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藥
四日的快馬加鞭,風餐露宿後,阿刁終于跟随着鳳鳴來到了天雲山山腳下。
鳳鳴将馬兒牽到山腳下的河水邊任其自由飲水吃草,又取下腰間空癟的水袋将其灌滿,遞給了一旁的阿刁。
阿刁接過狠狠飲了一大口,随後将水袋遞還給他又道了聲謝,接着徑直走向河邊坐了下來,看着水面倒映出自己因不停趕路而顯得十分憔悴的面容,捧起一捧水将臉上的疲累洗去。
“這裏就是天雲山了,看到那兒沒有,那就是天雲峰,天雲門就在那裏。”鳳鳴指了指遠處露出一個尖尖的山峰,“你先歇會兒,騎馬只能到半山腰,再往上就要靠兩條腿了。”
天雲門就在眼前,鳳鳴臉色明顯輕松了不少,就連嘴角都帶上了一抹笑意,到了天雲峰,謝知非要想追來,就沒那麽簡單了,他們算是徹底躲開了他。
阿刁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天雲峰在身前這座山的山後,山峰被雲層包圍,似夢似幻,好似仙境。
原來,師父是在那裏長大的。
可她的心情卻沒有半分輕松,不知是不是還沒從謝知非困住的陰影下抽離,這幾日美美想到他,她總覺得心口好似被一只大手揪住。
她又捧起一汪河水,将自己淩亂的青絲洗淨,待到重新挽起的時候,河水映襯着她的倒影,頭上的那根金色發簪在她素面的襯托下顯得十分突兀,她随即将金簪取下,從地上撿起一節樹枝,用手邊的長刀将多餘的枝節削去,修成合适的大小後,又再次将頭發挽起。
看着一旁的金簪,阿刁沉默了會兒,伸出手将金簪拿起塞進了袖中。
鳳鳴握着水袋看着她挽發的動作,喉結不自覺地動了動,沒在意她收起金簪的動作。
等到二人都休整好後,便再次出發。
如鳳鳴所言,馬兒帶着他們來到半山腰便無路可行,半山腰處往天雲峰的路上有一處曲折的山路,入口處那裏站着兩位白衣佩劍的弟子,見到鳳鳴時,驚喜地露出一記笑容,恭敬地道了聲“大師兄。”
鳳鳴将手中牽着的缰繩遞給其中一名弟子,開口道:“辛苦你好好照顧這匹馬,這一路着實讓它累得不輕。”
“是。”那弟子接過缰繩,伸手在馬背上拍了拍,後又看着一旁臉生的阿刁,小聲地問道,“大師兄,都說你是去接阿刁師妹去了,這位應該就是……”
前幾日還聽幾位師妹說,大師兄是去接阿刁師妹去了,他們還在心中疑惑,阿刁師妹在武林大會上出了那麽大的風頭,替天雲門又長了那麽大的臉,怎得沒跟着一起回天雲峰,怎得還要大師兄去接。
不過,怎樣都好,今日他們也算是這門裏第一個見到阿刁師妹的人了,實在是有些激動。
鳳鳴睨了眼二人,半晌後點了點頭,“好好守門,千萬別讓無關之人進山。”
說罷,便十一阿刁跟他一起踏上了向前的步伐,徒留站在原地的兩人面面相觑,不知所雲。
他們怎會讓無關之人進山,大師兄說了好似沒說一樣。
二人走了好一會兒才終于抵達天雲門的大門,阿刁擡眼望着兩根大大的石柱以及那條足逾百層的石階,天雲門三個大字就在石階的盡頭,兩旁高聳的蒼樹外便是陡峭的崖壁。
她與師父曾居住過的無名山雖與眼前的天雲峰相差甚遠,但都給她一種十分寧靜的感覺,仿佛來了很多次一般。
師父曾在夜裏描述過無數遍的天雲峰真的和她描述的一模一樣,就連樹的形狀也不曾更改。
他們拾階而上,剛至中半,便見到石階的盡頭冒出兩只黑黑的人頭,高聲喊道:“快告訴掌門,大師兄回來啦!”
說着便順着石階而下,湊近一看竟是鳳安鳳良二位,阿刁見到他們瞬間有一種親切的感覺,嘴角情不自禁地露出了這幾日的第一抹笑,雖淺淡但卻十分真誠。
阿刁被帶着穿過正殿來到後面的一處會客廳,一路上迎上不少天雲門的弟子,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足有幾十人,各個都對她微笑點頭,讓她感到十分惶恐。
鳳鳴輕笑着看着一旁破綻百出的同門,倒也沒出言點破。
剛踏入偏廳,阿刁就迎上了前來迎她的雲桀師叔,師叔看着他眼中泛起一抹欣慰,寬厚的手掌重重地拍在她的肩上,只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一瞬間,阿刁就讀懂了他眼底的擔憂,不知為何眼眶有些酸澀。
“師叔。”
“你師祖在後山,我一會兒便帶你去見她,聽鳳鳴說你被謝知非下藥封住了內力,快坐下讓我看看。”雲桀拉着她急忙坐下,示意她伸出右手。
雲桀将兩枚手指搭在阿刁的手腕上,替她號起脈來,不一會兒便蹙起眉來,剛要開口詢問她近來可有不适後,便被一記急切的聲音打斷。
“阿刁!你沒事吧!”
朝外一看,那抹白色的聲音如飛鳥般從門外掠進,直撲入阿刁的身旁,差點将她撲倒在地,幸而有鳳鳴在旁,及時扯住了來人的衣領,将其從阿刁的身上扯開。
來人正是鳳七,她哀怨地看了眼鳳鳴,揉了揉自己被扯痛的脖頸,然後一眨不眨地看着阿刁,像是要将她身上看出個洞出來,她眼神從上到下,又從下到上滑到了阿刁裹着白布的脖子,像是終于逮到什麽似的,跑到她的身旁,用手指着她的脖子問道:“你脖子怎麽了?”
阿刁伸手觸了觸自己的脖子,倒将這個忘記了,她随手将裹在脖間的白布解開,露出一個淺淺的粉色傷痕,幾乎淡不可聞。
“沒什麽,不小心上到的,你看,已經好了。”阿刁知道她是在擔心自己,安慰道。
“你盡然敢瞞着我們跟謝知非去建康,你膽子……”
鳳七還沒講話說完,便被姍姍來遲的鳳白搶先道:“小七,沒看到你掌門師叔正給阿刁號脈嗎?還不趕緊讓開。”
鳳七這才反映過來,身邊還有個掌門師叔,于是急忙站起身來,向後退了一步,想開口問為何要給阿刁號脈,是不是還有別的什麽傷,又礙于衆位長輩在前,不敢妄言,只一雙眸子落在阿刁的手腕上。
雲桀見終于沒人打斷,才終于看着阿刁開口問道:“除了不能調動內力,還有何處不适?”
阿刁搖了搖頭,“和往常并無區別。”
“那就怪了,一般有損內力的毒藥,都會對中毒者的身體帶來不可磨滅的損傷,你中的毒卻和那些并不相似,你體內的內力除了被封住意外,和常人并無不同,鳳白師弟,你來看看。”雲桀皺眉道。
他看向一旁的雲白師弟,他比自己擅長藥理。
雲白上前,先是觀察的一下阿刁的周身,才将手指搭在她的手腕,片刻後,和雲桀一樣蹙起眉來,“的确十分奇怪,不過,好在沒有破壞阿刁的根基,只是這解開內力的法子,還需師祖來。”
雲桀點了點頭,對着阿刁道:“你師祖想必還不知你回來的消息,先前來的信,為了不讓他老人家擔心,并未告知,便讓鳳鳴先去打探情況試着将你救出,如今你安然歸來,便随我去找他吧,讓他看看你身上的毒。”
前往後山的路上,阿刁的心情依舊十分沉重,她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毒師祖能不能解,如若不能就還需要去找謝知非,可若不去找,她又如何能夠替師父報仇。
她想起先前謝知非曾說過他有辦法将宇文公玉從大夏引出,也會在新婚夜将她的毒給解了,但她沒有想到鳳鳴師兄會來的那麽快。
不過一切已成過去,再耽溺于此實在了無意義。
不一會兒,她便在兩位師叔的帶領下來到了後山師祖的住處,身後還跟着鳳鳴與鳳七等人。
師祖見她歸來,眸間湧起一抹詫異,見衆人沉重的神色,不由得問道:“阿刁回來了?”
“師祖,對不起……”阿刁跪在了雲觀身前,是她騙了師祖,還所自己會去接師父,誰料卻……她嘆了口氣,不知從何說起。
雲觀被阿刁的動作吓得一怔,連忙看向一旁的雲桀。
“師父,此事容後再議,阿刁被人下毒封住了內力,你快給她看看。”雲桀向前一步解釋道,此事說來話長,還是先解決阿刁的問題後再向師父請罪,若論起,他也有錯。
雲觀聽言,蹙眉将阿刁從地上拉起,捋開她的衣袖,便開始號脈,不一會兒,眉頭便越皺越緊。
“誰給你下的毒?”他冷聲問道,面上升起一抹冷冽,“這毒倒是無礙,就只是封住內力,使你無法動武,不像是要加害于你。”
“是……謝知非。”阿刁發出一抹微弱的聲音。
“那小子?”雲觀挑眉,“這倒是奇怪了。”
“他要将我困在将軍府,又怕我逃走,就給我下了藥……”說起這些,阿刁的聲音愈來愈低。
雲觀便沒有再問,只道:“我先用內力試着看能不能将你體內的藥性逼出。”說罷後,看着屋內的衆人,“你們先出去,将門帶上。”
待衆人出門,雲觀将阿刁待到一旁的榻上,示意她盤腿而坐,随後自己也盤腿坐于她的後方,雙手置于腹前,掌心朝上,慢慢升至胸前,後又猛地向前一揮,将雙手對上阿刁的後背。
半個時辰後,雲觀擦去額頭上的布滿的汗珠,自己的後背也因過度使用內力而将衣裳汗濕,卻仍舊沒能解開阿刁身上的禁制。
阿刁感到一股內力在自己的體內四處竄動,後又消失不見,仍舊不見絲毫好轉。
“看來,是我老了……”雲觀輕笑一聲,面上是化不開的愁容,随後又眼神堅定,開解她,“沒關系,天下名醫衆多,我就不信解不開你身上的毒,最差,我便闖進将軍府,将那謝家小兒擄來。”
阿刁沉默無言,看了眼疲憊的師祖,搖搖頭故作輕松道:“師祖,沒關系的。”
說完後,阿刁起身推開了房門,只見雲桀就立在門外對着房門。
雲桀加阿刁的面色便知,師父估計也沒能解開阿刁身上的毒,便将手中幹剛剛收到的一封信交給了她。
阿刁面帶不解地接過,只聽雲桀解釋道:“這是天雲門剛剛收到的飛鴿傳信,信是給你的。”說罷,又從袖中取出一顆用銅鐵制成的圓球,裏面像是裝了什麽東西,“還有他給的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