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
明意覺得很奇怪,齊樾不是說修好了嗎?怎麽還在漏水?
他摁下浴室旁的開關,噼啪一聲,房間裏還是一片黑暗。
停電了?
明意扭頭回客廳,往陽臺外看了一眼,一片黑漆漆的,連街上都沒有光。
……
記得校區這一塊是步行街啊,那可是通宵都有店鋪開張做生意的,怎麽今天集體休假?
明意回卧室裏拿手機,用自帶電筒照亮一小塊區域,還沒走進浴室,就嗅到一股淡淡的臭味。
沒道理啊?
他不是才做了大掃除嗎?
其實這屋子也不髒,東西更沒多少,就是灰塵有點多,明意做掃除的時候盡顧着擦灰了。
該不會是下水道壞了?可是這股臭味說不清道不明,不太像下水道的氣味,倒像是什麽東西腐爛生黴的惡臭。
明意确定沒在房子裏找到腐爛的東西。齊樾也說,他壓根不下廚,冰箱比明意的銀行賬戶還幹淨。
明意往浴室隔斷裏面走,來到傳出水聲的地方,閥門是被齊樾接上了,可是接口處還在不斷往下淌水,一股股紅色的液體混着腐敗的腥味直沖鼻腔。
就這麽讓它淌着也不是辦法。
明意來的時候特地留心過,每單元的水閘都在一樓并排着,這會兒得下去關上,不然水滲到樓下就麻煩了。
夜裏下起了雨,明意從門邊抓起一把傘,回頭看了眼緊閉的卧室門,想着跟齊樾說一聲,又怕打擾他休息。
算了,下個樓的功夫而已,沒一會兒就回來了。
他打開防盜門,一陣陰風撲面而來,轟隆一聲吹閉了大門。
風裏帶着雨季特有的草腥味,還有樓裏那股熟悉的,淡淡的黴味。黴味似乎比白天濃重了點,夾雜着腐敗的腥臭,聞着讓人直皺眉。
一道黑色的影子從眼前一閃而過。
明意舉起手機,驚詫:“什麽東西?”
那東西是從五樓竄下來的,一瞬間就沒影兒了,很大一只,得有半個人寬,絕對不是貓。
明意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小偷,就室友這睡覺不關門的習慣,成為踩點目标也情有可原。
那就更得下去看看了,要真是壞人,還不得報警把他抓起來?
明意一手抓着欄杆,迅速往樓下奔,一邊跑一邊喊:“你別走,我看見你了!樓下有門,你出不去的!”
喊到這裏他卡殼了。對啊……樓下有單元門,只有住戶才有鑰匙,外面的人,是怎麽進來的?
還沒來得及思考這個問題,接下來的一件事,更讓明意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是……恐慌。
他清楚地記得已經跑了幾層樓了,可是背後,還是自家的大門。
一個陰森的詞忽然蹦進他的腦海:鬼打牆。
……
明意對這個詞的記憶,來源于很小的時候生活在村裏,每天吃完夜飯坐在院子裏乘涼,大人們閑極無聊講的各種鬼怪故事。
萬不能想到,有一天居然真切地發生在自己身上。
明意敲了一下腦袋,疼,沒醒。
不是做夢。
他深吸一口氣,平複下翻湧的情緒,硬是不信邪,舉着微弱的燈光,又往下走了一層。
這一次他緊盯着樓層中央的指示牌。
四樓。
真鬼打牆了。
一瞬間,明意呼吸驟停,差點踩空樓梯,等扶着欄杆站起來,兩腿都還在發抖。
不是……
他正正經經地在唯物主義社會裏生活了二十年,目前遇到最奇怪的事情也就是近來做的噩夢,除此以外,沒幹過虧心事沒招惹過玄學,怎麽就遇到這種事情了?
從來沒人跟他說遇到鬼打牆該怎麽辦啊?難道他也要像小時候故事裏聽到的那些倒黴鬼一樣,等到天亮才被人發現倒在地上,早就硬了。
那種事情不要啊!
明意拼命地往下走,腳下好比裝了馬達,整座樓裏都響徹着急促的拖鞋聲,手中的電筒飛速晃蕩。
他出了一身冷汗,手心一片黏膩,手機差點滑落出去,堪堪用兩根手指夾住。
“咔嚓”一聲,指頭誤觸到拍照,一陣強烈的光芒閃過虛空,明意耳邊炸響女人痛苦的尖叫聲。
他也叫起來,腳下似乎撞到什麽東西,發出撲通的悶響。
這一瞬間,明意感覺自己離死也不遠了。
他緊緊閉上眼睛,生怕看到什麽,一面拔腿就跑,可惜一下子失去平衡,栽倒在樓梯上。
有東西飛快從下面冒出來,緊緊抓住他的腳踝。
明意心都死了。
可能明天真能在這發現他硬邦邦的屍體。
哦不,現在是夏天,爛得快,希望不會太臭。
就當他絕望的剎那,啪嗒一聲,燈亮了。
腳踝上的抓握瞬間消失,明意像兔子一樣跳起來,大喊:“齊樾!”
他不管不顧地跑上樓,疼得龇牙咧嘴,拉住齊樾的手臂:“有鬼啊齊樾,我遇到鬼了!”
齊樾盯着他驚恐的臉,朝明意指的方向看:“鬼?”
樓道裏什麽都沒有。
明意:“……”
那他撞到的是什麽?
還有東西抓他腳呢!
“大半夜的,你跑出來幹什麽?”齊樾皺着眉頭,“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随便跑出門嗎?”
“啊……”明意怔怔地望着樓梯,拼命辯解,“不是啊!齊樾你相信我,我真的遇到怪事了!”
“怪事?”齊樾掃視他,“我看這棟樓其他的住戶才遇到怪事了,大半夜聽見有人大喊大叫,信不信他們投訴你?”
明意一張嘴說不清,只好拉着齊樾往樓層标志牌走:“你相信我,我本來想下樓關水閘的,結果遇到鬼打牆,怎麽都跑不出四樓……咦?”
齊樾看向标志牌,淡淡掃過明意:“一樓。”
明意瞪大了眼睛,捂住額頭。
這怎麽可能呢!?
齊樾嘆了口氣。
明意睜大雙眼,急切地抓住他:“我真沒說謊!真有東西!你相信我!”
齊樾拍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說:“你不是說睡眠不好嗎?有沒有可能是夢游?”
明意愣住。
夢游?
有這個可能嗎?
的确,他一直做噩夢,折騰到神經衰弱,三甲醫院都查不出病因。長久沒休息好,是會出現幻覺。
“我真是夢游嗎?”明意喃喃,忽然抓住齊樾的手,“我不信!你有沒有聽到水聲,有沒有聞到臭味?”
齊樾搖搖頭,擔心地看着他。
“你明天……要不要去醫院看看?”齊樾說。
明意沮喪地抱着腦袋。
所以真是他有問題,他因為睡眠不足成了精神病?
“好了,”齊樾在明意背上拍了拍,“已經快三點了,趕緊回去睡覺吧。”
說完,他伸出手,似乎想牽起明意的手,卻又有些猶豫,幾秒鐘才下定決心才牽上去,帶着明意往樓上走。
明意失魂落魄地被他拉着。
到了四樓,房門虛掩着,漏出一方斜斜的暖光。明意瞧着那縷光,總算長舒一口氣,冷靜了不少。
“那個,齊樾,謝謝你……”明意吞吞吐吐,“還有,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休息了?”
齊樾搖搖頭:“別管我了,最需要休息的應該是你吧。”
明意感慨地嘆了口氣。
齊樾人真好啊,外冷內熱。
明意為白天覺得他難相處忏悔一秒。
“對了,”齊樾從明意手裏拿走手機,“我剛剛看好像沒電了,正好我那裏有備用電源,你先去睡覺吧。”
明意沒精力思考別的,機械地點點頭:“哦哦,那麻煩……”
齊樾轉身進屋,只留給他一扇緊閉的門。
“……你了。”明意怔怔地吐出接下來的話。
啊……剛剛還誇他外冷內熱呢。
帥哥的脾氣跟夏季的雨一樣多變。
與此同時,關上卧室門的齊樾靠在牆邊,冷漠地劃動手機屏幕,微淡的電子光照亮他完美無瑕的臉。
齊樾的手指快速操作,點開相冊,找到剛才被明意誤拍下的照片,嘲諷一笑,點下删除鍵。
淩亂昏暗的照片裏是一張驚悚的鬼臉,受到強光照射,整個形體扭曲歪轉,似乎承受了極大的痛苦。
清理幹淨相冊,齊樾來到回收站,徹底删掉那張女鬼照片。
不長眼的東西……
齊樾攥緊手機,修長的手指在熒光下格外青白瘦削,顫抖着浮出一根根青筋。
他狠狠地咬住牙齒,眼中透出一股陰冷。
……敢動他的人?
清晨,悅耳的鳥鳴傳進窗戶。
明意精神抖擻地拉開窗簾,恨不得親吻整個世界。
他居然順利地睡足了五個小時,沒有做夢!
加上之前睡的時間,居然回到了一天七小時睡眠的正常水平,這是多麽大的進步!
看來廟裏那個和尚說的有點道理,搬出來後,他的睡眠質量的确提高了。
明意開心地溜進廚房,瞧了眼時間,離早八還有十幾分鐘,足夠做頓簡單的早餐。
他烙了幾張蛋餅,調了碗醬汁,廚房裏漂浮着噴香的煙火氣。
明意往外探頭,也不知道齊樾醒了沒?
他今早有課嗎?
要是有課,他們可以順路一道去院裏,早晨沒那麽熱,小區通往學校那條路栽滿了香樟樹,空氣裏洋溢着植物的清香,光是想一想,明意就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弄完早餐,他瞧了瞧齊樾卧室門,清清嗓子:“學長,你醒了嗎?”
明意臉頰有點發燒,不知道為什麽,用這個詞叫齊樾,他覺得很羞恥,莫名其妙就跟影視劇裏演的小姑娘一樣。
門打開了,齊樾穿着一件寬松的白襯衫,冷眼盯着他。
明意滿腦子美好的幻想在看到他時一掃而空。
“那個……”他只好低下頭,像給自己找借口,“我準備了點早餐,你要不要……”
“不用了。”齊樾說,飛快越過他。
啊……
明意站在原地,腳趾尴尬地挪動,手還保持着敲門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