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态
“子津怎麽說?”謝夫人急切地問道。
謝知非這邊一走,那邊謝夫人就急急忙忙地走了進來,盯着眼前不緊不慢喝着茶的夫君,一把将他手中的茶奪了下來。
“子津有他自己的打算,你別急,也別管了。”
謝必安還記得他臨走前最後同自己說得那句話,他聽得真切,若非下定了決心,以子津的個性他是不會向他開口的。
“那是我的兒子,我怎麽可能不管,你是沒見過他看阿刁的眼神,那是愛慘了才會有的,如今他二人鬧成這般,阿刁如何能原諒他,我早說了要他趁早坦白,興許還有機會,可他就是擰着,這下可好。”謝夫人說起來就冒火,嘆了口氣,“要是我留在琅琊就好了,也能看着他不要亂來。”
謝必安看着着急上火的妻子,知她是關心則亂,替她斟了一杯茶遞了過去,才緩緩開口道:“子津的個性你應當清楚,他若想做的事就沒有做不成的,就算你知道又如何,你攔不住的。”
“那你說怎麽辦?”謝夫人看他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
“你說的這些子津怎麽會不懂,他既然做得出必定是沒有別的更好的法子,他對那姑娘真心,你也說過那姑娘對他也是真意,既然如此,只要解除誤會就好。”
“說了半天,你倒是說具體要做什麽呀?”謝夫人着急。
“你當初利用我被我知道後,是不是也是這般着急上火?”
“哎呀,你說這些幹什麽?”
說起這些,謝夫人如何能夠忘記,年輕時候的事她實在羞于提起。
“你知道我當時為何會原諒你?”
“我知道,你別說了。”
那時她接近他确實別有用心,可在相處之中卻不知不覺将整顆心都給了他,那時她同子津一樣,以為自己有把握不讓他知道,可事與願違,真相最總還是暴露了出來,那時他便随着梁缙去了北川與她不複相見。
“因為我們心中都有對方,所以一切都不是阻礙,子津一時心切,做了錯事,但是要他有心挽回,我想會有轉機的。”
子津也許并沒有發現自己的一個巨大的優勢,那便是心愛之人心中亦有自己,否則,那便是在朝着錯誤的方向努力,永遠不會得到想要的。
他看了子津在提起那位姑娘時眼底那化不開的愛意,那同他年輕之時一模一樣。
謝知非一路匆忙往回趕,進了院子,剛要踏進房門便被屋內傳來的瓷器破碎聲吓得皺起了眉頭,腳步停在門外。
“你在外面等着,接下來無論聽到什麽都不要進來。”他低聲對着身後的謝玄說着。
“可是公子……”謝玄哪裏放心的下他一人獨自進去,且不說阿刁的身手可是遠高于她,就算他也跟着進去也無法保證公子全身而退。
雖說阿刁姑娘現在因為藥物的原因武功盡失,可聽那砸東西的動靜可不像是手上沒力氣的,若是一不小心傷了公子,他實在無法像将軍及夫人交代。
可謝知非卻沒管那麽多,一個眼神制止他再繼續開口:“吩咐下去,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靠近,下去。”
說罷,便雙手推開房門走了進去,沒等謝玄看清便将門再次關緊。
謝玄不放心的在原地等待了片刻,直到屋內一直沒有異動傳出,才邊走邊回頭的一步三回頭地退了下去,又不敢離得太遠,于是站在了院中那顆桂花樹下,方便一會兒有什麽動靜他好第一時間沖進去。
“你醒了。”
謝知非無視滿地狼藉,看向半靠在床側的櫃子前喘氣的阿刁,他離去前還有些蒼白的面龐許是因為方才激動的緣故,整個面上沾染着紅暈,額角還有着大顆大顆的汗珠,應該是強行調起內功卻不得法時急切的證明。
“将解藥給我。”阿刁咬緊牙根,憑着一股毅力将虛弱的身子站直。
她醒來後看見這陌生的房間及周遭的擺設,腦海暈眩了片刻後才想起自己暈倒在謝知非懷中前在将軍府門前發生的一切。
她将他安全送至将軍府,他卻言而無信還對她下藥。
回憶起這些,她雙唇緊抿,血液在身體內翻湧,正想起身離開,卻發現自己像是被抽去了筋骨般渾身無力,單就從床上坐起就耗費了她不少氣力。
不用想都知道這定是謝知非的功勞,她努力回想他是何時對自己下得藥,她竟然毫無知覺,她垂眸盯着胸前挂着得避毒珠,不放棄任何一處細節。
在下馬前她都還是好好的,直到……
對了,她在暈倒前在謝知非的身上聞到了一股奇異的香味,難不成就是因為那股藥香?可是謝知非在給她這顆避毒珠前說過此物百毒不侵。
她撐起一絲氣力,從床上爬了起來,她不想再想下去,她要離開這裏,師祖他們還在天雲門等着她,師父還孤零零的一個人在山上,她還沒有給師父報仇。
她不會再相信謝知非了,她已經給過他機會,造成如今的局面,都是因為她太過輕信于他。
可是還沒踏出步子,就被地上的鞋子絆倒在地,好不容易撐着力氣站了起來,卻無法再向前,身邊空無一人,她只能氣憤地将手邊的物品砸向地面,否則她實在難以排洩心中的憤怒。
“留在我身邊不好嗎?”謝知非不答反問,向前一步說道。
“你休想。”
阿刁眼中的憤怒如烈火般燃燒,看着此刻向她走來的變得陌生的謝知非,像是從未認識過他一樣。
謝知非心口一緊,極力忽視住被她眼中的恨意,眸子一暗,用腳踢開她腳邊的碎瓷片,試圖将她扶到床上,他下的藥,所以他知道現在的她剛醒,能夠站得筆直定是在強撐,用不了一會兒腿部便會支撐不住倒向地面。
阿刁想要拂開他遞過來的手臂卻撲了個空,想要退後卻一個不穩倒在了她的懷中,此刻的她好像一團棉花,除了狠狠地盯着她,無法做出任何反擊。
謝知非強忍着不去看她的眼睛,半擁着将她放在床上,一失手毫不費力地握緊她的雙手,将她淩亂的碎發撥向耳後。
他的動作是那麽的溫柔,與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沒有不同,但阿刁卻像是置身冰面,從骨到肉皆是寒冷無比,一個人身上怎麽會出現兩種完全不同的性格,如果有,那只能說明其中一種是他的僞裝。
“你放了我,我還要……”阿刁閉上眼睛開口。
“我知道,你師父的仇我會替你去報,你只需要待在我的身邊就好,其他的事我替你去做。”
謝知非打斷她的話,他雖然沒有收到宇文公玉的回複,但據探子來報,她正在秘密召集一批高手入住長公主府,若他猜的不假,想來要不了多久便會前往大梁。
“我不需要。”阿刁強壓着怒火,什麽叫做會替她去做。
“我已命人查到上官公玉正在秘密集結一批江湖高手準備在下個月初前往大梁,目的就是要将劉墉的屍首帶回去,你放心,我不會讓她得逞,只要她敢來,我會讓她有來無回,屆時你要殺要剮都憑你的喜好。”謝知非知道她心中所想,她是雲逸唯一的徒弟,最後處決兇手自然由她來做。
就如同他一般。
阿刁此刻已經不想再同他正争辯,師父的事與他無關,仇自然也與他無關。
“你打算将我困在這裏多久,難不成天天都對我下藥,如果要我這樣如同廢人一般被你困在這裏,我情願去追尋師父……”
話沒說話便被他一只手捂住嘴巴,微涼的手掌讓她噤聲。
“這樣的話我不想再聽第二遍,你最好記住。”謝知非眼神一瞬間變得淩厲,語氣強硬,又像是擔心她真的會這樣做一般,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解釋,“你睡了七八個時辰剛剛醒來,所以才會四肢無力,我下的藥只是會封住你的內力讓你沒辦法逃走,不會讓你一直躺在床上,放心,再等上七八個時辰,太陽落山之時你就可以行動自如了。”
阿刁沒有說話,眼神透露着不信。
“不過,也只是在這個院子裏行動自如而已,這院子四周我拍了重兵把守,謝天、謝玄輪流看守,你內力被我封住,是打不過她們的,除非有武林高手前來營救,否則沒你逃不出去的。”
謝知非一席話讓阿刁緊皺眉頭,擡起手想要給他一巴掌,卻軟綿綿地沒有力氣,對他造不成半分傷害。
在她的手即将從他的面上滑落之時,謝知非接下,握着她的手貼向剛剛被她觸到的臉頰,緊緊地貼住:“我不會放手的,這次是我最後一次騙你。”
“只要我還有一絲力氣,便會想盡一切辦法逃走,謝知非,我不會再信你。”阿刁胸腔裏翻湧着,眼睛恨恨地瞪着他,如同再看一個仇人。
謝知非無法忍受般地用另一只手蓋住她的眼睛,臉頰在她的手心摩擦,病态一般地汲取着這一絲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