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催收師
可惜沒用。
閻洲換了個姿勢,他微微後傾,靠在極具陰氣而莊嚴的法官椅上,修長而骨節分明的雙手交叉而握,放在他微微曲起的大腿上,冷冷地看着蔡博明。
一身閻王獨有的冷冽氣勢,在法庭裏迅速鋪開,慢慢壓迫着衆人的心神。
閻洲說,“冤不冤枉,還要聽聽被告怎樣說。”
他看向已經原地站起來的楊孟西。
楊孟西接到他眼神就站了起來,從被告位置上出列,緩緩走到離蔡博明一米遠的位置,“法官,他說謊。”
清澈有力的聲音回響在整個法庭,坐在楊孟西後方魯無又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被伏莺拍打一下,才捂着自己的嘴巴縮在位置上不動。
蔡博明原本就又憤怒又恐慌,現下還被一個小小的催收師這樣嘲笑!
真是氣死他了!
蔡博明回過頭用餘光瞥了眼聶論煦,心裏想着,要是閻君真的去查了,他和尤家聶家一個都跑不掉,就是……最先被開刀的,反而是他自己。
如果現在聶論煦能拉他一把也好,可誰知,他視線剛從聶論煦身上時掃過,聶論煦就站了起來。
蔡博明心裏松了口氣,看來聶論煦還是願意救他的,或許,這意味着聶家和尤家不會放棄他。
聶論煦自然知道蔡博明在想什麽,陰冷地勾了勾嘴唇,走到蔡博明身邊,停頓了一下,就在蔡博明以為他是想開口幫他時,聶論煦又稍稍向前走了半步。
這下蔡博明就只能看見聶論煦的後腦勺,蔡博明惶惶不安的心又提了起來。
他在心裏安慰自己,他手上還有不少做假賬的證據……應該不會抛棄他。
就在這時,聶論煦開口說話了。
聶論煦給閻洲拱手作揖,微微笑了笑,“閻君,屬下聶論煦,聶家第九子,今日被會計部的蔡博明蔡總,以喝茶的名義邀請到法庭來,以為蔡總被日常官司纏身,而蔡博明又是我多日以來的茶友,所以想來為他伸冤理枉。
可不曾想他竟作出了這等傷害地府利益的事情,屬下與家族聶家,與此事毫不相幹,以此,還請閻君明查。”
聶論煦話音一落,法庭上突然靜得出奇。
蔡博明重重閉上眼,捏緊了垂在褲腿邊的手。
聶家!聶論煦!
就連楊孟西都有些意外,沒想到蔡博明這麽快就變成了棄子了。
她不露聲色回頭看了看蔣尤致和伏莺他們,從蔣尤致臉上的驚訝來看,這樣的背刺也在他們意料之外。
明明剛剛還是現在一條線。
楊孟西又回頭若有所思地看着蔡博明,那他現在會怎麽做?
蔡博明在衆人各異的目光中,緩緩睜開眼睛,朝着坐在臺上的閻洲再次跪下,說道,“大人!我是被冤枉的!我是被冤枉的啊大人!楊孟西她說謊,她就是看不慣我才舉報我做假賬的!就是因為我平日裏針對了她幾次,她就這樣舉報我!她其心可誅啊大人!”
蔡博明覺得楊孟西應該拿不出什麽實質性的證據,那些賬本哪裏是那麽好弄的?
況且地府假賬這事閻君未必就不知道,要調查,他早就調查了,哪裏還要等到現在來調查他一個處在不上不下位置上的人?
若是能拖延調查,他将留在會計部的證據悄悄毀掉,立馬去輪回,也不是不行!
閻洲直接看向楊孟西,“被告有證據嗎?”
在法庭上終究還得講究個證據确鑿。
楊孟西點點頭,沒回頭,擡手揮了揮手。
魯無就站起身,将帶來的賬本遞給判桌後的閻洲。
蔡博明看着魯無拿着有些眼熟的賬本路過,心道,這賬本是倒是會計部的賬本一樣,他沒看見裏面的內容,誰知道是不是楊孟西故意從極樂世界裏買了幾本假賬本,以假亂真,而閻君又看不懂賬本,最容被迷惑。
“大人!此賬本不可真信,誰知是不是楊孟西捏造的假證據?”
以楊孟西的等級,根本接觸不到附有會計部獨特印記的賬本,更別說年度報告那些了。
閻洲掀起眼皮睨了眼蔡博明,眼神冷的凍人,“嗯,即便本王與楊孟西關系密…親近,也不可随意污蔑你。”
可心裏卻說,難道小西弄得證據還能有假嗎?
她那麽正直的一個人!
蔡博明聽出了閻洲這話後背之意,趴在地上磕頭,聲音着急,“屬下惶恐,屬下面對這等污蔑之事,微有逾越,還請閻君罪罰。”
閻洲冷哼一聲,“逾越稱不上,罪罰也要等本王查清才能罪罰。本王已經叫人來認認看,這是不是從會計部出來的賬本。”
蔡博明擡起頭來,其實他也能看出這是否是會計部裏的賬本,但也知道,這種情況下,閻君也不可能給他認。
沒一會兒,就有個人閃現在法庭裏,他急匆匆走到閻洲面前。
“閻君。”,單柏拱手作揖。
衆人也認出,這位是轉本給地府制造賬本的單柏,倒吸一口冷氣,沒想到閻洲為了這事,連不問世事,足不出戶的單柏也請來了。
蔣修筠垂了垂眼皮。
閻洲揚了揚下巴,朝單柏說道:“嗯,看看這本賬本是不是從會計部裏出來的。”
單柏結果,快速施了個法術,沒幾秒就得出結論,“閻君,這賬本确實出自我手,是真的賬本。”
地府的人都知道,單柏這話意思就是這本賬本具有地府法律效益。
蔡博明微微張了張嘴,是真的!那楊孟西是怎麽弄到的?他也不能去懷疑單柏的話,單柏在成為賬本印刷人之前是發了下十八層地獄的毒誓的。
蔡博明眼睛一轉,覺得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死不承認,反正一切都是上頭授意,于是他又砰的一聲跪在地上。
“大人!屬下不知道啊!大人!不知道這賬本從何而來,會計部的賬本有嚴格要求,員工不能私自拿取賬本到外界!”
楊孟西覺得好笑,現在才知道寫點嗎?
她上前一步,“大人,此賬本确實不是我從會計部裏拿出來的。”
蔡博明眼睛微微睜大,有戲?難道真是她從會計部裏偷的?
楊孟西頓了頓才說道,“這是我在尤家家裏撿到的。”
轟——
蔡博明腦海裏突然響起天雷,驚得他愣在原地。
楊孟西又揮了揮手,不做他說,“大人,為了證實這賬本的真實度,我請了一位證人來此。”
閻洲點頭,“帶上來。”
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座位上消失的蔣尤致,此刻從大門後走出來,他後面還跟着忍氣吞聲的尤健柏。
尤健柏?
聶論煦的眼眸瞬間深了下去,心中有股莫名不好的預感,可閻君在這裏,他也不好先行告退。
尤健柏出庭這件事,不知道尤家知不知道?為何現在尤家還沒來人?
“大人,在下尤健柏,尤家第二子,在下承認,這賬本是在下看着楊孟西從尤家院子裏撿到的。”,尤健柏跪在楊孟西身邊。
楊孟西彎了彎嘴角,沒想到蔣尤致竟然實時傳達她的話,還讓尤健柏跟他配合,實在是難為尤健柏了。
閻洲看着臉色蒼白的蔡博明,“蔡博明,你現在還有什麽可說的?”
蔡博明簡直兩眼一黑,巴不得自己現在能夠直接暈過去,連尤家的人都被楊孟西策反了,他還有什麽好說的?
蔡博明突然覺得一切都說不了,也不想再說些什麽,直接跪趴在地上久久不再起身。
這是承認伏法的姿勢。
楊孟西卻接着說,“大人,我還發現兩件事情,有人故意造假名單,進行偷賬,故意買兇殺多次借款的借款人。”
聶論煦眼裏的一股陰氣向着楊孟西射去,她怎麽知道!
蔡博明身體開始顫抖,做假賬這件事情,他還能說是上司逼着他做,但制造假名單和故意殺借款人進行偷賬這是,他可是參與提議了的!
這這這……她不會連這些也找到證據了吧!
楊孟西又拍了拍手,蔣尤致帶着付陽秋和富申走進來。
富申一走進來就吓得瑟瑟發抖,都是些世家高階層之人啊!
他害怕!
楊孟西見富申吓得厲害,便替他開口:“他叫富申,在第二次借款的第三天。遭遇追殺。”
富申瘋狂點頭,就像再說:對對對,就是她說的那樣。
閻洲挑眉,這小鬼,他當然熟,住在他家好幾天。
楊孟西轉手一指,指着付陽秋說道,“他叫付陽秋,是尤家聶家請的殺手,專殺借款之人……”
聶論煦聽着聶家二字,不等楊孟西說完就拍桌而起,指着楊孟西憤怒開口,“荒謬!聶家怎會□□!簡直是信口開河!還請閻君萬萬還聶家一個清白!”
楊孟西轉過身,朝着憤怒的聶論煦淡淡說,“不止,□□,你們聶家也參與了做假賬。”
聶論煦越發憤怒,指着楊孟西大聲呵斥,“就憑你一本不知是真是假的賬本,就能污蔑聶家的罪了嗎?!”
他越說越急,“你說你那是假賬本就是假賬本了嗎?”
楊孟西疑惑,問他,“我有說這是假賬本嗎?”
魯無和伏莺對視一眼,妥了。
聶論煦再說完之後明顯咯噔一下,完了,說快了,把心裏想的說出來了。
楊孟西雙手交叉在胸前,聲音大了不少,卻依然淡定,“我這本可不是什麽假賬,我這本是天地銀行的真賬本。”
聶論煦眨眨眼睛,其實他是不知道真賬和假賬的,他就是看不慣這楊孟西的說法跟做法。
她想要損壞聶家的利益,那就是整個聶家的敵人!
尤健柏這小子竟然叛變了。
跪在地上的蔡博明見楊孟西準備地如此充分,還見她根本不怕對上聶家和尤家,就不禁想,要是他現在供出尤家和聶家來,閻君會不會對他網開一面?
聶家對他不仁,就休想他再義!
蔡博明擡起頭,拱手對着閻洲說道,“閻君,屬下有話要說。”
閻洲語氣冷的跟冰一樣,“廢話就不必多說了。”
蔡博明手捏成錘子,又搖擺不定了幾秒,才吐出口氣,像是做個某個決定,“屬下要告發尤家聶家逼着屬下做假賬一事!他們拿屬下的家人做做威脅,說如果屬下不配合他們,他們就殺光屬下的家人!”
“還有□□此時也是聶家做的,造假名單也是,屬下每日誠惶誠恐的活着,如今終于有機會說了出來,還請閻君大人能網開一面繞了屬下的家人。”
蔡博明再度叩首。
楊孟西轉身回到座位上,看着聶論煦開始指認蔡博明的所作所為,兩人互相大罵起來。
“這樣就行了嗎?”,魯無好奇問,做假賬的聶家和尤家的那些人根本沒出面。
楊孟西輕聲說了句,“再多的,我也做不了。”
這本來就不屬于她們這些小小催收師的事,她只是選擇成為這樣一把挑開這利益網的刀而已,後面的事,應該屬于她們真正的高層。
閻洲會不知道他們在做假賬,在源源不斷地偷天地銀行的錢嗎?
肯定知道的,他今天能夠出面,或許是真的因為想要幫她一把,也或許是因為,他等待的時機也真正成熟了。
前有鬼王被創的魂飛魄散,後就有這些世家被削的可能。
她也只是趕上這個時機而已,大大地賺一把金錢,再成為這個行業小有名氣的催收師。
幸好,不是那麽難。
“走吧,這裏應該不需要我們了。”
“那我們去哪?”
“催收啊!”
“不愧是行業之巅,這就接任務了?你什麽時候接的?”
“不前不後,就在剛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