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還是老樣子啊!”說話者言詞間透着濃濃的牽挂,她皺緊了眉頭,盯着躺在病上一動不動的人說道。

“要不,再去那個廟裏拜拜,聽說那的得道高僧可以替人祛除身上病邪啊。”一位年紀三十來歲,但臉上滿滿膠原蛋白的男子提議道,從他的衣品來看,這是位精心生活的人。

“媽,哥,別折騰了,我的病恐怕治不好了。”床上人喃喃道,他眼角吟着淚珠,但嘴上露出淺笑。雖然手腕上爬滿了蚯蚓般醜陋的傷痕,其間有幾道隐約深至白骨,但他并不感到痛楚。與其忍受□□上的疼痛,他更願意釋放內心深處,那股強大而詭異的抑郁情緒。

“嗯,那就安排明天就過去吧!也不耽誤學習,那邊有個學校還不錯。”那男子當即說道,他愛撫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一定可以治好的。”

“好,那就辛苦你了,子中。”那女子說道,聲音由于過度感激而顫抖着。

“沒事的,媽!”何子中微笑道。

泰國曼谷。巴特放學回來,他哼着小曲兒,兩三步臺階連跳,急急竄進了院子裏。他不經意間瞥了一眼門口附近的快遞籃裏,“還有個快遞啊?”他驚訝道。

一般母親阿麗會在他放學之前,早早就将一切收拾得當,包括取快遞。

此刻巴特看着它,皺緊了眉頭,“算了,我自己來。”他低聲說道。于是他大踏步往前,伸手便撿了起來,“很輕?什麽東西?居然是寄給我的?”他仔細端詳着這個包裹,臉上疑雲密布。

“巴特,回來了就趕緊去寫作業,那是誰寄來的啊?”正在巴特懷疑時,他的母親阿麗出現了。這時,她靠在二樓向着院子的窗臺前,雙手正忙着折疊衣服,朝樓下的兒子喊道。

巴特聽見了,急忙上下翻找了一遍包裹上的寄件人信息。奇怪,居然沒有寄件人?哪個人惡作劇?!他暗想着。随之他扯開了那個包裹,裏面平淡無奇,除了一張卡紙……

“啊……”巴特好奇地拾起那張卡片,翻過正面:一張面目全非的死嬰臉!他忍不住尖叫道,不自由自主地急跺腳。

樓上,阿麗看到這一幕,急得直哆嗦。她連滾帶爬地沖下樓梯,撲向自己的兒子……

夜間,巴特努力收拾好情緒,他扭開了臺燈,誰知,他突感頭痛欲裂,身上毫無力氣,似乎被什麽強大的力量吸附了一般,他一點點癱倒在地,四肢不停抽搐着,好像被什麽人施咒了一般……

……

“真是豈有此理,又一起!”曼谷警局,警長破口大罵道。他用力摔下手中幾個物證袋之後,就無力滑倒在沙發上。桌面上,一溜煙過去,全是一張張詭異的死嬰圖,背面似乎還有一滴血跡。他們整個隊伍最近都忙于調查這出無頭謎案,連日加班,各個精疲力盡。可惜,案子仍不見進展。

“沒有兇手的包裹案啊?!”局長站在門口,苦悶地哀嘆道。“也許,我們可以找幫手……”他無奈掏出了手機,撥出一個號碼……

林隊一臉嚴肅地坐在桌前:”泰國警方請求我們的援助。近陣子,曼谷警局收到很多起報警。報案者都收到了一個奇怪的快遞包裹,上面沒有出現任何寄件人的信息。

包裹內只有一張死嬰遺照,遺照後面還有一滴血跡。經檢查,那血跡屬于人血。另外,在收到包裹後,報警者的家裏随後幾天會出現靈異事件,他們聲稱可以看到鬼怪。”

“鬼怪?!”室內衆人聞言,臉上露出幾分興奮,幾分恐懼。

“這次由石勇帶隊,哲沫和小白一同前去。”對于這位新入隊的弟子,林隊恨不得讓他天天24小時在線加班。

一路上,哲沫興奮不已。他算是半個泰國人。哲沫的母親是泰國人,早年嫁給了一位中國商人。小時候,他跟着母親在外婆家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對這裏的人文習俗語言交流毫無障礙。三個人擠過那人聲鼎沸,摩肩接踵的鬧市長街,終于到達曼谷警局。

略去接待禮節,三人立即跟随當地警局的負責人,徑直走入證物廳,再次勘察了這些報警者留下來的可疑包裹,并無發現新問題。

“當前,快遞行業十分發達。已經徹底廢棄人工服務的流程,完全實現全自動化。只要無法當面送的物件,都可以将它打包了,放在街上大大小小鱗立四方的快遞自助機內。

再借助手機操作,不消幾秒鐘,那包裹就可以通過城市地下,那縱橫交錯四通八達的快遞專用纜線,直接送達目的地。”一位負責的警員阿琛,正沖着石勇幾人滔滔不絕解釋道。

“由于下單時,寄件人可以選擇隐匿自己的身份。故查詢快遞的寄件人是十分困難的事情,需要各方單位的積極配合調查,只要有一方單位拒絕配合,那便只能草草收攤了。”說完,他皺了皺眉頭。

化驗科內。小白小心翼翼地端着這平淡無奇的包裹,瞧了又瞧,在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快遞盒裏,此時赫然躺着一張卡紙大小的死嬰遺照。那遺像面目猙獰,滲透出令人不寒而栗的鬼魅陰氣。

“真邪門”,哲沫捂着臉,後退了幾步。他記憶中的泰國,都是美女,美景和美食。

那邊,石勇正在與化驗室的負責人交談着什麽。

小白湊近鼻子,對着那遺照聞了又聞,“有沒送去毒品化驗啊?”

“都化驗過,并無毒品成分。除了遺照後有一滴暫時還查不出事主身份的血液,其他都屬于正常材質”,看來當地警方早已做足了功課。

“也許,我們應該去拜訪一下這些報案者吧?”一旁,石勇開口道。

當即,三人在當地警員的陪同下,趕往最近新報警的那個人家去。

“前面那幾個報警者,不堪警員們的頻繁出現,又遲遲等不到結果,已經對我們失去了信心……”車上,阿琛幽幽說着,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他入職才兩年,但目光中透露着堅毅和幹練。

報警者住在深山中的一處別墅,許是主人有意隐居,車開到半山腰就再也不能前行了。衆人只好一同下車,順着那盤旋曲折的臺階,拾級而上,走了許久,才抵達一處豪宅大院門前。

早已從電話裏得知警員們要來拜訪,女主人阿麗早早地站在院門口,一臉焦慮又熱切地盼望着來客,那神色,巴不得早日破案才好。

門口樹下的快遞接收籃裏,此時還堆着幾個放了多日的包裹,上面落滿了葉子和塵土。大概是被最近的那個怪異包裹吓到了,屋子的主人并不打算去收拾這些快遞了。

一番詢問,又按程序流程做着筆錄。“這麽多年過去了”,阿麗頓了頓,又開口道,”家中唯一的孩子在讀大學,”說到這,她渾身顫抖了一下。那恐怖的死嬰遺照就像鬼魅陰影一般,緊緊地附在她心頭,讓她無時無刻不膽戰心驚着。

“那個……那些快遞我可以拆開看嗎?”那邊,小白突然插話問道。

“啊?……”一聽要拆快遞,阿麗差點吓暈過去,臉色蒼白,幾無血色。她雙唇顫抖了許久,勉強擠出幾個字來,”你要拿就都拿走吧!”

小白大喜。他蹲了下來,像個撿到玩具的孩子一般,三五下就拆光了所有的快遞,可惜都是尋常的物品:衣物,書籍,食品……

那婦人見狀,這才破涕而笑,稍微放下心來。

正當時,樓上突然傳來一陣慘叫,衆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年輕男子穿着睡衣,腳上缺了一只拖鞋,頭發淩亂不堪,從樓上連滾帶爬地飛下來,嘴裏還念叨着:火間蟲入道來了……

大夥見此,連忙沖上樓去。只見二層的大廳兼作書房,大白天卻拉上層層窗簾。一張書桌上,淩亂擺着許多本書。案上亮着一個臺燈,此時有幾只飛蟲正繞着燈光上下飛舞。室內空蕩蕩的,不見他物。

火間蟲入道?小白心中暗暗吃驚,這不是神怪傳說中的一個鬼怪名字嗎?聽說它生前碌碌無為,死後便變成飛蟲,圍着臺燈亂轉,專門幹擾那些努力工作的人。

這種鬼怪傳說,早已被時代淘汰了。目前,只有各國家圖書館裏可能還保存着一二本這些神怪典籍。

小白回頭看了一眼,這厮像是去過國家圖書館?

“巴特,明年就要畢業考了,不要成天想着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什麽入道啊升仙啊,都沒用的”,身後,阿麗正輕輕拍着兒子的後背,假裝生氣地責備着。顯然,她還不知道火間蟲入道是什麽鬼東西。

好不容易支吾開母親大人,小白笑嘻嘻地拍着巴特的肩膀,”你知道火間蟲入道啊?哪裏學來的?”

“游戲群裏……”,巴特見母親走遠了,也不避諱了,開始眉飛色舞地描述那個專門讨論游戲的□□群。火間蟲入道是一款游戲裏的寵物角色。”我們那個群裏還有人發此圖呢……”

見小白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巴特掏出了手機,點開那個□□群,準備給他看那個高大上的火間蟲入道的神圖!

小白瞥了一眼,”你的同學有沒收到過詭異的包裹呢?”此時,他的眼睛并沒有落在手機屏幕上的□□群。他分明在看那手機外殼上的一行字:曼谷第一國際貴族學校。

“有……”,聽到這,剛剛還得意洋洋的巴特又耷拉下腦袋。

次日,三人早早尋向曼谷第一國際貴族學校去。這貴族學校隐匿于一處深山之中,環境清幽,空谷鳥鳴。校園裏此時正值課間自由活動,到處一派朝氣蓬勃,熱火朝天。

幾位靠在校門圍欄邊的少女,此時正在有說有笑着。她們不經意擡頭間,突然看到欄杆外,立着三位溫潤如玉的大帥哥,便紛紛尖叫了起來。這聲音很快引來了衆多保安們。

趁石勇二人耐心地向這些管理人員們解釋來意時,小白緩緩轉過身,望向操場上那些芳華正茂旭日初升的少年們,無不感慨萬千。

這些孩子與他年紀相仿,但他們此時可以在校園裏無憂無慮,而他自己卻早已身陷江湖,未來無可期了。

他正在沉思時,突然發現遠遠的樹下,坐着一個孤獨的影子。那人面如冠玉,枕腰潘鬓,清新俊逸,但眼裏浮動着憂郁神傷。此時正抱着一個畫板,低頭畫着什麽。

許那清風自多情!他們竟遠遠看到了彼此。那樹下的少年,瞥了一眼過去,下一秒中,他的眸子裏跳動着一抹異彩。

見此,小白微微一怔,連忙轉回身去,但他心裏卻莫名蕩起一圈圈漣漪。

那邊二人好不容易解釋清楚來意,正欲一腳進入校園時,突然有個聲音大喊道,”何子都,這有你的快遞!”

“快遞?”三人聽到這,不禁心頭一緊,循聲急望去,校門附近的快遞接收籃裏,此時赫然躺着一個平淡無奇的包裹。那上面同樣沒有出現寄件人信息。

聞言,那邊樹下獨坐的少年,便緩緩放下畫板,冷冷走向快遞籃。他蹲下去,瞧了兩眼,”都不知道誰寄的”,說完,他拆都不拆,直接将包裹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裏,轉身走了。

三人見他棄之不要,大喜,大步沖過去。就在擦肩而過的瞬間,何子都擡眸望去,一眼撞上小白那清澈明淨的笑容,霎那間,他原本空寂的心府冒出了一線火苗。

但二人都瞬間臉紅,各自低頭離開了。

哲沫如獲至寶地抓起這個包裹,職業直覺告訴他,這就是他們要查的物證!他用力撕開表面的膠帶,只聽”哧”一聲,裏面的東西一覽無餘。

包裹裏頂層放着一張平淡無奇的廣告小貼紙,無非是好評積分之類。哲沫看也不看,便順手将它丢進垃圾桶去。仍是那驚悚詭異的死嬰遺照,後面也是一滴血跡。三人見此,便不進校園了,徑直往警局趕去。

幸好那個何子都沒有拆這個包裹。不知為何,小白的腦間突然閃過這麽一個念頭,此時他心口暖暖的。

正當他們沖下山道時,為首的哲沫突然口吐白沫,悶聲倒地不起。同行二人大驚,伸手便去扶,才彎下腰,卻都覺得一陣天昏地暗,頭重腳輕。

石勇捂着胸口,癱坐在一旁。小白的意識越來越模糊,隐隐的,路旁的草叢裏慢慢爬出來一個白胡子老頭,面無血色,踉踉跄跄,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但他目光如炬,嘴邊獠牙隐現,正要張開血盆大口……百白爺?!小白脫口喊出,這也是典籍記載中的一個鬼怪。頓時,幻象消失了……

中毒了?毒源在哪?又是誰給他們下了毒?小白怒想道。

不久,曼谷警局的檢測報告顯示,那滴血仍屬于人血,同樣查不到事主。

入夜。幾日來,三人查案查得頭昏腦漲,仍是一頭霧水,便一同到街頭閑逛。

街上,華燈璀璨,燈紅酒綠,穿着清涼的美女人妖們,個個撩動着長發長腿,眼神挑逗。

哲沫樂在其中,一會兒上前摟一個,一會兒飛吻另一個。一旁,石勇看着直皺眉頭,卻也不責怪。小白這會滿腹心事,低頭不言。

兜兜轉轉了許久,三人路過了一個廟堂。與繁華盛景的街市不同,它冷清清地躲在黑暗中,正孤傲地俯視着蒼生子民們。

三人正一陣驚疑時,卻見廟堂的大門”吱呀“一聲,開了個口子。裏面頓時湧出許多人,都是虔誠祈禱的善男信女們。此時開門的兩位僧人正雙手合十,躬身送客着。

“這應該是……鬼夫人廟”,哲沫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好像在敲開記憶深處的大門,“沒錯,就是鬼夫人廟!很靈驗的,我記得以前跟媽媽經常來……”

石勇二人不等他說完,便徑直踏進廟裏去了。

與廟外的冷冷清清完全相反,此時廟裏燈火通明,祈禱聲誦經聲,一浪高過一浪。神色柔和的僧人們正穿梭于人群中,或抽簽,或問答,或摸摸小孩的頭念念有詞着……

“真是苦渡蒼生”,石勇忍不住苦笑道。

“這裏的鬼夫人有求必應。求懷子,求姻緣,求錢財,求功名,只要心裏虔誠,買一個符通或靈牌回去好好供養,一切都能水到渠成呢!”哲沫唾沫橫飛地說着,那樣子像極了導游小姐。

“求破案”,小白低聲打趣道。

正在三人哈哈大笑時,卻無意中看到一對母子從另一個側門走進來。那貴夫人穿着雍容華麗,一手拎着一個精致小包,另一手挽着一位少年的手臂。兩人貼合地走進廟堂中,雙雙跪倒,雙手附地,十分虔誠,滿肚佛腸。冷不防那少年擡起腰身,與一旁的僧人說着什麽……

看清那來人!何子都?!

三人震驚不已。

“原來大富大貴的人也有這麽多訴求啊!”哲沫吞了吞口水,“不知道他們又祈求什麽呢……”

“心有訴求?有求必應?”小白的眼角浮現一絲不易察覺的神色。

次日中午。三人又出來閑逛。再經過那鬼夫人廟堂時,不禁發出驚嘆。只見陽光下,那廟宇氣勢軒昂,金磚金瓦,綠樹紅花,交相輝映,好一派長虹氣象!而昨晚夜色太濃,竟遮住它的真面目。

當即三人決定再進去看看。

正要擡腳進入,哲沫第一眼看到,廟門口樹下,此時擺着一處免費的茶水攤。

“喝點廟茶水,放下百憂愁”,哲沫喃喃說道,他的童年美好回憶一下子全喚醒了。這是小時候來此祈福時,母親經常跟他說的話。

“我們也都喝一點茶水,解下憂愁吧!”哲沫興奮地瞥向身旁二人。

“好吧,好吧!”看着這麽專注的眼神,二人不忍心破壞他的美好回憶,便一同端起茶水,一飲而下。果然清涼滑口,還夾着一縷幽香。于是,三人又喝了許多杯,這才進去了。

“相傳廟裏的鬼夫人原先是位大美人,深深愛着她的丈夫。在丈夫外出征戰前夜,她懷上了兩人愛情的結晶。不幸的是,生孩子那天,她難産死去了。但是她的鬼魂仍然不願意離去,一直在家等着丈夫歸來……”剛踏入廟門,”導游小姐”便上線了,正一口一個故事,說得天荒地老。

石勇和小白無心聽他說書,一眼卻望見堂內供桌上,赫然躺着一本冊子。它應該是用來登記善男信女們添香油的,也許可以……二人對視一下,會心一笑,借來看看?!

正當二人悄悄要取走時,不知哪裏殺出一位面相嚴肅,體格結實的武僧。”施主是來祈福還是?”他眼神犀利,一點沒有普渡衆生的慈悲相。

“哦……”石勇見狀,連連扯拉住小白,臉上擠出一堆笑容,“進來參觀而已……”轉身二人便欲離開。

忽然,二人頓感頭痛欲裂,雙腳乏力,冷汗直冒,視線越來越模糊。

回望去,那原先香氣缭繞,古色古香的廟堂一點點倒塌了,在殘缺不全的破瓦斷桓裏,有一只鬼怪爬了出來。它身穿黑色長袍,雙手全是黑毛,滿臉猙獰,嘴巴裏吐出一條又長又鮮紅的舌頭,正要叼起還沉浸在天荒地老愛情裏的哲沫……小白震顫一下,疾呼出,“元行寺,(注,元行寺也是典籍記錄中的一個鬼怪名字)住口!”

幻象瞬間滅了。

三人驚慌失措地癱坐在地上,胸膛仍急促起伏着。小白冷眼瞥去,供桌上那本冊子不見了。

到底是什麽時候被什麽東西催眠進了幻象?

小白痛苦地閉上眼,他的思緒飄到上一次山道,在那之前他們拆了一個快遞……丢了一張廣告貼紙……喝下茶水解千愁……他的眼睛漸漸明亮起來,香氣?!!上回包裹內的廣告紙似乎散發出一點點清香,和剛喝下的茶水香氣似乎是一樣的?!

不過等他們退至廟堂門口,那個免費茶攤早已被收拾得幹幹淨淨。

三人立馬趕回去警局,重新翻看那些包裹,無一例外,那幾張要求好評積分的廣告貼紙,估計早在拆包裹時,就被順手丢棄了。

不過,那股異香味,終究鑽進拆包裹的人的鼻孔,逼進他們的胸膛,攻入腦門,讓他們生出幻象。

“看來随手亂丢東西是不好的”,小白無奈地苦笑道,“不過可以查一查,這個有求必應的鬼夫人廟了”。

警局的文檔室沒有鬼夫人廟的記錄。衆人只好借助網絡,随手一點,竟跳出一大堆關于這個廟的宣傳網頁。

其中有好幾處網頁頭條都出現:何氏家族善緣善捐……鬼夫人廟的大師們皆感念何家恩德,日夜為公子祈福消災……小白輕聲默讀着。

“唉,大富大貴的人家也是有難念的經。何氏家族家大業大,唯獨那二公子何子都,偏偏剛生下來就得了重度抑郁症,海內外多少主任醫生都治不好…..”坐在一旁的當地警員,估計聽到了小白剛剛讀的新聞報道,忍不住插話道。

“這些年,他們可是相當虔誠地拜鬼夫人廟,又是做法事,又是請香丹妙藥……”

原來如此?!

趁大夥都沖去那個廟堂問話,小白決定只身再去學校一趟。

黃昏。校園裏一片寂靜。由于剛剛放學,絕大多數人都沖去食堂了。唯獨校內圍欄下,正孤獨坐着一人,憂郁地畫着什麽。

體內控制不住的抑郁情緒讓何子都受不了與他人有肌膚接觸,此刻,校園裏的空寂正好合了他的內心落寞。

小白靜靜地站在校外圍欄前。他表面波瀾不驚,此刻望着那孤行身影,不知為何,他的心口陣陣發痛,而且痛得沒有理由。

伫立許久,他定了定神,輕聲說道,”你好,何子都。”

那邊,何子都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突然被這天外之音驚醒,差點不跳起來。”誰?”他警惕地循聲望去。

這一眼望去,竟拂卻他心中久壓多年的積塵。不知為何,面前這位僅一面之緣的男子,竟讓何子都心跳加速,滿心歡喜。

“你好,我叫白晨風,是一名……警員。”該死!為何大腦一片空白,居然把自己的真實身份說漏出去?小白心底暗驚道。

見對方沉默不語,小白便繼續說道,”我可不可以請教你一些問題,請你幫個忙呢?”

此時,何子都呆呆望着他,說不出話,只顧着點頭或搖頭以回應對方。對方極富磁性的嗓音,酥酥軟軟的,語潤珠圓,餘音萦繞,讓他一時癡傻了。

他感覺自己的耳朵和對方的聲音談了一場戀愛。

月色浮起。問題全問完了。小白被他盯着看老半天,早已面紅耳赤。便道了聲謝,急欲離開。

“不……可……以……走”,愣了大半天,子都見他要離去了。便一字一頓,十分艱難地吐字出來。他急急伸手出來,這是第一次,他想去接觸別人。

他一把拽住小白的手腕,自己的袖口卻被風掀開,蒼白月色下,手腕上那一道道猙獰的刀疤分外明顯,其中一道還紮着繃帶。剛剛這麽一用力,便滲出血水來了。

見狀,小白不禁心頭一震,”自殘?流血?”他的腦海裏幽地浮現出包裹裏的血跡。

顧不得安慰,小白連忙從身上背包裏取出新的繃帶,小心翼翼地給他再包紮好。那刀疤觸目驚心,深深淺淺,蜿蜒曲折。小白看着直呼可憐。

正忙着埋頭包紮傷口的時候,對方一個手指拂過來,溫暖柔軟的指尖輕輕滑過小白的額頭,拭下一滴汗珠。緩緩間,二人擡眸對望,目光中藏着……

曼谷警局化驗室。

小白将何子都手上那塊沾滿血跡的繃帶交與了檢測人員。過了一會兒,報告出來了。從學校帶回來的那個包裹裏,那滴血跡正是何子都的!

衆人震驚,釋然!連夜将之前報案者及他們的家屬請來,一一抽血比對,可惜,都比對不上。

衆人癱坐一地。好不容易找到了案件轉機的希望,又破滅了……

小白靜默地坐在角落裏。他的大腦如翻書一般,一頁一頁,将這幾天發生的大小事情重新再梳理了一遍。隐隐中,他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麽信息。

“這個游戲我兒子最近也在玩”,坐在對面的兩位警員這會閑着無事,瞎聊起來。

“沉迷打游戲……”小白的心猛得一沉,他想起那位大學生巴特,他的母親阿麗說過,”這麽多年過去了……家中唯一的孩子正在讀書。”

“唯一的孩子?!難道?這麽多年前,她還有另外的孩子?”小白大膽作了一個猜測,他此時細聲嘀咕道,眉頭緊鎖。

“還有另外的孩子?!阿麗難道結婚了幾次?”一旁,石勇接上小白的猜測,急急說道。

“不一定要結婚才能有孩子啊?!女孩子未婚先孕的也很多吧。”阿琛插話道,”只是可憐了那些孩子,有的一輩子都擡不起頭來。還有的,還沒出生就被扼殺在手術室裏了。”

“未婚先孕?”石勇聞言,迅速看了小白一眼,此刻對方臉上浮出和他一樣的猜疑。

咖啡館內。

幾個人圍坐在一張桌子前。

“都過去了,過去了。”說這話時,小白敏銳地捕捉道,她眼裏滑過一絲遺憾。

“他還會看到什麽鬼怪幻象嗎?”小白冷冷問道,”巴特不久就要參加畢業考了呢,可別受了影響。”

阿麗瞪了他一眼,仍舊閉口不言。

“其實,他還是算好的。這個中毒的源頭……暫時還沒法透露。上次幸好巴特認得那個鬼怪,火間蟲入道。不然,那個致幻太嚴重的話,可能會令人死亡呢。”小白繼續說道。

“難道,你就願意看着他一天天渾渾噩噩過下去嗎?”石勇在一旁追問道。

阿麗痛苦地閉上眼,阿特這幾天一直念叨着什麽入道,原來真是鬼怪的名字呢。

可是,這些跟她的過往有什麽關系呢?

“最近的一個包裹,我們發現那個血跡屬于收件人的。但是那個人,似乎有不愉快的往事。因此,我們鬥膽猜測,會不會這包裹是指向往事呢。”桌旁,石勇一字一頓說着。

“啊?!”似乎什麽事一下子擊穿了她的內心,阿麗失聲痛哭起來。

……

原來,20多年前,阿麗堕胎過。那時,她情窦初開,便輕易将自己交給一個男人。随着她肚子一天天大起來,那個男人竟不辭而別了。

“躺在手術床上,我情緒失控,甚至抓傷了身旁的一名小護士。”阿麗顫抖着聲音說道。“那時,她手上流了不少血……”

聞言,桌前數人大為震驚。

随之警員們順着她提供的那些信息,一個個醫院排查過去,居然,尋得了當年的那位護士。

再抽血,比對……

果然,包裹裏的血跡是那位護士的。

思路打開。衆人如法炮制,接連拜訪數位報警者,通過各種手段,各種覓跡尋蹤……一番追查之後,終于,一切水落石出。

第一位報警者,家裏的孩子曾經在中學校園裏霸淩同學,導致那同學殘廢了一只腳。那血跡屬于當年受害的同學。

第二位報案者,曾經插足別人的婚姻,導致原配自殘。那血跡是當年那位原配的。

……

次日,曼谷警局一番熱鬧。各種抽血化驗,重新比對,終于一切塵埃落定了。

“有一次去鬼夫人廟祈福的時候,我一時忍不住,便對着鬼夫人塑像,悄悄說出了心事。那時,一旁還默默立着位閉目不語的大師……”阿麗抽泣着喊起來,”為什麽神靈聽不見我的忏悔呢?”

……

審訊室內。

鬼夫人廟的主持大師肅然危坐,一臉冷霜,嘴裏各種”雞湯”文案,猶如頌經布道:

“只有先放下自己,才能拿得起未來。無休止的各種祈求,無非是一個個執念。我們寄送出去的一張張死嬰遺照,不正是在提醒他們,要放棄自己養的”小鬼”。那血跡是提醒他們,要先得到別人的原諒,方能得到神靈庇佑……”

“那為何要用異香致幻他們?”

“只有身在幻境,看清妖魔鬼怪,才知人心寒暖。”大師仍是正襟危坐。

“致幻太深,可令人死亡。”小白冷冷說道。“這種異香是麥角二乙酰氨。是一種強烈的人工致幻劑,很少的劑量便能短時間內讓人出現感官,感覺,記憶和自我意識的強烈化。在有些地區,它還是一種化學武器。

它的奇特之處在于,身在幻境,受害者務必要保持足夠清醒。若是受害者無法識別幻境中的鬼怪,便會一直沉陷其中。這種致幻,嚴重時,會令人死亡。”

“死亡不正是新生嗎?”大師依舊滿滿的義正詞嚴。

“大師,請放下您心中的”小鬼”吧。”哲沫呢喃道。

……

數日前,通過對寺廟裏茶水的檢驗,以及殘留在那些拆包裹者的鼻中黏液,警方從中發現了麥角二乙酰氨。

但該毒品來源,還是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