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寧致遠, 我和你說過的,呃……”

虞少淳不知道該怎麽具體介紹,有些尴尬地停了下來。他總覺得馮周看起來面色不善, 很有可能揮揮衣袖離開不留下只言片語,丢他自己一個人尬到地老天荒。

哪想到這位神仙居然屈尊降貴地微微點了下頭, 伸出手:“我是馮周。”

“哦哦, ”寧致遠連忙和他握手,“我叫寧致遠, 之前有聽說過你,久仰大名。”

确實, 年級第一誰沒聽說過?

預料中的尴尬場面沒有出現, 虞少淳松了口氣:“你吃飯了沒?”

寧致遠緊了緊攥着包帶的手:“沒吃,我就不吃了。”

“別啊, ”虞少淳說,“正好我們要去吃面,就之前一直經常吃的那家。一起嗎?我請客。”

哦, 馮周在心裏點點頭,他也帶別的朋友去吃飯, 而且是“經常”。

他們三人落座在小面館裏靠窗的位置。此時正值下班放學高峰,所有小飯店裏基本全是穿着八中藍校服的學生。

寧致遠坐在座位上, 動作有些拘謹,覺得自己和周圍的人格格不入。

虞少淳拿着菜單,問馮周:“你吃什麽?”

“随便。”

他就知道馮周的答案保證是這個, 嘆了口氣:“那給你點一樣的啦?”

“行。”

馮周喝了口茶, 把目光投向窗外。

“來三份牛肉面,一份不加香菜。”他說着把菜單還給服務員。

寧致遠嘴角微彎:“虞哥,我現在不挑食了。”

“啊不是, ”虞少淳覺得有些尴尬,“馮學霸不吃香菜來着。你不挑啦?那正好。”

馮周好像根本沒在聽他們說話,兩眼直視窗外。

他本來就不太會和生人說話,要是對方也不是自來熟,他們能大眼瞪小眼到地老天荒。

好在有個虞少淳,不至于讓大家陷入一片安靜的尴尬之中。

虞少淳問寧致遠:“現在還有讀書嗎?”

“有的,”寧致遠點點頭,“我白天打工,晚上去夜校讀書,想着考個專科。”

他皺眉:“不應該啊,你退學之前的成績至少上一本是沒問題的,沒想過回來念個私立?”

寧致遠臉上泛起一絲苦澀的笑:“虞哥,我本來就休了一年學,夜校又比不上正規的高中,我能考專科就不錯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說不定能做出什麽名堂呢?”

三碗熱騰騰的面被端上桌子。虞少淳掰開一雙方便筷子,十分自然地先把碗裏的一半牛肉丢進了馮周碗裏。

寧致遠捏着筷子笑道:“虞哥和馮……同學關系這麽好嗎?”

馮周正低頭看手機,聽了他的話把手機擺在他面前。

屏幕上是個微信二維碼。

“加我下微信吧,”馮周說,“學習的時候不會的題可以來問我。”

他面色很冷,牛肉面升起的熱氣也沒能把這塊千年寒冰焐熱,就好像他不是扔了個二維碼讓人家掃,而是像□□組織頭子一樣把刀拍在桌面上說罪人你背叛了家族還是切腹謝罪,西內吧!

寧致遠沒想到劇情會這樣發展。

他拿出手機剛要掃,虞少淳伸手直接按住屏幕:“問我就行了,回頭給你電話號碼。”

“我……”

寧致遠有些左右為難。

“吃你的飯,年級第二。”馮周從他手底下把手機摳出來。

虞少淳反手按住他的手腕:“你怎麽突然這麽熱心?”

“我想交朋友,有問題?”

虞少淳徹底啞了聲,垮起臉松開手。

馮周又把手機拍在桌上,低頭專心嗦面條。

寧致遠偷偷看了眼虞少淳,笑着打圓場:“謝謝馮同學,以後就打擾啦。”

一頓飯吃得暗潮洶湧。

虞少淳第一個吃完去前臺結賬,馮周拽過菜單看了一眼,直接給虞少淳轉了19塊面錢。

他不知道為什麽今晚心裏格外不舒服,好像在胸口點了根炮仗,想找個什麽由頭和虞少淳吵一架是最好的。

如果吵不起來也沒關系,至少得惡心惡心他。

馮周抱着胳膊坐在椅子上,絲毫沒有“交朋友”的熱絡,目不斜視地看着歸來的虞少淳。

虞少淳瞪了他一眼,似乎有秋後算賬的意思。他也不甚在意,起身直接走到面館門口。

面館門口挂着的燈在黑夜中罩着一層薄薄的光,呼出的白氣四散在空中,和燈光融為一體。馮周等了一會兒也沒等來後面兩位,于是轉頭去找,就看見虞少淳往寧致遠手裏塞了什麽東西。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應該是虞少淳随身帶着的那些奇怪的小零食。他熱衷于向馮周推薦這些東西,但除了水果糖以外都被婉拒。

馮周心裏更堵了。

他自嘲地想,自己把他虞某人擱在心裏做第二順位的朋友,僅次于竹馬竹馬長大的陳驷。

可自己在虞某人心中的地位呢?

虞某人可能根本沒把他當成多重要的人,他和那些王周李周張周無所謂什麽周一樣,只是虞少淳交際圈裏最平平無奇的存在罷了。

說平平無奇都是擡舉自己,馮周想。畢竟自己這一身毛病連本人都看不太下去,又怎麽奢求別人能容忍。

寧致遠小聲說:“謝謝你,虞哥。”

虞少淳拍拍他的肩:“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快上晚自習了,就不去送你,自己注意安全。”

他剛走幾步,就聽寧致遠在身後喊他:“虞哥!”

虞少淳回頭,在瘦小的少年人眼中看見了某種莫名的情愫。他忽然有些害怕寧致遠說出點什麽,讓這份本來就聊勝于無的友誼徹底灰飛煙滅。

“怎麽了?”

“虞哥,”寧致遠上前一步,有些緊張地問他,“你……高考想考去哪?”

“沒想好。”

寧致遠似乎松了口氣,面上露出一絲遺憾:“那虞哥你想好了告訴我。”

“好啊,”虞少淳笑着說,“想好了告訴你。”

他剛出門,就看見靠在門邊望天的馮周。馮周等到了人,一句話也沒說,徑直向學校走去。

這是怎麽了?

虞少淳有些摸不着頭腦:“馮學霸,不是說好了不給錢的嗎?”

“那是你說好的,我可沒說好。”

馮周覺得自己今晚幼稚得有些奇怪,只想快點結束這些沒有意義的對話回去做題冷靜冷靜,于是大步向前走着。

虞少淳只能一路小跑跟在後面,看着他結了冰一樣的側臉,覺得莫名其妙。

他思索片刻,恍然大悟——馮學霸可能是醋了。

小天才虞少淳思及這種可能,立刻喜笑顏開:“馮學霸,你想喝點什麽嗎?”

“不喝。”

“喝冰水吧。”

“你自己喝去。”

“是你喝,”虞少淳說,“冰水中和醋,別酸到自己。”

馮周猛地回頭:“你什麽意思?”

“你在醋什麽?”

“我沒醋。”

“你騙人,”虞少淳趁機又勾住他的肩,“我聞聞。”

“松手。”

“今天我很開心,”虞少淳忽然說,“我發現在提到寧致遠這個人時心裏的愧疚感終于快消失了。”

“因為羅秋蝶滾蛋了?”

虞少淳輕聲說:“是啊,如果我當年就找到這些證據讓她滾蛋,說不定寧致遠能繼續在八中讀書。”

馮周問:“但是你沒告訴他羅秋蝶滾了。”

“我不想告訴他,這孩子賊較真,以後說不定又總惦記着欠我個人情,隔三差五來學校找我。”

“你……”

馮周頓了頓,還是問出了糾結很久的問題:“你對所有朋友都這麽好嗎?”

虞少淳被這個沒頭沒尾的問題砸得有些迷茫:“你就醋這個?”

“我确實對所有朋友都很好,但是……”

但是你不一樣。

虞少淳前十八年過得順風順水,唯獨在一個馮周身上栽了跟頭,栽得頭破血流,但甘之如饴。

馮周研究題目的時候他覺得兩人志同道合,馮周罵他的時候他覺得可愛。

當然,這種想法絕對不能讓當事人知道。

“但是什麽?”

“但是我當然更喜歡和馮學霸說話啦,”虞少淳說,“和聰明人說話最快樂了,對吧?”

馮周聽着他明晃晃的敷衍,臉上的煞氣更重了幾分,甩開他進了校門。

虞少淳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心裏盤算着到底怎麽哄。

他聽到馮周說“朋友”兩字的時候就知道,馮周也只是像幼稚園小朋友一樣醋誰在你的好朋友裏排第一第二的這種問題,而不是他想的那個“醋”。

也是,馮周個直男怎麽能看得懂其中的彎彎繞繞?

虞少淳自己性取向和別人不一樣,所以對這種東西很敏感。他今天一見到寧致遠,腦子裏的雷達就噼裏啪啦亂響起來。

士別半年,好漢你居然彎了?

今天的寧致遠和半年前那個木讷的小男孩不太一樣,讓他有種陌生感。好在大家都要當成年人了,說話的分寸還是拿捏得住的。但他還是不太放心,所以第一時間阻止了馮周加寧致遠的微信。

如果他倆聊到什麽奇怪的東西自己還不知道真就糟糕透了。

虞少淳分析了下最後他的眼神,覺得寧致遠只是單純把崇拜當成了“愛慕”,等他遇見更多的人和事之後就不會再只執着于稚氣未脫的青澀一隅。

人啊,總是要擁抱更廣闊的世界的。

況且寧致遠和自己肯定不可能。虞少淳不太喜歡這種類型,每次和寧致遠說話都很累,總覺得自己在欺負他。

要說比較中意的類型,那至少得和他一樣聰明,有脾氣有主見,這樣才……

靠,等等。

虞少淳忽然有些哽咽。

這些條件加起來,好像他媽和報馮周的身份證號沒什麽區別了

作者有話要說:  每天兩條知識點

(生物)單克隆抗體的制備是典型的動物細胞融合技術和動物細胞培養的綜合應用

(化學)單質X能從鹽溶液中置換出單質Y,則單質X和單質Y的屬性可能是①金屬和金屬②非金屬和非金屬③金屬和非金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