞪着他,胡須皮毛上挂着斑駁的血跡。
明意快吐出來了。
它嘴裏叼的不是別的,看形狀,很像某個肢體部位。
“嘻嘻,”貓吐出嘴裏的肉塊,滾到了明意腳邊,“後生,我的經書好用嗎?”
明意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他聽到那兩聲讓人汗毛倒豎的笑聲不是女鬼發出的,是這玩意啊!
他大叫一聲往回跑,地面卻詭異地滑動起來,仿佛上了跑步機,跑了半天還在原地。那只巨大的貓舔了舔爪子上的血,撲通一下跳到地板上,四肢着地也有明意一半高。
“你不要過來啊!”明意奔潰地吶喊。
“怎麽這麽不講道理?”貓邪惡地開口,“我在枉死城裏幫了你好幾次,你就不報答報答我?”
“幫?”明意驚呆了。
貓大笑起來,前肢後壓,做出攻擊的姿态:“不然呢?就憑你也能獨自逃出來?還是說,你又想賴賬?”
它一下子跳到明意肩膀上,爪子摁住他的臉和前胸,埋下頭用鋒利的牙齒撕咬脖頸。明意被它壓到地上,頓時感覺自己不是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塊被扔到猛獸嘴邊的肉。
他拼盡全力護住脖子,手臂手掌上鮮血淋漓。貓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咆哮聲像打雷一樣在明意耳邊回蕩。
明意蜷縮着身體抱緊頭,甩開肩膀上的貓,被爪子劃下一大塊肉。
那只貓癡迷地舔了舔粘在爪子上的血肉。明意趁着機會跑到客廳,撕下了布好的符咒。
頓時,屋內狂風大作。漩渦狀的風掀飛了繪制邪祟肖像的紙,輕輕松松攪成雪花狀的碎片。
明意滿手是血,虛脫地倒在沙發上,半眯着眼睛,看見有個紅色唐裝的身影彙聚在客廳中央,冷冷地瞟了他一眼。
他盯着邪祟的臉,無可奈何地嘆息:“你下一次,能不能換副長相……”
說完兩眼一黑。
邪祟看着他歪倒的模樣,微微邁出一步,面上有點驚慌,随即偏頭看着卧室的方向。
罷了,先解決最重要的。
那只貓跳進客廳,驚訝地後撤半步,蹲坐在地上。
“哎呀,”它發出咯咯的笑聲,“老熟人呢……”
半昏過去是明意被它的笑聲硬生生驚醒,看見那只貓渾身就疼,拼命往沙發後躲。
“它它它!”明意指着貓,“就是它,大哥,你快把它幹掉,不然我就被它給吃了!你可就人財兩空了啊!”
邪祟無奈地轉過頭:“閉嘴!”
“……”明意捂住嘴。
他又瞟了瑟瑟發抖的明意一眼,掃過滿屋子亂飛的符紙,最終還是心一軟。
“站遠點,眼睛閉上。”
貓大笑:“怎麽,你想跟我搶到手的肉?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話音才落,它就被一道紅光逼近,狠狠掼在地上,脖子上踩着一只腳,動也動不了。
“畜生就是畜生,”男人蒼白的臉上浮出個笑,“再修個幾百年,也是畜生。”
他擡起那只腳,下一秒,踩斷了貓妖的脖子。碩大的腦袋随着脖子上噴出的血滾了一地。
明意被刺耳的慘叫擊中,霎時間昏死過去。
……
“我市特大新聞,失蹤三月的陳姓女子在租房中被人找到,法醫鑒定,該女子死亡時間系在三個月前,其男友有重大嫌疑。”
明意坐在公安局大廳,眼神麻木地盯着寬大的電視屏幕,身上裹得像顆粽子。
他在陽臺上那通報警電話,确确實實是打出去了,由于沒有信號,也就忘了挂斷,什麽時候接通的,他也不太清楚。只記得迷迷糊糊醒來,警察同志已經在敲他家門了。
明意看了眼陪在他身邊的紅衣邪祟,示意對方躲好就去開門,警察一見他就警惕地問:“小同志,你們樓裏怎麽臭成這樣?”
“臭?”明意激動得差點流淚,“你聞得到?”
終于遇到知音了。
專業人員就是專業,兩位同志立馬上上下下地尋找氣味來源,基本鎖定了是他家樓上。
找物業打開門,一股濃烈的味道直沖天靈蓋。滿地都是黏糊糊的屍水,客廳到處都是分割不完全的身體部位。
……
出了這種惡性案件,明意自然而然被他們帶到局子裏做筆錄,警察同志看他滿身都是傷,還貼心地叫了救護車。
其實明意也提供不了什麽消息,只能老老實實告訴他們自己知道的一些樓上住戶的情況,還有是什麽時候聞到那股氣味的。
齊樾知道的應該比他多,可是齊樾最近忙,消息也沒回,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有空。
“你身上的傷怎麽回事?”警察問。
明意不知道該怎麽說,只好回答:“野貓抓的。”
“貓?你們那野貓挺厲害啊。”年輕的警察收好紙筆,站起身叮囑,“不過你還是要小心,最近有很多流浪動物傷人的事件。行了,基本沒你什麽事了,有情況我們還會聯系你的,感謝配合,趁着時間還不晚,趕緊去醫院打針。”
明意站起身,朝警察同志鞠了一躬。
警察擺擺手:“別了,去忙你的吧。外邊你親屬吧?一直站着呢,趕緊過去。”
明意轉過頭望了一眼,公安局大門口的玻璃反射着夜晚的霓虹燈,外面站着個纖瘦高挑的紅衣身影。
他本能地發了一下抖,硬着頭皮走出去。
“咱能換件衣服嗎?”
男人擡起臉,眉睫又濃又長,凝視着他,更襯得肌膚白得不正常,一點嘴唇紅得瘆人。
道行挺高啊,大搖大擺在外面走。
“我沒有別的。”他敷衍地回答。
明意:“我給你買。”
紅衣厲鬼實在是太瘆人了,給他換身皮膚說不定好一點。
“……”邪祟直勾勾盯着他,不曉得在想什麽。
明意愣了愣:“給你燒?”
對方的臉上肉眼可見地陰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