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瘋了

話音剛落,明意拼命搖晃腦袋。

“不可能,你怎麽會是齊樾呢?”

“……”

齊樾對他那麽關照,這家夥動不動就要掐死他,還逼着他結陰婚。

怪不得說妖魔鬼怪擅長迷惑人呢,變成齊樾的模樣,就以為能把他騙了?

明意是真生氣了,質問他:“你到底安的什麽心思?最開始是陳英喆,現在又是齊樾,就算我上輩子欠了你什麽,也只是我們兩個人的事,為什麽老是拉無辜的人進來?你也太過分了吧!”

邪祟先是一愣,随後勃然大怒。

“你竟然敢這麽跟我說話?”

明意慫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間,雙手捏着脊杖,大喊:“說你怎麽了?你這麽胡攪蠻纏不講道理,怪不得沒人喜歡你!”

他面前那張俊俏的臉因為憤怒扭曲無比,邪祟伸出手掌,一股大力将明意吸近,隔着不到一米的距離,看清他瞳孔裏蜿蜒的血絲。

明意被這雙充斥着恨意的眼睛吓了一大跳,本能揮舞着手裏的脊杖,無形的大力繼續拖拽着他,到了邪祟跟前,皮膚接觸到他身上噴散而出的冰涼冷氣。這一幕發生得太快,脊杖居然捅穿了邪祟的右胸。

濃烈的黑氣從他胸口的窟窿裏噴射出來,明意的手抖個不停,卻不是因為自己,而是脊杖尾端傳來的震動。

短短幾秒鐘,俊秀白皙的男人就在痛苦中化作一團透着血光的黑霧,在屋子裏沖撞打轉,伴随着似人似獸的嘶吼。明意沒想到這玩意看上去平平無奇,使出來居然有這麽強大的效果,連忙趁着機會跑了出去。

他連着跑出幾座相連的院子,忽然間體力不支,倒在牆角。

明意擡起手掌,看着自己皲裂發皺的手指,俨然不像一個二十歲大學生的狀态。

他又看看揣在懷裏的大願經。

東西是好,就是用起來有點費命。

貌似只要使用上面記載的東西,就會扣除他的精氣作為代價。

那有沒有一天,會被徹底扣光?

明意不敢想下去,鄭重地把書冊塞在懷裏。他不是一兩次遇到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狀況,都這一步了,還考慮什麽扣光的問題?比起擔心未來的事,他還是更想現在活下去。

也不知道這玩意能不能帶到現實?

陳英喆都能被他找回去,看來也不是沒有可能的吧……

以往他的夢境都是很快就醒來了,今天似乎過于漫長。明意喘了半天氣,坐直身體,睜着昏花的眼睛翻閱大願經,沒找幾頁,一只冰冷的爪子抓住了他的後領,硬生生提起來。

他心都死了,暗暗大喊:不要啊!

剛被提起來,後面那只爪子又松開,把他粗暴地扔到牆上。明意在牆壁上蹭了幾下,重重地滾落在地,五髒六腑都被摔到了一塊,猛然嘔出一口血。

不久前還在痛苦嘶嚎的邪祟,此刻邁着沉穩的步伐走到他跟前,眼尾和唇瓣泛着淡淡的血色,居高臨下睥睨着他。

明意擦幹嘴角的血,含糊地開口:“你……”

邪祟擡起右掌,咔嚓一聲,脊杖被他碾壓成齑粉。

明意吃驚地瞪着這一幕。

邪祟露出一絲輕佻諷刺的笑意,像是凝視什麽可笑的東西,氣定神閑地說:“你真以為這些能對付得了我?”

喔,那你為什麽破防呢?

邪祟惱火地厲喝:“給我閉嘴!”

明意:“我還沒說什麽呢?”

他眼下的紅暈沾染着一絲兇狠:“想也不許!”

不是,這還有天理嗎?

他還沒控訴他未經允許就随便讀心呢。

邪祟盯着明意沉默的模樣,病态地笑了笑:“你越反抗,越是讓我更加想折磨你。”

明意想:這人生前怕不是個變态。

下一秒他就被從地上掀起來,一陣漫長的旋轉,周遭的景物走馬燈似的晃了過去,撲通一聲悶響,撞進了行進中的花轎。

是那乘慘白慘白的花轎。耳邊清脆的鑼鼓在靜谧的大街上泛起空靈的回響,帶着詭異的長調,聽起來沒有半點喜慶,像是瘆人的哀樂。

明意撲騰着想跳下去,一道沉重的木板從外面封上,怎麽也推不開。

轎子晃晃悠悠,一路行進,明意大聲呼喊。

“你們要幹什麽啊?!快點放我出去!”

他的手掌拍打得生疼,堵住入口的木板沉得像鐵,加上其他方向都密封着,給了他很不好的預感。

材質摸起來像棺木……

他這是,被封在棺材裏面了?

明意着急了,嘶啞着嗓子喊得更大聲:“你們不能這樣,我是個大活人,你們會遭報應的!!”

外面的樂聲淹沒了他的聲息,明意費勁地喘了幾口氣,始終沒有放棄呼救,然而即便他喊得再大聲,似乎都無法改變事實。

恐懼和絕望掐住了他的脖子,明意渾身汗濕,抖個不停。

他摸出大願經,試圖找到一個能救自己的法子,可是人接連受到驚吓,陷入危機環境的時刻,大腦很難從中抽回理智,他翻了半天,只覺得上面本就難認的文字像是過山車一樣平滑地駛過大腦。

怎麽辦啊!

這些人,不,應該是鬼,到底要帶他去那?

還有那個最大的厲鬼,盯着齊樾的臉壞事做盡,誰能來主持一下公道啊!!

他聽到了嘩嘩的流水聲,周圍的氣息瞬間冷了下來。明意繃緊身體聽了半晌才松口氣,那家夥沒出現。

聽聲音像是在淌水。

他們在過河嗎?

咔嗒一聲,轎子忽然停了,停在某種不穩定的地板上,比之前被擡着還晃悠。

明意聽見有腳步聲經過,連忙拍打木板:“你們放了我吧!求求你們了!我回去給你們多燒點紙!做鬼也得積點德吧,這樣子下輩子才好投胎啊!”

沒有任何回應。

明意開始懷疑,是不是人和鬼之間存在語言壁壘,他們根本不知道他在喊什麽?

“砰!”

“砰砰!”

轎子一陣劇烈的震動,明意銳利地擡起眼睛,意識到他們在往木板上釘釘子。

這是要把他徹底封死在裏面啊!

這可不行!

轎子晃動得很厲害,結合之前的水聲和冷氣,他猜應該是被他們帶到了水邊,底下晃晃悠悠,說不定是停在橋上。

明意咬緊牙關,使出全身的力氣拼命一搏,朝着側面翻滾。

嘩啦一下,轎子被他帶翻過去,滾進了水裏。幾扇木板雖然沉重,但此時還沒有釘牢,入水的瞬間就像盒子蓋一樣散開了。

明意被卷進的水流沖走,頃刻間就墜入了黑暗湍急的河心。

逃跑之前,他沒想過困死和淹死哪一個更好。

現在想想,努努力才知道,前方還有什麽新的折磨在等着自己。

無形的水流卷進髒腑就成了銳利的殺器,割得他血肉髒腑哪一處都疼。

下面好像有只大手,不斷把他往死亡的邊緣拖拽。

這真的是夢嗎?為什麽瀕死的感覺如此真實?

岸邊傳來人們驚慌失措的吶喊。

明意聽得心煩,要不是溺水,真想罵他們兩句。吵什麽吵,鬼吼鬼叫的。

短短十幾秒,他就有種被水流淹透的錯覺,渾身腫脹得快要爆開。

明意想起以前看到的說法,據說溺死的痛苦程度在千奇百怪的死法裏排隊上號。

窒息的過程被水流緩緩拉到最長,不計其數的細胞都在經歷相似的缺氧死亡過程,而宏觀的人體卻要在短暫的時間裏把這種數不清的痛苦全部承受一次。

而且,水裏很暗、很冷,在溺水者的視角,看起來就像被一只巨大的怪物吞進了胃袋。

溺死後的死狀也很慘不忍睹。據說由于水下地形和暗流的影響,屍體還會呈現出千奇百怪的姿态,有下蹲的、跪趴的、甚至還有倒立的。

不要啊。明意渾渾蒙蒙地想。

好害怕,早知道這麽慘,答應那個家夥,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嘩啦”,他被拽住後領。

明意露出半個頭,皮膚接觸到一點陰冷幹燥的空氣,嗆了口水,有氣無力地喊:“救、救命……”

他被狠狠扔到了岸邊石頭上,差點撞斷肋骨。

算你狠。

明意閉着眼睛,咬牙切齒地想。

他像條黏滑的死魚一樣攤開,大腦進入罷工狀态,肺裏積滿了水。

一只冰冷的手摩挲着他的臉。

明意很想偏過頭。

別鬧,本人已死。

“你就這麽不想跟我?”耳邊傳來朦胧的聲音。

明意說不出話。

對方自嘲一笑:“你到底,要的是什麽呢?我猜不到,你告訴我好不好?”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可憐,用詞也帶着一股哀求的意味,但剛剛溺水的明意實在沒法思考過多。

今天是逃不了魔爪了嗎?現在向大願菩薩許願來得及嗎?

摸他的手緩緩下滑,在脖子上使勁揩了幾把,往他衣領鑽。

明意小幅度地掙紮:“你……”

對方淡淡地笑開,語氣溫柔:“怎麽了,你不是喜歡我這張臉嗎?你不是,還誇長得好看嗎?”

明意吐了幾口水,激烈咳嗽。

這能比嗎?!

你一個鬼,能和他英俊潇灑溫柔體貼人帥心善的室友比嗎?!

“還是說,”邪祟話鋒一轉,嗓音變得低沉刻毒,“你嫌棄我不是女人?”

“……”

“呵呵,呵呵,沒關系,”他把明意打橫抱起來,帶着他往回走,笑得歡喜又絕望,“你看,我還是見不得你吃苦,既然你想要,那我就滿足你吧。”

明意緩了很久才睜開眼,看到他的一瞬間,差點又被吓暈過去。

這東西單手橫抱着他一個180的男青年,另一只手擋住面孔,輕輕移開,原本白淨的臉上就畫好了紅妝,身上的裝束也變成了鳳冠霞帔。

明意的心髒怦怦直撞,看他一副怪異的打扮汗毛直豎,受驚地喊:“你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