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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江索,你事情處理好了?”溫清鈴愉悅道:“我已經回學校啦。”
聽到她的聲音,江索心裏的難過都淡下去不少,“嗯,我也在來學校的路上。”
“那你快點來,我聽說食堂這幾天都是免費的,而且很多肉,我們一起吃。”
“好,你先給我打一份,不要太辣了。”
“嗯嗯~我等你來。”
溫清鈴乖巧的語氣逗笑了他。
十幾分鐘後,江索到了一樓食堂,彼時幾乎沒有人在食堂了。
溫清鈴坐在靠窗的一角,低頭看着面前的食物,咽了咽口水,拿起筷子吃了兩口菜,又放下,似乎要等他來了再一起吃。
她擡頭觀察的瞬間,江索閃躲在柱子後面,心跳快了兩拍,無邊無際的苦澀開始蔓延,令他碎發下的眼尾泛起嫣紅。
若是知道他要去參軍,她不知道該多擔心和不舍?以後經常見不到,不能陪在她身邊,她又該多難過?
【溫清鈴,你別等我了】
收到這則消息,溫清鈴皺起眉,打字問:【為什麽呀?你又有事情要處理嗎?可是我都打好飯了,你不來,我根本吃不完】
江索捏緊手機,唇齒顫了顫 。
【我好餓!我不管,你今天必須過來陪我吃飯了才行!】
她難得用這種嚣張命令的語氣,江索驀地又笑了,結果弧度太大,牽動了傷口,痛得輕嘶一聲。
整理好情緒,他從柱子後面出去,唇角恢複慣有的笑容,“溫清鈴,想我沒?”
突然看到他,溫清鈴正要抱怨,卻見他臉和嘴角都有傷,騰一下站起來,“你臉上怎麽受傷了?”
江索大刀闊斧地坐下,雲淡風輕地撒謊解釋:“沒事,在路上抓了幾個小偷,不小心被打了幾拳,不過我是誰?我當即就還回去了。”
溫清鈴伸出手,在他唇邊想碰又不敢碰,心疼問:“擦藥了嗎?沒擦我們先去醫務室。”
她說着就要站起來,江索急忙握住她的手,無奈道:“放心,已經擦過藥了,吃飯吧,不是說餓了?”
溫清鈴沒動筷子,心裏仍舊擔心:“江索,快高考了,這幾天先安心高考行嗎?你不要出什麽事”
江索心中劃過一抹酸楚,卻淡然應下,夾菜給她:“知道了,吃魚。诶?不是說免費嗎?怎麽還都打素菜?”
溫清鈴也夾菜給他,聞言腼腆說:“因為給你打的都是肉啊,我們葷素搭配嘛。”
江索喉嚨裏漫出一聲笑:“行。”
“江索,等下我們還去涼亭那邊喂魚吧,我帶了面包!”
“你是早就計劃好了啊?”
“嗯嗯~”
“是該去喂喂小胖了,不然以魚七秒的記憶,該忘了我許的願。”
“你不是說它仗着紅色招搖撞騙,一點都不靈嗎?”
“啧,畢竟是唯一一條紅錦鯉,萬一呢?”
“……”
因為不想她看出什麽,江索極力表現得像往常一樣,氛圍還算好。
*
雖然是考場,但本校的人還是可以去沒有被圍線的地方,比如涼亭這邊就可以,吃完飯,兩人就牽手漫步過去。
假山裏的噴泉這幾天沒有白安,在往池塘中噴水,巨大的風車在水的推動下慢慢旋轉,岸邊的楊柳垂垂飄飄,不知在何處的知了“吱吱”叫個沒完。
溫清鈴跪在靠椅上,雙手撐着欄杆,感受微風拂面的惬意。
江索則直直站着,撕開面包撒進水裏,立馬就迎來一群魚的哄搶。
溫清鈴看了,趴在欄杆邊,取出脖子上挂着的紅繩鈴铛,對着魚群瘋狂搖晃鈴铛,見它們被吓得一哄而散。
得逞的某人揚起嘴角,扭頭沖他一笑,暗含挑釁,似是偏要跟他作對。
江索的目光彎起寵溺的弧度,沒說她什麽,只是又丢下一塊面包,魚群再度浮現。
溫清鈴又搖起鈴铛,但不知是不是食物的誘惑太大,魚群沒有再散去,她失望地放開手,怒了努嘴。
下一秒,紅繩突然斷了線,直直落進池塘中。
溫清鈴瞪大雙眼,急忙伸手想撈起來,可她沒抓住,就看着鈴铛和紅繩被哄搶的魚群帶入水下,再沒有浮起來。
一旁的江索怔怔看着這個變故,心髒驀地一縮,宛如被人攥住了呼吸。
就連紅線也在暗示他們之間該斷了嗎?
“江索……”溫清鈴慢吞吞走到他面前,拉他的衣袖,表情愧疚又難過,眼眶濕潤,尾音低得可憐:“我不知道它會掉下去,怎麽辦?撈不起來了。”
江索回過神,拭去她眼角的濕潤,安慰地摸了摸她的臉頰:“沒關系,正好要送你新的。”
說罷,他從口袋裏拿出一條白色項鏈。溫清鈴眼中迸發出驚喜和意外。
江索移到後面先給她戴上項鏈:“紅繩粗糙,早就想給你換個項鏈了,這個是畢業禮物。”
溫清鈴低頭看着精致的項鏈,心裏的難過被甜蜜取代,喜滋滋的。
可轉到她面前的江索又拿出來一個驚喜——一條紅豆手鏈,圓圓的紅豆,色澤看着很不錯,還有一個小小的鈴铛吊在上面。
江索握着她的手,仔細戴進她的手腕,末了,拇指磨了磨她的手背,“這個是要送你的生日禮物……”
“那怎麽現在就送給我了?”溫清鈴下意識問。
江索一頓,随後敲了下她的額頭:“還不是怕你傷心,你說你也是皮,紅線都被你搖斷了,我這不得多拿點禮物來哄你?”
其實是再不給,可能就沒機會了。
溫清鈴被他說得羞愧又羞澀,“可是,我還沒給你準備畢業禮物。”
那應該是送不上了,江索想。
見他不說話,溫清鈴保證道:“雖然會遲點,但我一定會補上。”
“嗯。”江索摸了把她的頭。
溫清鈴低頭,看着手腕上的手鏈,撥了撥鈴铛,鈴聲響起,她高興地擡眼,說:“江索,這個手鏈真好看,我會好好戴着的。”
“喜歡就好。”江索默默看着她,無比珍視她現下的每一分笑,每一個動作表情,他都恨不得刻進心裏。
“溫清鈴,以後只要你搖響這個鈴铛,我一定會在想你。”
溫清鈴笑彎了眼睛,故意搖響鈴铛,然後問他:“你在想我嗎?”
江索凝視她,回道:“在想。”
“可是我就在你面前啊,這也會想嗎?”溫清鈴笑他。
她笑意盈盈的模樣,令江索心動,上前一把抱住她,額頭抵在她的肩頭,聲音有點啞:“還是會想,時時刻刻都在想你。”
溫清鈴一下紅了臉,像是忍受不了這種暧昧的氣氛,她戳了戳他的腰,別扭地說他:“江索,你好膩歪啊。”
江索一瞬間哭笑不得,他女朋友是有什麽親密尴尬症吧?
話雖如此,但溫清鈴還是回抱住他。
夏日多雨,特別是高考這兩天,下雨的概率極大。
這不,晴朗的天氣不知不覺中已經烏雲密布,沒一會兒,雨就下得非常大,如撒落的珠串一般競相鋪散在大地面上。
“我們有傘,還好我看了天氣預報。”溫清鈴無比慶幸道,想要推開他。
可某人卻毫不松手,還又緊了緊,下巴擱在她的肩膀,閉着眼撒嬌:“再抱抱。”
無法,溫清鈴只好任由他抱個夠,可誰知他得寸進尺說:“溫清鈴,再親親我,好不好?”
“……不好。”溫清鈴覺得這樣下去不行,用力推開他。
結果見他可憐兮兮地望着自己,溫清鈴別開眼,咳了咳嗓子:“你不是說,要等我成年嗎?我還沒成年呢。”
恐怕等不到了,江索心想。
思及此,他上前逼近她,眼眸掃過她鮮豔的唇,喉嚨瞬間發緊,說:“我反悔了,現在就想親你。”
溫清鈴的臉登時燙起來,被他逼得後退,想說他不能反悔,但想到自己屢次破壞約定輕薄他,這話實在沒說服力。
“光天化日,萬一有人看到,影響不好。”溫清鈴只能找到這個借口。
江索停下動作,她以為他是要放棄了,結果他打開放在一旁的傘,降低傘柄長度後,勾住她的後背,一個用力,她就撲進他懷裏。
“這樣,就不會有人看見了,而且雨這麽大,沒人。”他在她耳邊誘惑地央求:“溫清鈴,你親親我。”
他近在眉睫的眼注視着她,懇切中帶着隐秘的傷感。
溫清鈴一時被蠱惑了心智,竟慢慢伸手攀附在他肩上,踮起腳,一個輕吻落在他微涼的薄唇上。
原本只是想碰一下就分開,但江索的另一只手直接摟住她的腰,低頭反客為主,開啓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親吻。
淅淅瀝瀝的雨滴,落在綠色池塘裏,激起一圈圈密密麻麻的漣漪,大雨撲打萬物,滴滴答答的聲音在天地間響起。
但所有的聲音都被他們隔絕在外,只有咚咚咚的心跳聲如鼓如雷,蔓延在彼此耳邊,緊張得腳趾、手指都緊握起。
江索輕輕吸吮她的唇,時而強勢,時而溫柔。
溫清鈴被他吻得缺氧,腦袋發空,一種陌生的情緒漸漸淹沒了她的理智,不自覺想要回應他。
可她的回應對他來說相當于興奮劑,江索越發不滿足于此,開始啃咬舔舐,酥酥麻麻的感覺挑動着雙方的神經。
兩人顯然都不夠成熟,但生澀的初吻足以讓他們感受到彼此的愛意。
最後,溫清鈴腿軟得幾乎要站不穩,靠他緊緊摟着腰身才勉強支撐起身體。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雙眼略顯迷離和懵圈,原來接吻是這種感覺,有點上瘾。
她上方的人也呼吸急促,喉結滑動,須臾,他低頭,意猶未盡地輕啄她的唇,啄着啄着,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親吻。
溫清鈴全程沒怎麽掙紮,乖得要命,只有在呼吸不過來時,才會推搡他的身子,江索就停下一會兒,然後又吻上。
斷斷續續親了有一刻多鐘。
最後一次停下,江索丢了傘,雙手環住她的腰,像是要把她抱進他的身體裏。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不想讓她看到,滴落在他嘴角的淚。
一想到要分別,他的心髒就受不了。
大雨已經變成小雨,空氣中彌漫着雨水的味道,清新涼爽。
溫清鈴良久才平複好呼吸,繼而輕聲開口:“江索,你今天怎麽了?我感覺……你好像有點難過。”
江索雙眼一顫,心跳漏掉半拍,原來他情緒的不對,在她眼中這麽明顯的嗎?
“你剛是不是睜眼了?”他洋裝戲谑:“不然怎麽知道的?”
溫清鈴咬唇,她都被親迷糊了,誰還能睜眼看他啊!狠狠在他腰上揪了一把。
江索倒吸一口氣,忙求饒:“錯了錯了,我才睜眼了。”
“你……!溫清鈴氣急,但很快,她就察覺被他牽着鼻子走了。
推開他嚴肅着臉問:“江索,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
她早就懷疑了,只是看他極力隐藏,一開始也就沒拆穿。
但她越想越不對,他怎麽會連生日禮物都這麽早就送給她?這讓她感到恐慌。
江索知道,單純的糊弄是不可能糊弄過去了,但他此時不可能把實情告訴她。
她應該心無旁骛地參加高考。
“阿鈴,我外公,”他喊她阿鈴,神情落寞,脆弱感一下上來:“他生病了,我有點擔心。”
溫清鈴非常懂這種感覺,親人出現變故,肯定會影響到心情。
“嚴重嗎?”她着急問:“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江索搖頭:“不嚴重,就是很久之前就病了,他卻瞞着我,讓我好好學習,我昨天才知道,所以很內疚,也很生氣他不早點告訴我。”
經過他一番胡扯忽悠,溫清鈴心下卻安了不少,外公生病,他行為異常點也正常,何況他還在她身邊,這就夠了。
她心疼地踮起腳,像他安慰她一樣,摸了摸他的頭。
“江索,你別自責,外公會好起來的,既然他希望你好好學習,那我們就先高考完了再說,高考完我們有很多時間,你可以多陪陪外公。”
江索認真地點頭,反過來又抱住她,安慰說:“你也別擔心,他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不用太在意。”
這句話聽來怪怪的,但溫清鈴沒再說什麽,點頭輕嗯了聲。
其實她也就見了他外公一面而已,不僅是學習重,而是江索和他外公的關系似乎也不太親近,很少回去。
江索在意的,她才會在意。他不在意,她自然也不會太在意。
這時候她還不知道,所有的突然離開,大都伴随着漫長的伏筆,和拙劣的謊言。
以至于在高考完後沒見到他,她還能清晰而平靜地想起,這一刻他的反常,早已預示了他們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