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
沒一會兒楊豔芳拿着一沓紙走進來，進來時朝溫清鈴這邊看了一眼，随後又掃視了一圈。
“看完了吧？”她把紙張遞給班長，“發下去，三百字讀後感，寫吧。”
班上一陣騷動，但也都乖乖拿出筆來作思考狀。
楊豔芳特別喜歡在他們底下走動，一會兒看看這個同學的，一會兒又看向另一個同學的。
轉了一圈後她又回到講臺，突然說起了另一件毫無瓜葛的事情。
“今天教師會議上校長講了一件事情，我覺得有必要跟你們說幾句。”她語氣格外嚴肅：“就是關于學生早戀的事情。”
這一句話下來，班上許多同學都暗暗變了臉色，內心祈求學校沒幹出什麽缺德的事來。
比如查監控，又比如暗地裏問班上同學有沒有人談戀愛？
“老師知道這時期有喜歡的人很正常，但老師希望你們都能夠克制住，等高考完了再說，不要影響了自己又打擾了別人。
希望你們能清楚什麽時期幹什麽事情，不要逾矩。”
楊豔芳一番話下來，教室裏落地針可聞，所有人都不敢搭話。
她語氣緩和下來：“兩張一模一樣的錄取通知書不比你們現在卿卿我我、以後分道揚镳的強？”
偏下一刻再次打擊說：“知道高中時期的戀愛有結果的概率是多少嗎？不到百分之三。所以早戀不可取！現在只有學習才是王道，等你優秀了，自然會吸引優秀的人。”
“……”
所有人都不說話，心裏也不知道是在反駁還是在認同。
“行了快點寫了交上來，自己回去認真想想老師說的話。”楊豔芳一揮手又再次強硬轉折。
溫清鈴低下頭繼續寫讀後感。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裏有鬼，她總覺得班主任在講話時很多次看向她，讓她忐忑如斯。
越是怕什麽越是來什麽。
“認真寫，下課了班長給我收齊。”說完看向後面：“溫清鈴，你跟老師來一下。”
她心裏一緊，不知道老師是不是聽到了什麽流言，所以要找她談話？
在全班的注視下，她緊張地跟着楊豔芳去了辦公室。
也沒注意到江索擔心的神情。
*
此時的辦公室只有她們兩人。
“坐這兒。”楊豔芳指着一張椅子随和道。
溫清鈴坐下，低着眼不敢和她對視。
“別緊張，我想說這次月考的事，你的總成績有進步，英語也進步很多，想來江索的輔導還是有點用的。
就是聽力這方面，嗯……你得加強，高三有兩次機會，取最高一次計入高考總成績，老師建議你買個MP3來下載聽力內容，早晚聽一遍，應該會有所收獲。”
“嗯！”溫清鈴在聽到第一句話時就暗暗放下了緊繃的身子。
虛驚一場。
她的聽力的确得加強。
總分三十，她才九分，搞得她實在是想在那九字前面加個一。
真的太丢人了。
MP3買來，她一定早中晚聽三遍。
見小姑娘這羞澀又乖巧的樣子，楊豔芳笑了笑，安撫道：“你也別有太大壓力，這英語要慢慢積累，一時沒進步也不要放棄。”
溫清鈴點頭：“嗯，我會努力的老師。”
楊豔芳：“行，那就這樣，回教室後讓周玥來一趟。”
*
溫清鈴回到教室，許多雙眼睛齊刷刷看着她，想問什麽又沒開口。
“老班跟你說什麽了？”還是包宸陽率先發問，還瞟了面色沉重的江索。
她這次被叫去的時機這麽敏感，這一問許多人都豎起了耳朵，希望下一個被叫去的能有個心理準備。
好像…她們班悄悄談戀愛的人還挺多。
溫清鈴聞剛好走到他們那桌，聞言簡單道：“就是說這次月考的事。周玥，楊老師讓你去一趟辦公室。”
此話一落，一些人松了口氣，說成績倒還好。
坐下後溫清鈴繼續寫讀後感，身邊的江索遞給來一張紙：
【真的只是說月考的事？】
溫清鈴有種被戳破窗戶紙的怯懦感，好像他們在談戀愛，但是見不得人一樣。
【嗯，楊老師說我聽力太差了，可以買一個MP3來每天練習】
江索松了口氣，如釋重負的同時又心情沉重起來。
他自以為對她暗戳戳的追求，其實并沒有藏匿得多好，班上人大多知道他對她的不同。
就連當事人自己也感知得到一二。
他嘆氣地揉了把頭發。
這所高中是百年名校，對于早戀的問題查的很嚴，要是被發現什麽，他不敢想象那個場景。
可是，一靠近她，他的心思就怎麽也藏不住……
*
晚自習一下，溫清鈴等了兩三分鐘，覺得不會太擠了才開始收拾課本，今晚想早點回去睡覺。
她站起身，江索也跟着她起身。
“同桌……”
他話還沒說，被拿着班機過來的班長打斷：“溫清鈴，你媽媽剛才來了個電話，但是在上課，我給挂了，你回一個吧。”
老人機上，他們班的人都存了各自家長的電話，以備緊急情況。
“哦好，謝謝班長。”她感激地拿過班機。
梁雨欣大方一笑：“沒事，你打完後回寝室給我就行。”
“好。”溫清鈴應下，随即看向一旁沉默的江索：“你剛才要說什麽嘛？”
江索其實就是想跟她去逛一逛超市。
“也沒什麽，你回電話吧，明天見同桌。”他剛想走，忙了又返回來，揚唇：“對了，別忘了給我帶早餐！”
“嗯。”溫清鈴淺笑：“那你…早點睡，明天早讀別遲到了。”
六天早讀，他能遲到四五天，除了升旗按時來，其他早上都不确定。
幾乎每次都會被站着早讀，一臉困倦厭世的模樣，偏偏一下課去買早餐時，和包宸陽一樣跑得飛快。
江索神色一尬，不自在地回：“知道了，這五天我保證不遲到。”
溫清鈴：……就保證這五天？
沒再說什麽，分開後溫清鈴拿起手機到走廊盡頭給陳芯打電話。
“喂？媽媽？你剛才打電話來了？有什麽事嗎？”她輕聲問。
“阿鈴，你們老師有沒有跟你說什麽奇怪的話吧？”陳芯聲音裏透着擔憂。
溫清鈴笑容漸漸僵住，她知道媽媽不可能無緣無故這樣問。
想到楊老師講早戀問題時多次看向她的目光，再聯想高一時奶奶曾做過的事情，她已猜到了幾分。
只是這次她沒有之前知道後的平靜，此時她從腳底竄出一股冷意，連帶着心裏冒出的一絲憤怒，眼眶漸漸發紅。
“是奶奶又跟老師說了什麽嗎？”她的聲音發着顫。
陳芯消聲了兩秒，然後一聲重重的嘆息，徹底證明了她心中的猜想。
“阿鈴，你奶奶她……她也是怕你耽誤了學習，你知道的，她沒什麽壞心思。”陳芯不想讓祖孫倆的關系太僵。
她的手指扣着牆沿。
“奶奶總是這樣擅自去跟老師叮囑一堆的事情，老師有一個班要管的，奶奶那樣做，會讓老師怎麽想我？”
她一字一句喏喏的，卻不難聽出其中的一絲埋怨。
“是我還不夠聽話嗎？需要時時刻刻有人看着？”
她聲音哽咽至極，怕忍不住哭，她拿開班機，仰頭眨眼深呼吸一系列做完才又拿過來。
“阿鈴，你奶……怎麽？！奶奶還說不得了？老師不就是要管着學生的嗎？那我叮囑幾句怎麽了？你要是真聽話，那怕什麽？
媽，你好好跟阿鈴說……
我跟你說溫清鈴，在學校就要好好學習，不要想其他的！
要是讓我知道你早戀不好讀書，你爸爸讓你考大學的遺願你也不用遵守了，給我回來種地！
媽！你看你這是說的這是什麽話！阿鈴成績這麽好，回來種什麽地？
況且軍義只是希望阿鈴以後能平安，大學只是随口一提……”
提到兩年前犧牲的溫爸爸，陳芯明顯激動了，對面兩人搶着電話輸出，亂成一片。
溫清鈴緘默無言，低垂着眼睫，無聲無息的，濕了一大片臉頰。
幾分鐘後，那邊的人只有陳芯了，她深深嘆了口氣，幾秒才溫聲開口：
“喂？阿鈴？還在嘛？”
“嗯。”
“你不要在意你奶奶的話，你知道的，你爸爸信裏最希望就是你能平安快樂，大學也只是他希望你能有個精彩的人生，你不要有壓力。
至于你奶奶……她比誰都希望你能好好讀書考上好大學，只是當初的那兩件事情讓她太敏感多疑了，你別在意，當個唠叨過了就過了知道嗎？”
每當這種時候，都是陳芯在中間調和。
溫清鈴咽下哽咽的語氣，緩緩開口：“知道了媽媽。”
“老師那邊媽媽會去解釋的，你別擔心，好了，很累了吧？回宿舍了早點睡啊，晚安。”陳芯溫柔道。
溫清鈴點頭：“嗯，媽媽晚安。”
挂斷電話，她擦幹眼淚，去廁所洗了把臉。
看着鏡子裏自己濕紅的眼眶，她心緒亂糟糟的。
一個晚上，她的心情幾經波動轉折，此時陷入谷底，一片灰蒙。
*
回到宿舍還了班機，溫清鈴回寝室躺下睡了。
許雙言和尹歡歡在笑着打鬧，周玥也在收拾東西，注意到她不開心的樣子，相視疑惑了一臉。
許雙言擔憂問：“阿鈴，你怎麽了？”
溫清鈴翻身對她們露出一個淺笑：“沒什麽，我就是坐車太累了，想早點睡，你們小聲點可以嗎？”
雖然看她似乎不僅因為累，但一個月多月的相處也清楚溫清鈴一般不交心、很慢熱，問也是白問。
宿舍陷入沉寂。
半夜，溫清鈴夢到了爸爸溫軍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