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玉

“阿刁……阿刁……”

好似有一把聲音在呼喚着她,熟悉又溫暖,可透着一層迷霧使她無法看清。

“阿刁……”

那聲音不斷響起,阿刁終于記起聲音的主人是誰,是師父。

“師父!”她大聲呼叫着,用力朝着聲音的來處奔跑,可無論如何都始終難以從迷霧中走出,可她仍舊在不停奔跑。

“師父,你在哪裏?”

她身處在白霧中間,拼盡全力也難以邁出,只能不停地呼喚着,乞求能夠再見師父一眼。

就在她快要聲嘶力竭的時候,只聽見那把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

“阿刁,我好冷,我好冷。”

師父的聲音漸漸微弱,好似漂浮在半空中的雲,看得見,捉不住。

她大口喘氣,再次朝着那微弱的聲音奔去,可腳下的徒弟卻陡然變成的沼澤,她愈是用力愈是下沉,直至沼澤将他吞沒。

“快醒醒!”

被一把聲音再次喚醒,她終于睜開眼睛從夢中醒來,坐在床上大口喘着粗氣,夢中的一切好似真是發生這一樣,她貪婪地呼吸着。

因掙紮而起的一身汗液将她的亵衣染濕,額頭大顆的汗珠也随着她沉重的呼吸掉落下來。

“你終于醒了。”一旁的鳳七松口氣地說道。

今早她一睜開眼睛便見到趴在她案桌上睡着的阿刁,可她好似做了噩夢,不知怎的,怎麽喚都喚不醒,她只好将她挪到自己的床上躺着,可沒多久,就見她陷入夢魇中不斷掙紮的樣子,口中還不停地喚着“師父”。

也不知是做了什麽噩夢,吓得她差點去叫師父,好在她終于轉醒了。

“這是在哪?”

阿刁環顧四周後,又看了眼坐在她床畔一臉擔心的鳳七,有些沒反應過來。

“這是我的房間啊,你不記得了?對了,昨夜究竟發生何事了?我一睜開眼就見你趴在案桌上,喊你又喊不醒,快吓死我了,而起你不是應該在竹園嗎?謝知非呢?”

這二人向來形影不離,謝夫人離開後,竹園又多了批人,加之阿刁在側,她和師兄們索性就回了梅園,忙着師門裏的事情了。

不過,看阿刁這副樣子,難不成二人吵架了?

不會啊,他二人不是向來濃情蜜意,阿刁就差沒把眼睛黏在謝知非身上了,怎舍得同那書生吵架。

再次聽到謝知非的名字後,阿刁才從睡夢中徹底醒來,想起了昨夜發生的一切。

昨夜劉邕說得那番話,她也一字不差地記得清清楚楚,利用,預謀,有利靠近。每一個詞她都清清楚楚的記得,倘若說劉邕是在騙她,那麽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證明。

而且,她清清楚楚的記得謝知非是如何用手中的銀針将挾制她的黑衣人一擊致命的,那一瞬間迸發出來的狠勁和魄力,以及出手的速度,絕非是她記憶中那個弱不經風的文質公子。

她想起還在穗城的時候,那時她被一名女刺客下毒暈了過去,在暈倒前那名女刺客被突然飛來的銀針刺傷手腕,那時她還以為是謝玄射出來的,現在回想,想必出手的就是謝知非。

多麽可笑,竟然在那麽早就暴露過,她還未曾覺查。

她此刻回想,可笑的又豈止是這一處,他一個病弱公子,拖着一副病怏怏的身子從徐州千裏迢迢地跑到骊城,路上還被仇人追殺,卻只帶了一名護衛,既然護衛能夠躲過多場暗殺,又何苦要她這麽一個無名無輩的江湖女子來做護衛,還貼心照顧她的生活。

若非昨夜被劉邕點醒,想必她還沉醉在他編織的溫柔鄉之中,沉溺不可自拔,以為他真的對她情根深種。

一切的一切,如巨石般壓得她喘不過氣,那種窒息的感覺再一次讓她無法呼吸。

她多麽想忘記,可是,又怎麽忘記,如果說昨夜她還有淚可留,還能出口質問,那經過一夜之後,她斷然不會在同他在一處。

“你怎麽了?”見她表情痛苦,鳳七擔心地問道。

“我沒事。”

她強撐起一抹微笑,想告訴鳳七她沒事,可那笑卻必哭還難看。

“究竟怎麽了?你不會真的和謝知非吵架了吧?不行,我去替你教訓他。”

“別去。”阿刁拽住她地衣袖,搖了搖頭。

見她拉扯,鳳七沒想到自己真的猜中了,于是怒從心起,當場便要站起身子。

“我們沒有吵架,只是以後再無瓜葛。”

見她竟然說出如此狠話,鳳七心中一凜,這二人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怎麽鬧得如此眼中。

不過,見阿刁雖面色憔悴,但眼神堅定,不知二人究竟發生何事的她,也不知該如何從旁勸慰,只得岔開話題,希望她別總現在悲傷裏。

“對了,你知道嗎?我們明日便要啓程回天雲峰了,你還沒去過吧?天雲峰可是我認證的天底下最美的地方,尤其是頂峰上有一處天然的巨石,平立在山頂,可将怎個天雲峰一覽無遺,這一次我可要帶你好好逛逛。”她激動地說道,語氣比平日裏多了份亢奮。

果然,聽她說起這些,阿刁的面色有所好轉。

“明日就回?”鳳七突然想起師祖之前交待她同鳳鳴去辦的事。

昨夜,她挾制住劉邕後,只逼問出了一個名字,就被身後的那個黑衣人打斷,錯失了最好的機會,如今,劉邕他……她神色一黯,想起昨夜謝知非對着劉邕後背接連射出的三枚銀針,一那名黑衣人的下場來看,想必劉邕應該已經死了,自己也再難從他口中問出別的。

不過,還好,她得到了一個名字。

“公玉……”她呢喃出口。

“什麽公玉?”鳳七不解地問道。

阿刁卻不顧得解釋太多,拿起身旁得外衫套上身後,便着急找外走去:“我有事要找師祖。”

徒留鳳七一人在房中淩亂。

看見鳳七出門,謝玄馬上飛身禀報了謝知非。

“出門?去了何處?”謝知非收緊手中的陶人。

“回公子,應該是去了雲觀長老的住處,屬下便沒敢靠近。”謝玄躬身回道。

梅園裏住的都是天雲門的人,鳳七住的地方還好,雲逸長老的住處緊挨着天雲門掌門雲桀等人,那麽一大幫子高手,碰上一個都夠嗆,他可不敢上前暴露。

謝知非輕輕點頭,似乎是明白她為何要去:“知道了,你繼續離遠些盯着,若是她離開梅園,即刻來報!”

“是!”

謝玄躬身退了出去。

謝知非松開手掌,露出握着的那個陶人,正是在豐州之時,阿刁贏了射箭比賽後送給他的禮物,那時的阿刁看着他只會傻笑,送她一樣東西,便要回他一樣的傻丫頭,而他也是在那時才感受到他好像真的進入到她的心中,那個心中除了師父再也沒有旁的人的心中。

他費了多大的力氣才在她的心中擠了一片位置,可是卻被劉邕的三言兩語将一切擊得粉碎。

他想他這輩子都忘不了昨夜阿刁知道一切後看向他的那陌生又心碎的眼神,他的心好似也在那一刻随着她掉落的眼淚一同粉碎。

阿刁從未多開過他的手,從未。

劉邕,他想起這個令他痛苦了十幾年的人,臨到死還是阻礙他,更覺他死得太過簡單。

昨日他見到阿刁躲開他的手質問他為何會武功時,原本脫口而出的解釋落在唇畔的那一刻又咽了回去。

他确實向她隐瞞了自己最初接近她的真相,可是他愛她是真的,從無計算,他也承認自己在看到劉邕給她的那封信時,開始謀劃,開始計算,可是……

它可以用這番話去說服自己,卻無法用這番話去告知阿刁,他害怕阿刁知道一切後,回恨他,僅僅是躲開他的手,他都無法忍受。

所以,在阿刁問出那句他是如何會武功之時,他選擇了沉默,他需要時間去向她說清楚一切,等回去,他會慢慢将所有的事情告訴她,可是沒想到阿刁卻直接逃走,慌張地連掉落在地上的青玄劍都沒有拿。

他害怕她情緒激動會做出傻事,于是派謝玄跟上,得知她去了鳳七的住處,才稍稍安下了心,準備等她冷靜之後再去尋她。

沒想到她醒來便去找了雲觀,想必是為着昨夜劉邕死前說出口的那個名字——公玉。

對于公玉,他可謂是對其生平掌握的幾位詳細,仔細說來,也是多虧了劉邕,若非他,他也不會動心思去查大夏的長公主。

沒錯,公玉就是那個嫁給劉邕的大夏公主,只不過大夏現在的皇帝,也是公玉的弟弟宇文公炔登基以後,她就成了大夏的長公主,也就是她将劉邕帶至大夏,藏在大夏皇宮十數年之久的人。

沒想到,雲逸中毒竟然同他有關,不過,想來并不奇怪,以公玉對劉邕的保護來看,此人必定十分珍愛劉邕,以她能從大劉安然無恙逃回大夏并還能帶走繼位皇子的本事,安能忍得下雲逸。

突然,他煩悶了一夜的面容終于勾起一抹笑意,他想他知道如何破除他與阿刁之間的隔閡了。

“謝天!”他高聲喊道。

謝天聽到後從門外進來,躬身應道:“公子。”

“将劉邕的一只手剁下來,送到大夏,問一問那大夏公主,是否想要驸馬的全屍。”謝知非冷冷嘲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