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流氓
數九寒天，花、木、草全都凋零、枯黃，萬物陷入沉睡，天地間一片靜寂。
歷史晚自習上，
老師趕完兩節課的知識後，終于把最後一節課讓給他們自習。
老師一走，班上就鬧哄起來，嘀嘀咕咕的，有的讨論題，有的聊天。
江索把歷史書一收，拿出數學題來做。
他覺得，文科總有機會補，但數學落下，想補回來很困難。
教室裏的窗戶都是關上的，因為風吹很冷，所以教室零食味很重，呼吸更是不暢。
這對他來說，無疑是有點折磨。
戳了戳溫清鈴的肩膀，在她後靠過來時，低聲問她：“你感覺冷嗎？”
聞言，溫清鈴側頭。
把懷裏的熱水袋拿起來遞向他：“我不冷，你是冷了嗎？那我……”
“不是。”江索按回她的手，“我的意思是，你要不冷，我開點窗戶，我熱。”
溫清鈴：……熱？
剛才按她時，他的手明明有點冰。
“你開吧。”想了想，她關心了句：“不過你的手有點冰，開小點，小心感冒了。”
“是嗎？”他問，還用自己的手背挨了挨她的手背，又用手心挨了挨。
“可能是你的手太熱了，所以才覺得我的冰。”
她心下一顫，手臂冒出雞皮疙瘩。
他，他，他居然摸她的手！！
被燙到似的，她瞬間抽回手，低頭把熱水袋放他桌上：“你用吧，我不冷了。”
江索怔了怔，似乎不知道她為什麽這麽大反應。
直到包宸陽在他耳邊嬉笑說：“哥，說實話，你是不是早就想占溫同學便宜了？”
他眼皮一跳，看見了某人緋紅的耳尖，淺淺愉悅的瞬間，斜晲了包宸陽一眼。
包宸陽頓覺無趣。
坐直身子，不敢再言。
某人的心髒後知後覺狂跳不止。
回想起剛才的觸覺，她的手很細膩，也很暖和。
他攤開大手，又握住，不知在想些什麽。
半響，他點了點她的後背，愉悅道：“我不冷，熱水袋你拿去。”
溫清鈴臉也紅，不敢回頭，只把手搭在肩膀往後，示意他就這樣給她。
江索看了，眉目輕挑，拿起熱水袋遞給她，故意把手背放在她的手心裏。
感受到她瑟縮的手掌，和越發紅的耳尖，頓時笑得惡劣。
溫清鈴又羞又惱，總覺得他是故意的。
臭流氓！
一番戲耍下來，他忘了最初的目的，反而時不時就玩一玩她柔順的頭發。
她忍無可忍，轉頭怒視他，低聲道：“江索，你好好學習！”
江索無辜地眨了眨眼：“哦，那同桌，這題怎麽做？”
溫清鈴：……
正氣着，前方傳來一道驚喜的女聲：“下雪了！”
安靜不過一秒，全班轟動。
“我看看我看看。”
“是真的，下雪了！”
“A市都多少年沒下過雪了？”
“有兩年了吧。”
江索也湊趣地站起來，拉開窗簾，打開窗戶。
天色黑，一時看不出什麽，伸手去接，倒是能感受到那小朵小朵冰冷的雪花。
他偏頭看她：“同桌，來看雪。”
溫清鈴還沒動，包宸陽就急不可耐了：“哥，哥！你先讓我看看！”
“啧！”江索只讓他看了幾秒，便拉開他，對她又道：“同桌，快來看。”
她還堵着氣，加上本就看過很多場雪，一點不稀奇，便沒動。
他還想叫他，門口卻傳來一聲怒吼。
“吵什麽吵！都坐回去！像什麽樣子！整棟樓就你們班最吵！”
是查班的一位男老師。
一陣稀稀疏疏聲後，同學們都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低頭不敢和老師對視。
男老師留在門口好久，一圈掃視完又掃一圈：“你們老師呢？”
“在三樓辦公室。”班長回答。
那男老師問完，又道：“班長、紀律委員管好紀律。”
“好，好。”
男老師再次掃視一圈，這才離開。
衆人齊齊松口氣，又響起嘀咕聲，班長說了句，這才安靜下來。
這一安靜，就是鴉雀無聲。
【我家鄉那邊已經下雪了，特別大，清桉還給我拍照了。】
江索看着紙條上的字，唇角揚起一絲弧度，也拿起筆。
【周末發手機了，給我看看】
【好。你很喜歡下雪嗎？】
【還行，就是覺得冰冰涼涼的，很舒服，你呢？喜歡嗎？】
【我怕冷。不過下雪後我的家鄉很漂亮，房屋、樹木，田野上，白皚皚的一大片雪，河面上也會結層薄冰……你寒假的時候可以來看看，我不騙你】
【你希望我去嗎？】
【這得看你自己，你想來就來，我又不攔你】
【哼，我當然要去，那也是我的家鄉】
【哦】
草稿紙上，又是一頁的對話。
沒有多麽暧昧的字眼，卻處處是暧昧的痕跡。
*
日子一晃，又到了月底，初雪下後，只連着下了三四天，之後便沒再下雪。
但都是陰天，氣溫更低，好多同學都添了厚衣服，穿了秋褲。
除了江索……
12月28日，星期三，是他的生日。
沒有在周末，他那幾個好兄弟還準備在星期六給他在外面補辦一個，熱鬧熱鬧。
被他拒絕了。
理由：浪費時間浪費錢，不如學習。
好兄弟們：……
班上的男生沒那麽多精細的心思，要麽請吃飯，要麽送皮膚。
女生送禮物的并不多，但也只限于一些零食，不熟或更貴重的，江索都沒要。
有人送一罐橘子味棒棒糖給他。
他也拒絕了，說：“抱歉，我不收別人的糖。”
聽到這話，溫清鈴是有點小開心的。
嗯……他是收她的糖。
“但是我只買到到了一根，阿姨說要到周末才進貨。”去食堂的路上，她拿出一根糖遞給他，神色愧疚。
本來，她也是想買一罐棒棒糖送給他，但去晚了。
“那你周末再補給我呗。”江索拿過糖，剝開咬進嘴裏，調笑道。
“嗯！好。”她毫不猶豫應下，雖然有點費零花錢。
但他給自己買了不少東西，又對她這麽好，她理應也對他好。
來到三樓，她讓他點東西，自己刷卡。
他頓時笑開，說他今天跟被包養了似的，一分錢都沒花，早餐是包宸陽付的錢，下午也有人請。
“壽星最大嘛~”她笑稱。
江索輕嗤，嘴角卻是上揚。
吃過午飯，她本想讓他回去休息，中午就不一起學習了。
沒成想某人卻說：“你不監督我學習，我要監督你學習啊！走吧，先做一篇完形填空。”
溫清鈴：……她不要！
奶茶店是沒什麽位置了，他們回了教室。拿出英語練習冊，她乖乖做完形。
而他……
“同桌，換一個呗，不想默寫古詩。”他簡直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苦惱不已。
“不行。”她一本正經地搖頭：“上次随堂考你一句也沒默對，蔣老師都生氣了，必須默，快點背。”
江索的肩膀都耷拉下，認命地翻開古詩小冊子。
四十分鐘後，溫清鈴把完形、語法、改錯都做完了。
見他正在默，便沒打擾，自己拿起字典，開始查單詞。
【crush：v.壓壞，擠壓，搗碎，鎮壓。n.果子飲料、擁擠的人群、（對某短暫的）熱戀、迷戀對象……】
她微滞，視線落在旁邊的人身上。
江索好不容易默寫完，擡頭就見她有點兒幽怨的眼神，不明所以。
“怎麽了？這三篇古詩我可都默寫出來了。”
她沒管古詩的事，而是把字典推過去給他看，“完形是關于一對夫妻的事，我看到這個詞，我還以為是丈夫家暴了妻子……”
他的眼中頓時閃過一抹心虛。
随後故作驚訝：“啊？原來還有名詞方面的意思啊，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呵呵……所以同桌，這件事告訴我們，遇到事情，要多方面查證，不然單詞錯過的是一個意思，人錯過的就是一份心意了。”
見她直直盯着他，他忍着心虛，清了清嗓子，繼續說：
“不過反正也不是什麽重要人的心意，錯過就錯過了，你只需要查證我的心意就夠了。”
說完，他望着她，眨了眨他那雙真誠無比的眼睛。
溫清鈴臉色一燙，忙低了頭，不敢和他對視。
臭流氓！就知道忽悠人！
“好了嘛，你說的，今天壽星最大，同桌，別生氣呗。你快給我看看，都默對了沒？”
他一手遞過本子，一手揪着她的衣袖，小弧度搖了搖，撒嬌一樣。
她本也沒生氣，被他這一撒嬌，不好再犟着。
拿過他的默寫本，開始檢查。
“這個字又錯了……”
*
一直到下午、晚上，溫清鈴還沒把禮物送出去。
江索倒也坐的住，一句話也沒催，似乎很肯定，她一定準備了禮物會送給他。
晚自習快下時，她才寫紙條給他。
【操場，你先去，我再去，不要讓老師發現了。】
瞧見紙條上的字，江索抑制不住，悶着肩膀笑了好一會兒。
真是夠謹慎……跟偷情一樣。
溫清鈴在他前面，他的笑聲清晰入耳，沒忍住紅了臉。
【不許笑！】她又寫了張字條給他。
“叮鈴鈴——”下課鈴随之響起。
“那你快點來，我等你。”他故意湊近了她，低沉着嗓音。
他此刻的聲音、話語，襯得他像一只蠱惑人心的妖精，勾引她這個本清心寡欲的君王。
溫清鈴一下子沒繃住，臉和脖子轟的一下，全紅了。
臭流氓！！
說完，江索嘴角含笑，什麽都沒帶，出了教室。
五分鐘後，
溫清鈴背着書包離開教室。
“哎，周大學霸，你猜他倆是不是去約會了？”包宸陽用筆戳了戳周玥的肩膀。
周玥翻個白眼：“想知道？你跟去看看呗。”
他似乎還真來了興趣，慫恿說：“咱們偷偷去看看呗。”
周玥蹙眉，有點煩：“沒興趣，別打擾我學習。”
包宸陽歇了心思：“哦。”
周玥最近是有點煩躁，幾次随堂考，溫清鈴都比她考得好，心裏有點兒不平衡。
心想，難不成談戀愛，不會耽誤學習，還能助增學習不成？
要不，她也談個試試？
這邊，江索在觀衆席第一排坐着，溫清鈴一來，就看見了人。
看見她來，他站了起來，卻被她拉着他往最邊緣的樓梯去。
她站在高處，隔他兩步臺階的距離。
如此，也才堪堪和他齊平。
“禮物呢？”江索向她攤開手，眼裏戲谑：“總該給我了吧？”
臨到此時，她的內心卻緊張異常。
很怕他會不喜歡，畢竟他總說熱。
翻出書包裏的禮盒，打開是一條黑白格子的圍巾。
果然，他眉頭一挑，略顯意外，擡眸看她，好一會兒才調侃：
“就這麽怕我冷到？”
溫清鈴緊了緊手指，點頭應：“嗯，天氣這麽冷，你卻總穿這麽少，萬一感冒或者發燒，我……你會影響學習的。”
“心口不一。”江索輕呵了聲，拿過禮盒：“行吧，那你給我圍上。”
她遲疑了下，還是拿出圍巾，親自給他圍了兩圈，又理了理。
他的目光緊緊盯着她的臉，直把她盯得臉紅心跳。
“好了。”她說。
他的眉眼展開：“謝謝同桌，我很喜歡這個禮物。”
“嗯……”她嗫嚅了聲，又從書包裏拿出一個禮盒：“還有一個禮物，也是給你的。”
她打開，是一個全黑色杯子，玻璃做的，握柄處是一個愛心形狀。
江索笑了：“溫清鈴，你不會是想讓我多喝熱水吧？”
被說得很是心虛，她垂頭喏喏道：“沒，你也可以用來喝冷水。”
見她這樣，他不自覺緩了聲音：
“真不喜歡喝熱水，不過我會好好保存的，絕不讓它碎了。”
“哦。”溫清鈴一時有點後悔，送的好像他都不怎麽用得上。
“溫清鈴，不管你送什麽，我都會喜歡。”他這樣安慰她。
“哦。”她還是垂着頭。
他擡手揉了揉她的發頂：“你關心我，我很開心，禮物我也很喜歡，不騙你。”
溫清鈴擡頭，認真說：“那你別把它存起來，要用它喝水，喝冷水……偶爾，也可以，喝喝熱水。”
“行。”他失笑，又揉了揉。
心想這小姑娘真會拿捏他。
她這才笑了：“那我們回去吧，明天有兩節連堂語文課，可能會考試，默寫你千萬不要又一個字不寫，回去多背背古詩，知道了嗎？”
“行！”他爽快應下。
回教室，江索被人調侃了，說從沒戴圍巾的人今兒怎麽變了。
對此江索只道：“我冷，不行嗎？”
衆人：“行行行，都懂都懂。”
學到十一點半，兩人才一起往宿舍樓去，女生宿舍旁，江索送她到這。
“杯子禮盒裏有卡片，你記得看。”溫清鈴突然說。
江索挑眉，笑道：“你是第一個送我這麽多禮物的人。”
又是圍巾又是杯子，現在還有卡片，真是驚喜不斷。
“啊？”她擡眸，又低頭：“這些都不怎麽貴的。”
“你的心意，抵得過千萬。溫清鈴，謝謝你。”他目光柔和，說得真心實意。
溫清鈴有些不好意思，撩了撩耳邊的碎發，“江索，生日快樂，晚安。”
說完，她飛也似的跑進宿舍大門，生怕他再說什麽一樣。
“晚安~”伴随一聲輕笑匿于風中，他望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見才離開。
回到宿舍，江索迫不及待翻出禮盒紙下的五張卡片。
【願你身披光芒無懼風霜，願你鮮衣怒馬傾城歌響】
【願你如陽光明媚不憂傷，願你所願，皆能實現】
【願你眼中總有光芒，活成你想要的模樣】
【願你付出甘之如饴，所得歸于歡喜】
【江索，祝你生日快樂，以後的年年，都快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