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寒
阿刁感到自己身體恢複的時候,天剛朦朦亮,睜開眼的那一刻,渾身都感到一股充盈的力量在湧動,她瞬間翻身而起,站在房中,隔空打了兩掌,在确定自己內力真的回來的那一刻,毫不猶豫地下了一個決定。
她要去找謝知非。
她需要确定他現在的情況,在這個決定浮現在腦海中後,阿刁就越發地坐不住,她開始計想自己首先要有一匹馬,随後想起昨日在半山腰時,被鳳鳴牽走地那匹,決定趁着時機去将馬兒搶走。
她剛踏出房門便感受到一股涼風襲來,低頭一看,發現自己只着了件輕薄的亵衣,于是又轉而去衣櫃中找自己昨日被鳳七脫下來的外衣,誰曾想卻翻出了件天雲門的弟子服,整個衣櫃中,同樣的居然有三套之多。
阿刁顧不得感概,剛想起身離開之時,看着身上的衣服,于是決定還是留下一張字條,以免他們為自己擔心,幸好這個房間物品準備的十分齊全,阿刁從案桌上取過紙筆,交待完自己的去處後,才放心地打開房門悄聲離開。
來到半山腰時,入口處的值守弟子換了兩人,阿刁悄無聲息地飛身而起,落在一棵粗壯的榕樹枝頭,四處張望着昨日被牽走的那匹馬,果不其然在入口處西面的一處馬廄裏看到了。
馬廄旁無人,阿刁踮着腳尖落在了馬廄旁,矮着身子靠近那匹馬将拴着它的繩子解開,幸而那馬是認識她的沒有亂叫,而一旁的馬則好奇的張望着她,不停地發出粗喘聲。
阿刁緊張地往值守的弟子處會看,幸而兩人沒有聽到動靜,只神色平靜地站在原地,她屏住呼吸将馬從馬廄的後方牽走,好在馬兒十分配合,一人一馬躲過了值守弟子的看視,轉身從馬廄後面的樹林悄悄溜走了。
等到鳳七察覺阿刁不見的時候,距離她逃走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
鳳七推開房門見阿刁不在房中,起初還以為她醒了無聊在外面散心,可直到她走出房門追問了幾名弟子後,都沒有說見過阿刁出過房門,才察覺到一絲不對。
她猛然跑回房間,四處查看,才發現阿刁的枕頭下面放着一張字條,才知道阿刁已經離開了。
字條上說她需要去找謝知非确定一件事情,等到事情确定清楚後,她會去向師祖賠罪,還說了她拿走了一套衣服。
鳳七見到字條憤恨地将其扔到一邊,抓着阿刁疊得整齊的被褥重重地一扔洩了心中的火後,才立刻跑去掌門師叔那裏去了。
雲桀正同鳳鳴議事之時,只見房門被鳳七一把推開,還沒來得及訓斥,便被其喘着粗氣的一句話給直接驚到站起了身。
“掌門師叔,阿刁走了。”鳳七單手叉腰喘着粗氣道。
“走了?”雲桀慌得起身,見她手中拿着寫了字的字條,上前接過。
一旁的鳳鳴也皺着眉直起身子,走到雲桀的身旁,看着那字條上的內容。
他認得阿刁的字跡,是她寫的沒有假,可這個事實卻令他更加的氣憤,且不說她的身子有沒有完全恢複,就憑謝知非将她困在将軍府這些時日,又是下藥,又是逼親,怎麽她心中仍舊對他難忘。
他握緊手中的拳頭,任由手指将掌心戳得疼痛,眼睛卻落在那字條上的謝知非三個字上不肯移開。
“鳳鳴,你怎麽看?”雲桀看着阿刁留下的字條,似乎沒想到她竟一刻也等不及,沒等到鳳鳴的回應,雲桀擡頭看向他,見鳳鳴癡癡地發愣看着自己手上的字條,不禁又喊了一聲,“鳳鳴?”
“師父。”鳳鳴回神,從雲桀手中接過字條,握在手中沒有再看,“阿刁應該是為了昨日謝知非說已為雲逸師叔報仇的事情而去,阿刁與雲逸師叔相依為命這麽多年,早就不止師徒之恩這麽簡單,如今擔憂此事也是應當。”
“那阿刁她……”雲桀在思索該該不該将阿刁追回來。
謝知非此人心思深沉,能夠隐匿目的這麽久,而今一封信就能讓阿刁重新回到被禁锢的地方,如今還悶聲殺了宇文公玉,實在令人猜不透其用心。
“我去追。”鳳鳴突然開了口。
雲桀不解:“什麽?”
“阿刁今晨才走,想必還未走遠,我現在就去将她追回來。”
雲桀思索了半晌,只道:“不用将她追回來,你且跟在她身旁,去看一看謝知非是否真的殺了宇文公玉,确認後将阿刁安全帶回即可。”
“是。”鳳鳴拱手應道,信步跑了出去。
“掌門師叔,你說阿刁為什麽還相信謝知非?”鳳七不解,明明謝知非做了這麽多讓阿刁傷心的事情,可為什麽阿刁總是一次有一次的相信他。
雲桀望着鳳鳴離去的背影,沉默着沒有回答。
将軍府,飛羽苑。
紅色的裝飾早已被撤下,換上了謝知非最喜的月白色,整個房間門窗緊閉,謝知非躺在床上緊閉着眼睛,白淨的面容上是遮不住的病容,嘴唇透着一股蒼白的紫。
坐在一旁的王芷柔,看着正為謝知非把脈的太醫焦急地在此問道:“聞太醫,我兒的傷寒之症究竟何時能好,藥方已經按照您的要求熬煮,已經第二日了,可為何仍舊不見高燒不止。”
只見聞太醫收回號脈的手,将謝知非的手再次用被子蓋好,直起身子往後退了幾步,才回道:“回禀将軍夫人,世子的傷寒症乃是惡寒入體,麻黃湯依舊要每日服用,切不可再讓寒氣入體,還有便是……”
聞太醫欲言又止,看了看躺在病榻之上昏昏沉沉的謝知非,示意她借一步說話。
王芷柔看明白他的一絲,看向一旁的站着的謝玄,吩咐道:“謝玄,你先在此照料,我去去就回。”
說罷,便率先走了出去。
“聞太醫請說。”
“回禀将軍夫人,據老夫這三日的觀察來看,世子的高熱雖是傷寒之症引起,但至今高熱不退,恐怕還有別的原因……”
“什麽原因?”王芷柔急切道,還能有什麽原因,總不會是中了什麽毒吧,她在第一時間久确認了他并未有中毒的跡象。
“将軍夫人切莫着急,”聞太醫勸慰道,随後又長嘆一聲,這才接着開口:“敢問将軍夫人,世子在病重前可曾受過什麽刺激?據老夫觀察,世子除了傷寒入體,還有可能是急火攻心,故而引起高熱不退。”
刺激?
王芷柔瞬間想到了幾日前阿刁在新婚夜上逃走的事情,那一夜子津将自己關在房間整整一夜不曾合眼,就連她和謝必安前去看,也被阻攔了下來,可那一夜過後,他倒像個沒事人一樣,她雖知他心中畢竟疼痛難忍,可見他就沒有動作,便以為他終是想開,決定不再執着。
可誰知昨日一早,謝玄卻突然來報,說是公子高熱不退,她急忙前去查看,差點沒将整個心都跳出來。
他被燒得意志不清,整個人身上出的汗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的魚一樣,且昏昏沉沉地嘴裏呢喃着聽不清的話語,她上去擦汗,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腕,死死地不撒手。
問過謝玄,謝玄卻只說他昨夜去了城外散心,大抵是夜間吹了寒風,別的便不再多說。
她此刻才恍然大悟他嘴裏呢喃的大概是阿刁的名字。
“他确是經歷一件大事……可這和他高熱昏迷有什麽關系嗎?”
只見聞太醫這才松了口氣,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須,開口道:“世子想必對此事一只放心不下,加之傷寒入體,故而才會高熱不退,我再給世子開幾位安神的藥,每日一同服用。”
王芷柔點了點頭,看了眼緊閉的房門,蹙眉道:“多謝聞太醫。”
“将軍夫人不必多禮。”
王芷柔命侍女跟着聞太醫前去開方,随後又再次踏入房中。
看着依舊昏迷的謝知非,回想起方才聞太醫的問話,想到謝玄說謝知非是夜裏突然要去城外散心,不知怎得心中起了一股無名之火,昨日因為急切并未放在心上,此刻經聞太醫提醒,才漸漸察覺出一絲不對勁。
她看着謝玄在給子津擦汗,因不方便而将衣袖卷起露出的手背上的淩厲刀口後,更是怔了片刻。
“謝玄,你手上的傷是怎麽回事?”她不經意地問,好似随口一提。
只見謝玄擦汗的動作一滞,将手猛地收回,放下衣袖後開口:“回夫人,是我昨日同謝天練武時不小心傷到的,多謝夫人關心。”
“練武傷到?這倒是稀奇,看着刀口,謝天不像是同你切磋,倒像是要你的命一樣。”說着王芷柔,便眼神一寒,冷聲質問,“你說實話,你這傷到底是怎麽來的,若是敢有半句謊話,即刻收拾包袱滾出将軍府!”
這話說得不可謂不重,謝玄是自小就被謝府培養出來的暗衛,除了将軍府外無親無故,無路可去。
謝玄聽言,顧不上解釋,忙地跪倒在地,剛想解釋,可回想道公子的命令,又再次緊閉雙唇,挺直了腰背:“請夫人責罰。”
王芷柔本想再恐吓幾句,好讓他老實道來,可誰知卻被醒來的謝知非打斷。
只見謝知非半睜着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謝玄,緊皺着眉頭,十分吃力般開口:“阿……娘……,有話……便來問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