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記
“這間房間很幹淨。”沈星悠推開一扇門，将宋衍領進去，“浴室裏有熱水，你先去洗澡，我給你拿幹淨衣服過來。”
沈星悠關上門出去，淡淡的甜香也漸漸遠去，宋衍心裏卻更加焦躁。他已經竭力使自己隔絕沈星悠信息素的影響，但突然感受到的信息素味道，喚醒了他身體裏的記憶，讓他的心裏忍不住顫栗。
現在他瘋狂想在沈星悠身上咬一口，像重逢時在飛機上一樣。
但是他知道他不能。
冷水從頭頂淋下，但宋衍身上的溫度卻越來越高，身體裏的信息素還是不可控地溢出來，宋衍忽然驚慌，“不能讓星悠看到我這個樣子，她會困擾。”
宋衍穿上衣服，往山中走去。
浴室裏沒有水聲，沈星悠敲了敲門，“宋衍，衣服放門口了。”
沒有回應，沈星悠離開房間，淡淡的松林味道瞬間喚醒了很多記憶，一雙漂亮的碧綠眼眸清晰地出現在沈星悠的腦海中。
她不覺笑了笑，走向廚房。寅清已經開始做飯了，鍋裏滾動着奶白的魚湯，四面焦黃的豆腐吸滿湯汁；另一個鍋裏，蒸熟的土豆散出平和的香氣。
此時，寅清正在給一條魚改刀，他細致地除骨刺，在魚肉上刻上花紋。
“你要做松鼠鳜魚嗎？”沈星悠将旁邊的調料遞給寅清，好奇問。
“正好有只鳜魚，可惜沒有雞蛋。”寅清無奈道，“碧螺蝦仁還能做，就是茶葉不夠新鮮，不知道味道怎麽樣。”
沈星悠笑起來，“寅清，你的要求太高了，你做什麽都好吃。”
竈臺裏的火已經變成灰燼，沈星悠将菜端到餐桌上，擺好四雙筷子。今天的菜很豐盛，比平時多了兩道菜。沈星悠開心地對寅清說：“謝謝你。”
“今天剛好打了很多魚罷了。”寅清淡淡問，“他人呢？不會找不到廚房吧？”
是很久了。沈星悠看了看門外，這裏離房間并不遠，“我去看看，你和紫夜姐姐先吃。”
“宋衍。”沈星悠敲了敲房門，沒人回應。她推門進去，發現浴室門還是關着，她先前放的衣服還放在浴室門口。
浴室裏沒有水聲，沈星悠在門口猶豫了一下，“宋衍，我進來了。”
裏面沒人。除了一點淡淡的松林味道，這裏像是沒有人來過一樣。
“騙我做什麽？”沈星悠把衣服放進房間的櫃子裏，關上門出去了。
“吃飯，都要涼了。”沈星悠坐在餐桌前，夾了一大塊魚塞進嘴裏，“真好吃！”
“裹着雞蛋清炸更好吃。”寅清看了旁邊的紫夜一眼，紫夜笑了笑，“外界最普通的雞蛋，這裏都弄不到，星悠……”
沈星悠咬了一大口土豆，知道紫夜要說什麽，打斷了她的話，“這樣就很好。”
三人沉默了一會兒，紫夜看了看門外，笑着問道：“宋衍呢？怎麽沒來吃飯？”
“他走了。”沈星悠吃完了一個土豆，感覺哽在胸口，她放下碗筷，“我去喝口水，你們慢慢吃。”
“你到底在幹什麽？”沈星悠站在房間，看着鏡中的自己。從地裏長出來之後，她幾乎沒有什麽變化，臉還是那個樣子，一張可以稱為很漂亮的臉。她甚至能更加自如地使用異能，在齊諧司十幾年的平靜修行中，她好像知道怎麽控制身體裏的信息素了，不讓它過度釋放。
紫夜說信息素是身體本能的一種自我表達。但是沈星悠并沒有感受到宋衍的信息素像以前一樣讨好般地圍繞在她身邊。
沈星悠揉了揉自己的臉，“你在自作多情什麽？”
齊諧司在海底，沒有日夜之分，晚九朝六，照明系統會暗下來，當作夜晚。每天吃兩次飯。現在已經快到七點了，晚飯已經吃了三個小時，沈星悠仍覺得心裏堵得慌，提着夜明珠燈在林間散步。
南山朝陽，林木生長茂盛，高大樹木遮住頭頂的翻湧海水，草地上空，潮濕的蘑菇在漸次的路燈下安靜生長着。
沿着這條路往前走，就能繞一圈走到柏木林，然後回到曉星閣。
“這些蘑菇明天可以采摘了。”沈星悠邊走邊想。自沉海之後，齊諧司再也沒有其餘的動物存活，那些林間的蛇類、昆蟲、鳥雀，湖裏的魚，很難适應封閉的環境，逐漸滅絕。只有滿山的植物，仍然生長着。沈星悠知道是光塵在守護它們。
只要柏木林還在，這裏就一直在。
想到光塵，沈星悠的心漸漸平靜下來，這是一種不帶任何情緒的平靜，就像溫柔月光籠罩在她心上。不管世人如何毀譽，明月永遠是明月。
明月永遠高懸天上，有明有暗，卻從未陷入泥沼。
走着走着，沈星悠忽然聽到前面草叢有一點細碎的聲音，像某種生物在地上爬行。她警惕起來，往前走，聽到響聲越來越大，似乎在逃離。
随着她靠近，幹燥的松林味道氤氲在林間，像強烈的陽光灑滿整座松山，每一根松針都在光照中舒展着。
大雪卻從天空落下來，幹燥的雪，在陽光中，傳來陣陣寒意。
“宋衍，是你嗎？”沈星悠提燈照過去，草叢間的衣服堆裏，似乎有什麽埋在裏面，在發抖。
沈星悠疑惑地，小心翼翼地掀開衣服，一只黑貓裹在衣服裏，蜷成一團，“宋衍？”
“你怎麽變成貓了？”沈星悠看不到它的眼睛，黑色的一團貓，緊緊蜷着，似乎很抗拒沈星悠的注視。
沈星悠用衣服把貓全部裹起來，抱回去。隔着潮濕的衣服，貓的身體滾燙，它的尖牙透過衣服，在沈星悠手臂上輕輕咬着。
沈星悠皺了皺眉，什麽都沒說。
到了門口，紫夜看見了，她大概感受到alpha信息素了，走過來看着沈星悠懷中的一團，輕聲道：“這是？”
沈星悠輕輕搖頭，用眼神告訴她不要說話。沈星悠深知宋衍的完美主義很重，他不想自己狼狽的樣子被人看到。
“把你埋起來，不看你。”沈星悠将貓放進被子裏，又好氣又好笑。她走出房間關上門，把紫夜拉到一邊，低聲問，“姐姐，有退燒藥嗎？”
“退燒的草藥有，抑制劑沒有。”紫夜眉頭輕皺，帶着一點疑惑，“他應該是突然感受到你的信息素，激發了易感期，你曾經标記過他？”
“啊？”沈星悠忽然想起來，耳根也微微發熱，“好像是有過，這也有影響嗎？”
紫夜笑了笑，“當然有了。”她伸出手拍了拍沈星悠的肩膀，“我回房了，退燒的草藥在藥櫃裏，柴胡桂枝牡丹皮，需要煎煮，對他也沒用，你自己處理吧。”
沈星悠敲了敲房門，“宋衍，我進來了。”
房間裏的信息素濃度已經很高了，它們像綿密的絲線一樣纏繞在沈星悠身上，卻不敢再進一步。貓蜷縮在被子中央，是很小的一團。沈星悠釋放出omega信息素安撫他，走到床邊，冷靜道：“先說好了，你不準咬我。”
貓沒有反應，alpha信息素也只是克制地包裹着沈星悠。沈星悠釋放出更多的信息素安撫他，和他聊天，“宋衍，是因為我的信息素，才激發了你的易感期嗎？”
貓依舊沒有反應，沈星悠知道他聽得見，繼續問：“我之前标記你，是不是一直對你有影響？”
“對不起，我不知道。”沈星悠輕聲說，“你現在好點了嗎？”
他還沒反應，沈星悠安慰他，“你很完美，又漂亮又可愛，你怎樣我都不會嫌棄你的。”
“宋衍不會暈過去悶死了吧。”一個念頭突然在沈星悠意識中炸開。
沈星悠猛地掀開被子，看到了小貓濕漉漉的碧綠眼睛，像蒙着一層水霧一樣，看着她又躲開。
沈星悠笑了笑，用被子按住小貓，不讓它躲起來，“宋衍，你變回人吧。”
小貓沒反應，閉上眼睛，把頭埋進被子裏，只露出兩只黑色的小耳朵。
“你不變回人，我怎麽标記你呢？”沈星悠看着小貓，“你快要燒熟了。”
“好吧，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沈星悠起身準備離開，一只胳膊忽然從被子裏伸出來，拉住她的手臂。
“星悠，”宋衍聲音沙啞，“不要走。”
沈星悠轉過身，伸出手撫過宋衍濕漉漉的眼睛，遮住他的視線。他的臉上滾燙，睫毛在沈星悠手心輕顫。
“需要我标記你嗎？”沈星悠輕聲問。
“要。”宋衍伸出兩只手，握住沈星悠擋在他眼睛上的手，緊緊貼在自己臉上。
看到宋衍安靜睡着，沈星悠回到房間，也安心睡去。
沈星悠又開始做夢了：綿延起伏的草原，一眼看不到盡頭，明媚的陽光下，青草豐潤鮮美，生長着潔白的百合花，也盛開着各種各樣的野花。沈星悠穿着繁複華麗的白裙，走在溫柔的春風裏。她的裙擺輕輕揚起，像風一樣輕盈。遠處有一個人，穿着白色衣服，似乎在等她。沈星悠走過去，看到了他臉上溫和明亮的笑容。
在陽光下，他整個人都是溫和明亮的，如明月高懸，不染一絲世俗的塵埃。
“先生。”沈星悠對他笑了笑。
他笑着道：“春日晴好，不如歸去。”
沈星悠醒過來，發現臉上還帶着淚水。
“我哭什麽？”沈星悠洗漱，淡淡笑道。
打開房門，新的一天開始了，一切如常。
沈星悠正踏出門，忽然看見院中有一個人，穿着白色衣服，向她走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