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
說完後,謝知非就開始止不住地咳,阿刁想要上前,卻被謝玄搶先,急忙從案桌上取出一粒藥丸,給謝知非服下。
此時的阿刁就好像一個局外人一般。
待到謝知非止住咳嗽,阿刁本還想說些什麽,卻聽到謝知非冷淡的一聲:“謝玄,送客。”
阿刁只得無奈拾起地上那把鳳鳴師兄給她的劍,跟着謝玄往外走,直到走到門外,阿刁停下腳步回頭往時,謝知非的身影被屏風遮擋再不能見,阿刁才失落的回頭。
謝玄看公子方才咳嗽得厲害,心中記挂着別再出什麽岔子,便喚來院中打掃的一個婆子,交待道:“送人出府吧。”
說罷便走回房中,将門一把關上。
阿刁見他走得急切,不知為何心中升起一絲疑慮,跟着婆子的腳步還沒朝外多走,便聽到房中一陣劇烈的異響,顧不得多想,她瞬間朝着房間奔去,身後的婆子更是吓得不輕,愣在原地,沒有動作。
阿刁推開房門,倉皇的動作差點将房內的屏風撞倒在地,她沒有理會,徑直看向屋內,只見謝知非被謝玄攙扶着往床上去,原本擺放整齊的案桌倒在地上,藥爐中黃褐色的藥湯撒了一地,瓷杯也碎成了兩半。
“怎麽回事?”她急忙跑山前去,看着昏迷不醒的謝知非,問向一旁的謝玄。
謝玄看着去而複返的阿刁,沒有理會她為何回回來,将公子小心的扶到床上改好被子,大步地朝外走去,走前沒忘記将阿刁一同扯出去。
“你幹什麽?”她一把将謝玄抓着她手臂的手揮開。
謝知非現在突然昏迷,他不急着去喊大夫,卻還在想着将她趕出去。
“你随我一同出去,我要去找太醫,都是你,公子明明都已經好了,偏偏你來後,又昏了過去。”謝玄恨恨道。
他回到房中看着公子突然蒼白如紙的面容,抵在唇上的拳頭抵在嘴唇上不停地咳嗽,呼吸也十分急促,便暗道不好,便想要攙扶着他先回床上,自己再喚人去叫太醫,可公子卻揮了揮手表示不用,便支撐着想要起身,卻不料在起身之時腳步絆在案桌的桌角,将案桌掀翻在地,自己也差點摔倒。
好在他及時扶住公子,如若是倒在那滾燙的藥湯上可不得了。
他看着阿刁,心中一句話突然間湧上心頭:一遇到她就沒好事。
“我留在這裏照顧他,你去找大夫。”阿刁看着昏迷的謝知非,顧不得和謝玄争論。
她能夠聽到自己腦海中“嗡嗡”的聲響,腳步也好似踩在雲端,擔憂地望着謝知非,此刻哪裏也不想去。
“絕不可能,公子因為你受了那麽多的傷,你絕不可留在這裏,快走。”謝玄一面心急着要去找太醫,一面不放心地看着留在此處的阿刁。
她此刻已然恢複內力,以他的功夫若是動起武來也打不過她,他此刻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謝玄,你相信我,我不會傷害他的,你快去。”阿刁猜到了他的擔憂。
看着一臉真誠的阿刁,謝玄想起剛遇見她的時候,以及在回建康前一路上的相伴,她與公子的相處他皆是看在眼底,想當初他還十分贊成她同公子一起,可自從回到将軍府阿刁就好似變了一個人一樣,他知道她和公子之間的誤會,卻見到執拗的二人一個不肯說,一個不肯聽。
“謝玄……”阿刁再次喃喃開口,語中帶着的央求讓他想起從豐州去往琅琊的船上,公子突然受了風寒,那時就是她一直陪在公子身邊照料。
他直到公子的心中一直都有她,可她呢?她此刻眼中的焦急、擔憂都做不得假,他不得不同意。
謝玄點了點頭,看了眼還在昏迷的公子,妥協道:“一直給公子看病的聞太醫昨日回了宮中,府上的大夫今日突然告了假,我去找二公子去尋大夫,你好生照顧公子,我速速便歸。”說罷,頓了頓,又突然開口,“照顧好公子。”
此話好似在囑托,又像是祈求。
“你放心吧。”阿刁語氣鄭重。
看着謝玄離去後,阿刁坐在了謝知非的身旁,手中的劍也脫力般的掉在了地上,身子好似一團棉花般,輕飄飄得毫無重量。
她看着謝知非毫無血色的面容,伸出手将背角壓緊了幾分,她看着他身在外面的手臂,試圖将其放入被中,卻在觸及到他手掌之時,被那冰涼的手吓得一驚。
就算是生病,手也不不該如冰塊一般,阿刁将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手掌中不停地摩擦,好不容易恢複了一絲溫度後便急忙着将其塞進被中,緊接着又将另一只手以同樣的動作摩擦。
看着他已然蒼白的面色,阿刁的眼框突然生出一股熱意,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眼淚仍舊止不住地從眼中滑落,先是一滴,又是一滴,接着便止不住地奪眶而出。
一滴淚水滴落在了二人交握着的手掌上,阿刁這才反應過來,伸手将眼淚擦幹,她得做些什麽,她要做些什麽,她想。
可是她什麽也做不了,她既無法喚醒謝知非,也無法将他一身的病痛抹除,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不知為何會昏迷的他,她寧願他此刻醒來再冷硬地将自己趕走,那樣他起碼是有生氣的。
時間一點點過去,就在她控制不住要追出去看謝玄回來沒有的時候,門被人從外打開了。
來人并非是謝玄,而是許久未見的謝知白同謝爾潆,兩人急促着走了過來,看着本已離開的阿刁,卻沒有半分驚訝。
他二人早已知道了阿刁進府的消息,那時他兄妹二人正待在一處準備過來看望大哥,可誰知還未走出門外,便聽到侍衛說是阿刁正在去往飛羽苑的路上,還是謝玄帶的路,而還有一名與她同行的男子卻被留在了偏廳。
那時他二人便選擇了留在自己的房間,可誰知還沒過一會兒,便聽到謝玄闖入的聲響,說是大哥突然昏迷,要來尋他的手牌去請太醫。
他本想同謝玄一同前去,可想了想還是不放心,便同阿潆一道趕來了這裏。
阿刁看着他二人一眼,便又将眼神放在了謝知非的身上,握着他的一只手,好似被點了穴道一般一動不動。
謝爾潆走到阿刁的身旁,将手放在了她的背上,“放心吧,太醫馬上就到,大哥他會沒事的。”
阿刁對她的話好似恍若慰問,半晌後,才轉頭看着她開口:“他怎麽會突然病得這麽重。”
“太醫說了是傷寒入體加之思慮過重,加之大哥的身子因為……大哥也是昨日才退了熱,本以為已經幺號了,誰知今日又突然……”謝爾潆說着便嘆了口氣。
思慮過重,他在思慮什麽呢?
阿刁猜不明白,可是她之前明明見到他使銀針的功夫,還以為他原先的病症早就好了,以為他雖不能習武,但起碼有了防身的本事,可今日一看,竟發現原本的病症竟還在折磨着他,一瞬間,謝夫人和她說過的那些便一下子有了實感。
她不禁想起在她剛遇見他的時候,那時春已到,她已然換上了薄衫,可他卻仍舊會在衣衫外披上一件氅衣,想到這她的心就好像裝了重重的石頭一般,不停地往下墜。
她收回眼神,将謝知非的手緊緊的握着自己的手裏,房內的三人俱是沉默。
這時,謝知非的手突然動了一下,阿刁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将他的手又緊握着,卻瞥見她輕輕煽動了幾下睫毛,眼睛緩緩地睜開。
“你醒了!”阿刁驚喜道。
謝知非睜開眼睛的第一眼便看見阿刁又急又喜的模樣,他用力眨了幾下眼,确認不是幻覺後,眼神又看向房中,謝知白和謝爾潆也向前一步走到他的身前。
“大哥,你終于醒了,吓死我了。”謝爾潆豎立起的堅強在看到他醒來後瞬間坍塌,不禁嗚咽出聲。
“醒了就好,大哥,你有沒有感覺哪裏不舒服?”謝知白擔憂道。
哪裏不舒服?謝知非的眼神從他二人身上落在阿刁緊緊握着自己的手上,他迷迷糊糊中就感覺到有一個人在死死地抓着自己的手,骨頭似乎都要被捏斷的那種,他一直看不清那人的樣貌,醒來後才發現竟是阿刁。
他以為她早就随着鳳鳴一同離開了,畢竟這裏已經沒有什麽可供她留戀的地方了,不對,應該說是從未有她留戀的地方,她在這裏的時日一直都是被迫地、不愉快的、甚至是厭惡的。
“大哥?”謝爾潆見大哥醒來後便一直未開口,擔憂着是不是哪裏不适。
“你們先出去。”謝知非突然開口。
“啊?”謝爾潆用手指指了指自己,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只見大哥擡眼看向她和一旁的二哥,淡淡地開口:“你和子律先出去,我有事要和阿刁說。”
阿刁本以為他說讓出去的也有自己,正猶豫着要不要拒絕,就聽到他不适對自己說,才松了口氣,卻又将心高高提起,他留下自己,會說些什麽呢?莫非是還要趕她走?
謝知白拉着謝爾潆出去之後,房間就只剩下了謝知非和阿刁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