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傷

逛了街,他們來到河邊。

這條河是思江的一條分支,夏季湍急,冬季消退,草地、石灘依次過渡。

很适合露營,也适合擺攤

就像此時,河邊擠滿了人和攤子,多是賣河燈和煙花的。

不過每個攤子前只有一小撮光,導致四周不是很亮。

但河裏一盞一盞的河燈,倒映出人間最美的祝願。

三人各買了一盞河燈捧在手裏。

看着自家弟弟期盼的小眼神,溫清鈴倏然想起,她沒帶打火機……

所以她只能期盼地看向江索。

江索眸底劃過一絲笑意,眼尾上挑了挑,單手摸出打火機。

一簇閃爍的火苗照映進她彎彎的眉眼裏,更顯眸光潋滟。

他喉頭一緊,似是溺進了她的眼裏 ,掙紮不得,也不想掙紮。

“哥哥,該我了!”溫清桉催促着。

“咳,別急。”他回神,把河燈都點亮。

三人齊齊放手,撥了撥水,讓河燈漂得遠些,好順流而下。

溫清桉:“我希望——唔!”

溫清鈴及時捂住他的嘴,笑道:“願望不可以說出來,不然就不靈了。”

溫清桉嘟着唇說:“好吧。”

江索許好願,率先睜開眼。

偏頭看她長而卷的睫毛,看她火光下的容顏,看她微抿的唇瓣。

看着看着,深邃的眼眸一點點暗沉。

“溫清鈴,元宵快樂。”他低聲道。

她已經許好願站了起來,聽此下意思偏頭,眉目一彎,同樣道:

“元宵快樂,江索。”

目光纏綿,相視而笑。

随後,江索林林總總買了許多仙女棒。

水面湖泊微蕩,映出三人高矮不一的身影、四濺的火花和歡喜雀躍的表情……

*

痛快地玩了半小時,這才打道回府。

回到街市,他們重新戴上面具,慢悠悠地往店裏逛去。

一不注意,溫清鈴不知被誰撞到,腳步後退間又撞到了一個女人。

“對不起對不——起。”她撿起對方的面具遞過去。

下一刻,她面具下的臉色卻瞬間變得蒼白,嘴唇微顫。

女人從善如流地接過面具戴上,和善一笑:“沒事沒事。”

“嗚哇哇……”

“哦哦,不哭了小寶貝,人真多,咱們還是回家吧……”女人神情溫柔地哄着懷裏不足一歲的小女孩。

但誰又會知道,這溫柔的面具下,是一顆腐臭到發黑的心。

“沒事吧?”江索拉着她,仔細查看。

卻見她緊緊拽着他的衣袖,指尖用力到發白,瞳孔裏是極度的恐懼和驚慌。

“江索,是她,那個人販子,她還敢來……”

溫清鈴只覺渾身發冷,恐懼的涼意順着腳底直竄心髒。

她不會認錯的,就是那個曾自稱是她媽媽的人販子。

當初那麽多人看到,現在居然還敢來這地方,她懷裏的小女孩肯定也是拐買的。

江索神色一凜,回頭看了一眼。

摸摸她的頭發,安撫性開口:“別怕,你帶清桉回店裏,不要亂跑,我去看看。”

話音未落,他掙開她的手就要追過去,但下一秒又被她拽住:

“不要!江索,我們報警就好了,你別去,他們肯定還是團夥作案,你別去。”

她的神情懇切,仿佛他一走她就會哭鬧起來。

但江索緊盯着人群中的女人,眼看着她拐了角就要看不見,他狠心推開她的手。

說:“阿鈴聽話,你先回去。”

她眼睜睜看着他義無反顧追上去,還拿出了手機報警。

他第一次如家人一樣,叫她阿鈴,卻是在這麽危險的時刻,和她道別。

如果……

“姐姐,我疼。”清桉掙着她的手。

她下意識松了手,又瞬間握住:“清桉,跟着姐姐別亂跑知道嗎?”

“嗯。姐姐,哥哥是去抓壞人了嗎?就像爸爸一樣?”

溫清桉不懂此刻的危急,只有對江索滿心的崇拜,腳步動了動,似乎還想跟過去看看,她立刻拉住他。

往岔路口的另一邊走,按下心底的害怕,“是啊,哥哥去抓壞人了,清桉不可以跟過去,不然哥哥會受傷的。”

溫清桉嘟着唇,仰頭困惑地問:“為什麽呀?清桉怎麽會讓哥哥受傷呢?”

“因為清桉還小,沒有自保的能力,若是跟過去,哥哥會分心,分心就抓不到壞人了,還可能被壞人傷害到,所以清桉別亂跑好嗎?”她耐心地跟他解釋,但控制不住頻繁回頭。

“那好吧。姐姐,清桉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呀?我想跟爸爸和哥哥一樣厲害!去抓壞人!”溫清桉握緊拳頭,一副鬥志滿滿的可愛樣。

她僵硬地扯了扯唇,随口道:“等清桉和哥哥一樣高,就長大了。”

“哦!那清桉要多吃飯飯……”溫清桉開心地說着。

*

兩人剛走進自家店鋪,數道警笛聲由遠幾近響起。

警聲宛如在喧鬧的人群中投入了一顆炸彈,安靜不過片刻,衆人四散躲進最近的店鋪,也有人在好奇地張望。

溫清鈴心髒一緊,回頭看去,卻只見好幾輛警車不斷駛過。

“阿鈴!”陳芯及時拉住她的手“趕緊過來,別亂跑!”陳芯擔心地抓住她的手,硬是把她拉進了店裏,順手關了門。

“還好你們回來了,回來就好。”溫奶奶也是後怕不已。

店裏的人都提起了心來,唏噓聲不斷響起,讨論着橋水鎮是不是出了什麽命案?或者來了什麽窮兇極惡的人。

她拿出手機,翻到他的微信頁面,卻不敢給他發消息,只能等待着。

魂不守舍的,眼眶也不自覺發紅。

溫奶奶抱着清桉,陳芯則靠她坐着,握住她的手。

“沒事的,又沒來我們這裏,怕什麽?這麽多人在呢,警察也出動了。”陳芯安慰她。

“媽媽……”她的聲音有些哽咽。

她現在好怕,怕江索會和溫軍義一樣,一去不返,她剛才,怎麽就沒拉住他呢?

“哥哥也去抓壞人了!”清桉說着,還有點興奮的樣子。

溫奶奶:“哥哥?那個哥哥?”

溫清桉:“就是江索哥哥啊。”

溫奶奶眉頭微皺,看向溫清鈴。

她發白的唇動了動,良久才解釋:“我看到之前想拐賣我的人販子了,江索他去追了。”

陳芯登時變了臉色:“這孩子,報警就好了,怎麽還親自追上去了,多危險。”

溫奶奶抱着清桉嘆了口氣,沒再說話。

因為這事,他們早早回了家。

江索卻還是沒給她發任何消息,她捏着手機,神情恍惚。

“阿鈴,沒事啊,壞人總要被抓住的,今晚早點睡吧,媽媽陪你。”回到家,陳芯摸着她的頭說道。

她回了回神,搖頭拒絕:“不用了媽媽,我自己睡就好。”

完了事,他一定會給她打電話的。

陳芯也沒強求。

回到房間鎖上門,她抱着泰迪熊坐在床上枯等。

窗外一輪昏黃的圓月挂在晴朗的夜空,繁星點綴在旁,但在這寒風呼嘯的夜裏,卻顯得格外冷清、凄涼。

不知僵坐了多久,一道電話鈴聲響起——顯示江索。

她立時按下接聽鍵:“江索!”

喊完,她緊張地看向看口,走去關了燈,又回到床上。

壓低了嗓音關切問:“你有沒有事?”

那邊輕笑了聲,吊兒郎當問:“溫清鈴,這麽擔心我啊?”

“……你是不是受傷了?”她的聲音情不自禁哽住,仿佛下一秒就會哭出來。

從分離開始,她就忍不住胡思亂想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有的沒的。

此時迎來轉機,她心中的害怕、委屈,差點全部傾瀉而出,但被她死死壓抑住。

江索躺在病房裏,毫不在意地看了眼被紗布裹起來的手臂,洋裝沒事:

“沒,我是誰啊?哪能受傷?三兩下就把他們都打趴下了,我——喂?”

話沒說完,被她挂了電話,但不過少頃,她的視頻通話打了過來。

他扶額,微微頭疼,半天沒接,結果電話又打了過來。

無奈按下接聽,就聽對面質問出聲:“你騙我,你就是受傷了,不然你為什麽不敢接視頻?”

她咬着唇,一字一句道。

眼尾的淚悄無聲息滑落,她真的很怕,他會像溫軍義一樣,一去不返……

“我都說了,讓你不要去,報警就好,你就是不聽,現在好了,受傷了也是你活該。”

他哭笑不得,順着她的話說:“是是是,我活該,不聽阿鈴的話,我活該受傷,但真沒多大事,就手臂被劃傷了一點。”

他無意識又喊了一聲阿鈴,只是溫清鈴心中擔憂更甚,沒有聽出來。

“才不是。”她卻不幹了,吸着鼻子:“你這叫見義勇為,警察都要給你頒獎的,得了獎章,你高考可以加分。”

“真的?這還可以加分呢?”江索笑了,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溫清鈴無聲點頭:“嗯,我了解過,有證明就可以加分。”

為什麽去了解,江索猜到一點。

“江索,你下次別去幹這麽危險的事了好不好?我,”她頓了頓,繼續說:“我不想你有事。”

江索啞口無言,再也裝不下去。

時間凝固着,良久,他問:“哭了?”

她很快否定:“沒有。”可嗓音明顯含了哽咽。

江索在心中微嘆,安撫出聲:“別哭了,下次不去了好不好?”

她還抽噎着,卻立馬道:“你說的,不許反悔。”

“……”他失笑:“嗯,我說的,不反悔,我又不是警察,哪能次次輪得到我出手啊,是不是?別哭了。”

“嗯。”她徹底斂去哭聲,片刻後反應過來,嘴硬說:“我沒哭。”

江索笑:“行行行,你沒哭。”

他的語氣寵溺,溫清鈴撇了撇嘴,又問:“人販子抓到了嗎?小孩呢?沒事吧?其他人呢?受傷了嗎?”

他莫名又笑了:“都抓住了,那小孩沒事,除了我沒人受傷了。”

“那就好。”她徹底安心,話鋒一轉,說:“現在很晚了,你好好休息,我明天才能來看你,你早餐想吃什麽?”

“兩個包子,一碗餃子,要吃那家凱裏早餐店的。”他愉快回。

“好,給你買,嗯?再加一杯豆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