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
距離鳳鳴師兄離開過去已有半月,這半月來,謝知非的身子明顯有了好轉,若非是阿刁實在放心不下,連補藥都無需再喝。
應當是鳳鳴将話說得清楚,天雲峰那邊并未有責怪,這半月來阿刁與那邊常有書信往來,師叔來信叮囑阿刁別忘記練功,鳳七雖在信上抱怨,但也不曾有要她立即回去的意思,而師祖那邊則是來信說等謝知非身子好些了,可以帶他會天雲峰看看。
謝知非去天雲峰有什麽好看的,阿刁沒明白師祖的意思,但既然這樣說了,那就等他身子好些再說。
可是阿刁心中倒是還記挂着另一件事,那便是要回無名山祭奠師父,大仇得報,師父泉下有知,想必也能安息了。
自從內力恢複以後,阿刁愈發的勤奮了些,她總覺得自己這麽長時間沒有摸劍,好似功力有所退步,以至于除卻晨昏兩次意外,謝知非午憩的時候,她也要在一旁接着練功。
說起謝知非,阿刁覺得他自從身子複原之後,變得愈發的黏人,每每她要起身去練武時都會被他拉住磨蹭上好一會兒,不過,她倒也沒覺得這有什麽不好,只是會暗暗幾下與他磨蹭了多久,随後會給自己加練。
住在飛羽苑中,除了謝知非,有一個讓覺得十分不錯的地方,那就是自己練武時多了許多陪練,且不說常有謝玄謝天兩人,門外的侍衛、暗衛們也常常會與阿刁過上幾招,充當阿刁的移動靶臺。
這一日,她照常吃完午飯,陪着謝知非在房中消磨了許久,直到看着他入睡後,她才拿着劍照常來到院中。
手中的劍是青玄,是送走鳳鳴師兄回到房中後謝知非遞還給她的,當時她還有些詫異,雖早就明白這劍是被他藏起,然而看到他這般直接的遞給她,她還是一蒙,她記得她開始時并未說話,只是怔怔地看着那把陪伴她許久的青玄劍,謝知非倒是先開了口。
阿刁回想着他那日說得話,嘴角不自覺地擒起一抹笑意,随即想起,他給自己調配的培元丹還沒有吃,便又走回房中取出一粒服下。
雖說知道阿刁服了解藥內力恢複後同往常并無任何分別,但謝知非仍舊給了他一瓶培元丹,能夠在他練功時幫助她靜心養氣,固本培元,阿刁服了之後再去習武,果真覺得身子比往常輕盈了不少。
再次準備踏出房門的時候,阿刁回到看了眼熟睡中的謝知非,這人睡姿真是比她要好上許多,平躺在床上一夜都不會更改姿勢。
阿刁獨自在院中習了幾套拳法,又照着師叔在心中提到的內功心法坐在樹下調息,一炷香後,果真感覺體內充盈的內力,她正要起身回房時,正巧碰到了回府的謝玄,這幾日養成的習慣使她将他喚了過來。
“你陪我練練。”阿刁擡頭看了看日頭,随即這樣說道,反正時間還早,謝知非也不會醒得這般早。
謝玄這些時日在同阿刁的比試下,能夠明顯的察覺到自己的進步,每每同她比試之後,阿刁都會說出他今日哪裏的不足,謝知非都會記在心裏,下次比試的時候有意加強自己的不足,不到半月,他的功力比往常半年來都更有長進。
他知道,這一切都是阿刁從不藏私的原因,自然也樂得做她的陪練。
待到幾十個回合後,謝玄再次落敗。
阿刁這才鳴鼓息兵,将劍收回鞘中,算了算時辰,謝知非也該醒了,便擺擺手往房間內走去。
今日的日頭格外的曬,阿刁身上的薄衫有些濡濕,她改了個方向小跑着走到院子西邊的小廚房,舀了瓢井水大口喝下,沒忘了洗了把臉,這才解了心間的暑熱。
阿刁邊用袖口擦着臉上的水珠邊往回走,打開房門進去的時候,見房內毫無動靜,皺了皺眉。
怎的今日這般能睡?阿刁嘴裏嘟囔着走至謝知非身側,見他除了頭發側在了另一側外并無別的動靜,她看着他的睡容,長發未绾散鋪在枕邊,緊閉的眸子上的兩派細密的睫毛同他的鼻梁一樣格外的挺翹。
阿刁不自覺地伸出一根手指沿着他的鼻梁根部順勢而下,嘴角噙着柔和的笑意,他這副任人宰割的模樣,令她心中頗為滿意,她将手指順着鼻梁繼續往下,來到他柔軟幹燥的唇瓣,如同棉花一樣的觸感,令她不自覺的戳了戳。
見他依舊熟睡,阿刁不禁玩心大起,眸光順勢而下來到他脖子上與她迥異的那處凸起,随着他均勻的呼吸平緩地跳動,阿刁将落在她唇瓣的手指收回,随即又加上一根,兩根并起的捏了捏他的喉結,正當把玩的不亦樂乎的時候,突然伸出一只大手将她的手指握在了掌心。
阿刁陡然睜開的眸子就這麽撞進了一雙異常清明的眼中,她不禁心中升起一絲惱意,原來他早就醒了,随即又想到自己方才做這些舉動的時候他都是清醒的,面上亦是騰起兩朵紅暈。
“好玩嗎?”謝知非沙啞着嗓子沉聲問道。
“你醒了怎麽不說話,吓死我了。”阿刁抱怨道。
謝知非被她這副惡人先告狀的樣子無奈道:“有人要做采花大盜,我一介弱質公子怎敢反抗?”
阿刁輕笑一聲,順着他的話再次伸出手輕摸了一下他的臉頰,作勢問道:“那敢問公子從是不從?”
“自然是歡迎之至。”
謝知非一把捉住她的手,手上用了點力道,将她拉進自己的懷中。
阿刁怕壓到他,一只手撐在他的身側,注意沒将全部的重量壓上去,從上俯看着他,二人只見的距離貼得極盡,姿态更是做了個十成像。
四目相對,時間陡然停滞,阿刁看着他眼中濃烈的情意不自覺地軟下了身子。
自她留在将軍府後,二人吃住皆在一處,阿刁起先是不願睡在一處的,可耐不住謝知非的糾纏,說是二人已然成親,自然做什麽親密的舉動都不算錯,何況他夜裏長需要人照看,阿刁想了想,雖感覺好似被下了套,但還是磨不過他同意了。
謝知非看着她被汗水打濕的額角,輕柔的幫他擦了擦,見睫上還留有一顆水珠,好似清晨荷葉上的露珠,晶盈剔透,又如此易碎,他看着這個水珠,像是嫉恨那顆水珠能夠留在那處般,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
阿刁被他的動作驚到,握緊雙手,絲毫不敢動。
片刻後,謝知非撤離,見水珠消失不見,才用手幫她将打濕的額發往後撥,“除了這麽多汗,累不累?”
阿刁搖了搖頭,從他身上坐起,“不累,多虧了你給的藥還有師叔給的心法,我從沒有感覺這般輕松過。”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輕笑一聲,“你不知道,謝玄今天又被我給打趴下了,我看他明天都起不來。”
見她離開,謝知非也撐着身子從床上起身,與她面對面,看着她的笑容突然道:“你覺得将軍府好嗎?”
聽他這般問,阿刁皺起了眉頭,不解道:“怎麽了?”
“你這半月來從未踏出過飛羽苑,是不是……”謝知非收起笑意,蹙眉道:“畢竟這裏……”
阿刁突然想起,她這半月除了再院中練武就是在房中陪着謝知非,這碩大的将軍府,她好像從沒有心思走出飛羽苑去看看過,此番他說起,阿刁察覺到異常。
“我……這裏是你的家,我沒什麽讨厭的。”阿刁将眼神移開。
“我們離開吧?”謝知非突然道。
“什麽?”阿刁懷疑自己是不是方才練武的時候太用力,将耳朵給傷到了。
“這幾日,我一直在讓謝玄做準備,你也說師祖說了等我好了就讓你帶我回天雲峰看看,而且,你不是一直想要去祭拜你師父嗎?”謝知非認真道。
他知道,阿刁在這裏有很多不愉快的記憶,他也不願阿刁一輩子被困在這将軍府,先前在山上的這些年她雖然有師父的陪伴,但從未好好看過這看看這世間,他實在不願她就此被困在這裏,畢竟身為将軍府的長媳需要承擔的責任實在太多。
阿刁的心突然有些雀躍,“你的身子?”
謝知非突然擒住她的兩只手,目光定定地看向她:“我的身子并無大礙,你只需回答我,你是想要同我留在将軍府,還是要同我一起闖蕩天涯。”
阿刁以為他說的是暫時的離開将軍府,之後還會回來,沒曾想他是篤定不再回來,不禁猶疑道:“可是你的家……”
“回答我就好,順從你自己的心。”謝知非将他的手握緊。
阿刁怎會不想去看看這大千世界,她永遠記得從山下到琅琊的這一路上她是有多麽的自由且快樂,那是她從未擁有過的體驗。
謝知非看到阿刁眼中的渴望,明白了她的答案。
“我已讓謝玄安排好一切,父母親那邊也已經告知。”謝玄說道,“就我們兩個人,先去天雲峰拜會師祖,再陪你去祭拜師父,你還不知道吧,我也有師父的,就在東海東極島,那裏風和日麗……”
阿刁沉溺在謝知非的懷中,已然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麽,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她只知道,只要同謝知非一處,天下無不可去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