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會
二月二十日,為期38天的寒假結束。
橋水車站,全家都來送她。
媽媽送一大包零食,奶奶送五本筆記,清桉送一盒香芋奶糖,就連在外地的姑姑也轉賬200。
不一會兒,大巴車慢慢啓動。
被冷風吹落的枯葉在空中打了個旋兒,溫清鈴隔着窗戶,戀戀不舍地與她們揮手道別。
眼角的濕潤在片刻後,被坐過來的人輕輕用指腹抹去。
“又不是不能見面了。”江索提着書包挨坐到她身邊:“想了就打電話呗。”
“隔着屏幕的見面沒有用。”她嘟囔一句,随即眨眨眼把眼淚咽回去。
離家遠,路費貴,一學期都見不到幾次,所以每次分別都格外不舍。
“你,別難過。”他笨拙地開口。
“也不是難過,就是有點舍不得。”她說。
江索一時無言。
這十日,他們都沒怎麽見面,只能晚上在視頻中看到。
如她所說,隔着屏幕的見面一點兒用也沒有,只有真真實實的人站在他面前,才是最好,最解相思的。
視線一轉,落在她的手上,他伸手探了探,又收回來,來回幾次,才終于下定決心握住心心念念的手。
一種異樣的感覺湧上溫清鈴的心頭,她下意識想要掙開,但被握得更緊。
望向他時,卻見他更加不好意思般,側過頭不看她,耳垂緋紅,掩飾性地握拳咳嗽。
她覺得好笑,任由他握着,沒再掙紮。
但漸漸的,手背上頻繁的摩挲感,令她感到羞赧,不自在地動了動手。
被他趁此機會,握成了十指相扣,動彈不得。
做完這些,某人得逞地輕笑了聲,淺淺的氣息不是很明顯。
她的臉頰卻熱到發燙。
幾分鐘過去,兩人就只是握着手。
一聲不吭,仿佛一出聲,就會打破正努力平衡暧昧的冷靜。
溫清鈴偏頭,往窗外看去。
車子行駛到了鎮郊外,成片成片的綠色菜藤映入眼簾,是油菜花開的前身。
等到三月下旬,滿目金燦的油菜花鋪滿大地,生機勃勃的景象,招引來無數的蝴蝶翩翩起舞。
正欲轉頭和他分享,他的大手就輕摁住她的太陽穴,把她抵在他的肩膀處。
動作強硬,語氣卻有些緊張的溫和,說:“睡會兒吧,小心暈車。”
她:“……嗯。”
戀愛的甜蜜絲絲縷縷纏繞着她的心髒,使她僵直的身子慢慢放松下來。
“江索,這郊外有一片油菜花基地,等四月初放清明了,我們來這兒看油菜花好不好?特別好看的。”她完全睡不着,便提前跟他商議。
“好啊。”他的喉間溢出聲,頓了下,忍不住問:“會有瘋狗追人嗎?”
他記得油菜花開時,最容易招瘋狗。
“你怕狗啊?”見他難得嚴肅的神色,她不由揶揄。
他連人販子都敢去追,身手又這麽好,沒想到還會怕狗。
江索垂眸瞧她,晦暗的目光有些許無奈,嘆了口氣點頭:“小時候被瘋狗咬過屁股,有點陰影在。”
溫清鈴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實在是沒忍住,捂唇笑倒在他的胸前,眼睛笑成了兩個彎彎的月牙兒,分外明媚。
啧!也不知是誰小時候害他被狗追得全村跑,這會兒倒是笑得毫不矜持。
沒良心的。
“你、你別怕。”好不容易收住笑,她低聲跟他保證:“我拿根棍子在手裏,不會讓你被狗咬的。”
話音剛落,她笑累般,腦袋重新靠在他的肩膀,嘴角的笑淺淡地挂着,歡喜的心情卻半分不減。
“那我可靠你保護了。”他也不客氣,大言不慚地要她保護,眼中滿是寵溺。
“好~”她無意識蹭了下他的肩膀。
感受到她的動作,江索心裏跟吃了蜜一樣甜絲絲的,心中仿佛有無數的粉紅色泡泡在升起。
低頭看了她一眼,見她彎彎的眉眼和翹起的嘴角,情不自禁輕吻在她的發絲。
小心翼翼、珍貴萬分。
随即他感受到,被握住的手緊了緊,小姑娘的臉蛋羞紅一片,長睫毛顫得厲害。
他跟着臉紅心跳,面色上卻洋裝着鎮定,揉了揉她的頭頂:“睡吧,不打擾你了。”
雖然沒挨着他的胸口,但還是聽到了他心髒咚咚咚震個不停的聲音。
她慢慢壓下心跳,閉上眼醞釀睡意。
在這段安全感十足的關系裏,他的開朗大膽都感染着她,任她如何別扭內向,也會不由自主向他靠近。
這大概,就是初戀的美好。
*
接近四小時的路程,他們依偎着度過。
下了車,江索把行李箱都包了,溫清鈴一身輕松地與他并肩前行。
快三月的天氣依舊很冷,一路上的學生滿是青春活力,偶爾能碰到熟悉的,打個招呼。
“放好行李,我們去外面吃飯,再去看電影行嗎?”江索商量着開口:“離晚自習還有挺長時間的。”
此時才一點幾,的确還早。
“好啊。”她想也不想地應下。
這算是他們确定關系以來,第一次正式的約會。
很期待。
本來開學她穿了校服的,但要去出去,所以她換了一身簡單的棉衣,但特別地塗了他給的口紅,蒼白的臉上添了氣色。
再次出校門後,江索就忍不住想來牽她的手,有了前面的經驗,這次他明顯牽的順手許多,不過被她瞬間掙開了。
“很多人。”她離他遠了點,低聲提醒他注意分寸。
江索滾了滾喉結,輕哼一聲表示不滿,但也沒強求。
這到處都可能遇到熟悉的人,所以來了這裏,反而需要更加謹慎。
天氣陰涼涼的,不熱,也不是很冷,所以正當中午的街市,人很多,熱鬧至極。
“想吃什麽?”下車後,他問。
她與他并肩,思索了番,答:“牛肉面吧,你呢?”
“跟你一樣。”他勾唇,說:“走吧,我知道有一家店,牛肉面做的很正宗。”
“好。”她完全信任他。
解決完午飯,江索拉着溫清鈴去了電影城,選了一部外國的鬼片。
她默了片刻,總覺得他不懷好意,仰頭看他:“我不怕鬼的。”
江索取好座位號,牽着她去買爆米花:“我知道,就是帶你學習一下英語。”
來看鬼片的多數是情侶,所以等下他若是對她做點什麽,就不會太顯眼或突兀。
溫清鈴:“……哦。”
她不置可否,沒再多想。
這是她第一次來電影院,人山人海的過道裏,她揪着他的衣服,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
入座後,江索把爆米花放在中間。
之後的時間裏,他總是趁着她伸手時,故意來碰,便宜占的偷偷摸摸又堂堂正正。
某人紅了臉,某人卻揚起眼尾。
從在場的很多人的反應來看,這部鬼片是挺恐怖的。
看着其他人懷裏都能抱着香香軟軟的女朋友,江索不免有點蠢蠢欲動。
偏偏某人不懂情趣,一點機會都不給他,目不轉睛盯着屏幕,津津有味的,一次也沒被吓到過。
他:……
餘光無數次往她身上流連,最後定格在她白皙的手上。
就在他悄悄動作,想牽個手時,溫清鈴毫無預兆地轉頭望向他。
江索吓得屏住呼吸,還以為她發現了什麽,一動不敢動。
但下一秒,他的衣袖被扯了扯。
他立馬彎腰湊近,溫熱的吐息鑽入他的耳裏,灼燒了他的耳朵,連帶着脖子一起。
她說:“江索,我不知道廁所在哪兒,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
他喉結滾動,回過神,摁下心裏不入流的想法,牽着她的手站起來,跟旁邊的人說聲抱歉,一路暢通無阻,來到外面。
等她上完廁所出來,他又重新牽起她的手,冰涼的觸感讓他擰了擰眉:
“手怎麽這麽冰了?”說着,他又自然而然把她兩只手都握過來暖着。
心裏喜滋滋的,為這兩次的牽手。
電影院裏空氣開了空調,在裏面倒不冷,但一出來,溫差就有點大了。
不過他的手依舊很暖和,像火爐。
她眨了眨眼:“因為我剛洗了手啊。”
江索輕嗤,一直到重新坐回位置上,他也還握着她的雙手。
說不清是怕她冷,還是想占她便宜。
溫清鈴不太适應,小聲道:“我想吃爆米花。”她動了動手,意思是想讓他松開。
但他眉目一挑,再一彎。
一只大手握全她的雙手,另一只撚起一個爆米花,遞到她的嘴邊。
眼中藏有調侃和絲絲期待之意。
溫清鈴:……
她熱了臉,但沒猶豫多久,張嘴吃下,在他想再拿一個時,手上一個用力,掙開了桎梏,搶過爆米花。
小聲道:“我自己吃。”
江索悻悻然,似是也覺得自己剛才有點膩歪,他摸了摸鼻子,沒再特意與她黏糊,輕咳一聲看向大屏幕。
好一會兒後,他被怼了一個爆米花,指尖冰涼的溫度停留在他溫熱的唇邊。
但始作俑者好似沒什麽耐心,強塞進他嘴裏,然後快速收手。
兩秒鐘的動作,仿佛什麽都沒發生。
他怔愣了一瞬,張嘴咀嚼。
想轉頭看她,卻被她的手擋住,硬是不讓他轉。
其實不用看,他也能猜到,某人的臉現在鐵定跟塗了腮紅一樣,好看得像新娘。
他喉間溢出一聲低笑,握下她的手,湊近過去,賴皮道:“還想吃。”
很近,他所有呼吸都噴在她臉上,惹得她面紅耳赤,把爆米花塞他懷裏:“你,你自己吃。”
他捧着爆米花,漫不經心地輕啧,随即再次拿起一個遞她嘴邊,說:“你吃。”
公共場合,溫清鈴不想再繼續拉扯,幹脆吃下去,目光投回大屏幕,繼續看鬼片,看着看着就又入了迷,完全不管他了。
某人也不甚在意,樂淘淘地一直喂她,見她小倉鼠般鼓起了腮幫,眼裏的寵溺更勝,心思全在她身上了。
喂完就拉着她的手玩,看看紋路、摸摸筋脈,再捏捏皮肉。
盡管溫清鈴都沒怎麽理他,他也沉侵其中不得自拔。
就像是一個小孩,得了件愛不釋手的玩具,看看摸摸捏捏,完了也不扔掉,寶貝地捧在手心,去哪兒都帶在身邊。
*
看完電影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
出去時,滿天都是低沉沉的、厚厚的、混黃色的濁雲。
這樣的傍晚,一般當天或者翌日,會有傾盆的大雨落下。
趁着還沒下雨,他們立即坐公交車回了學校,沒有多餘的座位,江索便把她一整個圈在身前,時時刻刻注意着她。
下車後,兩人保持了距離,路上還有好些晚來的學生和家長。
“今天過的還開心吧?”江索望向她,問道。
溫清鈴的嘴角抿了笑意,輕嗯一聲。
江索跟着笑。
半響,他舔了舔唇,像是難為情,又像是很期待,商量的口吻道:“以後每個月我們出去玩一次,就一次,不會耽誤學習的……行不行?”
接近卑微的請求,溫清鈴沒辦法的拒絕,也不想拒絕。
“好,這次都是你付的錢,下次去玩,我來付錢,你別跟我搶,不然我就不去了。”她認真道。
聞言,江索眼尾一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