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随着安全區和菲爾德的戰争升級到白熱化, 薇莉娅終于鑽研出了那個魔法陣的改良版本。
比之前的更完善，威力相比于之前雖然有所減弱，但是也更簡單施行, 足夠她一個人去支撐魔法陣在短時間內創建。
有了這個東西，她基本上能在保全自己的情況下殺了奧古斯……
浴室的水聲似乎停了。
薇莉娅低垂眉眼，指尖在桌面上輕點，那張圖紙很快化作光點消散在空中。
蘇伊洗完澡從浴室裏出來。
薇莉娅幾乎習慣性地伸出雙臂将走過來的蘇伊抱在懷裏，幫她烘幹了那頭濕漉漉的頭發。然後又和粘人精黏糊了一會兒, 兩個人才總算上床休息。
“你最近太累了, 蘇伊。”薇莉娅摸了下蘇伊眼下的位置，她的臉上帶着肉眼可見的疲憊。
“不累。”蘇伊輕輕搖了搖頭。
“好了，快睡覺休息。”薇莉娅強行将手捂在她的眼睛上。
吸血鬼也需要休息, 缺少睡眠一樣會覺得疲憊。蘇伊白天黑夜的忙, 怎麽可能會不累。
蘇伊被捂住眼睛也不掙紮, 只是下半部分露出來的唇形好看的嘴巴微動，她慢吞吞道。
“……可是，還沒有晚安吻。”
之前每天晚上睡覺前都會有晚安吻的。
薇莉娅失笑，無聲揚起了唇，按在她眼睛上的手卻沒有移開。
她俯身低頭輕吻了她一下。
“這下可以了。乖，睡吧。”
“……”
現在地面上是白天, 安全區則是模拟夜晚期間, 和很多吸血鬼喜歡夜間出來活動不一樣, 薇莉娅還保留着人類時候的作息。
她晚上會用來睡覺。
對于最近很忙的蘇伊來說, 能像今天這樣回來一整個晚上都陪薇莉娅睡覺是很罕見的情況。
正是因為好不容易能多獨處一會兒, 蘇伊顯得格外粘人。
從今天一回來開始, 薇莉娅随便離開一會兒，只要在心裏默念着數字, 不出一分鐘小蝙蝠準要粘過來從背面抱着她，下巴放在她的肩頸，又或者是牽她的手。
其實，除了情動失控的時候，蘇伊一般都不太好意思主動去親吻薇莉娅。
她通常會睜着黝黑的眼睛看薇莉娅，等待對方的親吻。
每每清冷雪白的臉上做出一副克制的表情，眼睫無措地顫抖。
很想讓人忍不住欺負她。
并且每次薇莉娅想停下來，她還想要繼續的時候通常也都不會明說，而是臉色一本正經，黝黑漂亮的眼睛裏卻清楚地寫着：“你真的不要再親親我嗎？”
薇莉娅每次都會被可愛到忍不住湊過去親她。
于是經過一段時間，蘇伊肉眼可見地越來越會了。原本親一下就能解決的事，現在要親好多次對方才能老實閉眼睡覺。
就像這次也一樣。
在終于給了足夠次數的晚安吻之後，小蝙蝠乖乖才閉上了她的眼睛。
……
夜半，安靜的房間。
薇莉娅無聲睜開了眼睛。
她先是給蘇伊施了一道昏睡魔法，然後才将一枚戒指輕輕戴在了她的手指上。
這枚戒指是薇莉娅之前就準備好的，用很久之前學習過尚且沒有忘光的煉金術親手煉制出來的。
戒指內壁刻着“永遠的戀人”字樣。
薇莉娅想，她和蘇伊或許不需要世俗的婚禮和認可，但她們的愛情應該有儀式感。
戒指，婚紗還有蜜月旅游……
她想和蘇伊一起做所有戀人應該做的事。
薇莉娅設想了很多想要和自己的小蝙蝠一起完成的事，可同時這些事，只有在殺死奧古斯這個障礙後，她們才可以不必擔心、毫無顧忌地去享受生活，去相愛。
而現在，她要去清楚障礙了。
薇莉娅眼底閃過了一抹溫柔的眷戀，她輕吻了一下女孩的手指，輕聲說：“我會很快回來的，我保證。”
低聲說完這句話之後，薇莉娅又靜靜看了一會兒床上人的臉，這才消失在傳送魔法陣裏。
……
—
薇莉娅回來了，回到了她最厭惡的地方。
古樸厚重的大門緩慢打開。
奧古斯坐在高高的位置上看着她，殷紅的唇扯出了一抹笑意，低聲道： “薇爾莉特，歡迎回家。”
薇莉娅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指上那枚和蘇伊一模一樣的戒指，目光溫柔。
只是那溫柔轉瞬即逝，再擡頭的時候她眼中已經恢複冰冷。
薇莉娅面無表情走了進去……
高座之上奧古斯坐在那裏一只手撐着下巴，像是等待多時，除此之外偌大的宮殿裏似乎再也看不見第二個人影。
“你終于回來了，薇爾莉特。”
奧古斯從王座上優雅地走下來迎接她，“我以為你逃到安全區之後就不會再記得我們的交易了。”
所以他已經準備好殺死那些她在意的人類，再完整剝下他們的人皮……
“我們不是約定好了嗎？一月為期，我當然會遵守約定。”薇莉娅微微後退了一步，“來殺了你。”
奧古斯像是聽到了好笑的笑話，輕笑了一聲。
“既然如此，那就試試吧。”
鑲着一顆暗紅色魔法石的權杖自他手中緩慢顯形。
一陣風吹過，薇莉娅面前已經換了場景。
他們齊齊出現在了城堡外面的半空中。
奧古斯拿出了魔法杖，這說明他開始認真了。
薇莉娅的拳頭不自覺暗暗收緊，她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記憶中霧蒙蒙的天一如往日，壓抑地讓人透不過來氣，但是薇莉娅卻再也感覺不到記憶裏的恐懼與難受。
就連曾經自己以為如大山一般的奧古斯，現在看起來也沒有那麽難以翻越了，他沒什麽了不起的，而她今天會殺了他。
……
狂風吹亂了銀色的長發，薇莉娅血紅色的眼睛當中閃過了一抹瘋狂。
她開始展開了密集的攻擊，速度，魔法，近身格鬥……每一道攻擊都帶着利落的殺意。
奧古斯在薇莉娅身上看到了很多自己招式的影子。
那是曾經他親手教給她的，現在她回來用這些東西殺他。
除此之外，奧古斯還注意到薇莉娅使出來的好幾道詭奇的禁術咒語，有些是他聽說過的失傳的禁術，有的他甚至聽都沒聽說過。
驚訝之餘，他眼底的凝重也跟着加深了很多。
“這些是禁術魔法吧？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還是失傳的禁術魔法，這是誰教給你的？”打鬥過程中，奧古斯問。
其實從上次霍華德的一半靈魂被靈火灼燒纏繞開始，奧古斯就已經開始警覺地猜測到了他的小薇爾莉特離開菲爾德王宮之後或許是經歷了什麽奇遇，她的成長速度驚人，他為她感到驕傲。
所以從一開始自己就拿出了魔法杖來迎接這場戰鬥，這是他給予她的尊重。
薇莉娅沒有搭理奧古斯的問話，只專心去尋找他的弱點。
從進到這裏開始薇莉娅臉上的神色就沒有放松過，她不敢拿只有百分之七八十的把握去放松。
蘇伊還在等着她回去……
經過幾次來回試探，薇莉娅心下有些沉重。
果然自己和奧古斯之間力量還是有些距離。
不想再去平白浪費有限的魔力，于是在消解了奧古斯最新的魔法攻擊，薇莉娅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以血液為祭，她在半空中畫出了一道魔法符。
随即濃霧般的黑色氣體就無孔不入地襲向奧古斯。
奧古斯最初的反應是屏蔽呼吸，但随之而來的是瞬移到面前的薇莉娅，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把匕首，特殊材質制成，能輕易在他身上劃出傷口來，她身姿靈巧地各個角度進行進攻。
一旦奧古斯身上出現了一個傷口，那些黑色煙霧就會争先恐後地鑽進他的傷口內。
這也是禁術中的其中一道。
薇莉娅使出這一招之後明顯受到了反噬，她的臉色變得異常蒼白
但是奧古斯也沒有好到哪兒去。他一絲不茍的的頭發亂了，身上臉上被劃出來的傷口開始湧出鮮紅的血液。
他使用愈合魔法去嘗試愈合傷口。
卻發覺那些隐隐約約散發着黑色不知名霧氣的傷口根本愈合不了，傷口甚至還有逐漸腐爛擴大的趨勢。
黑色煙霧加上特殊材質的匕首一起造成的傷害效果，真是令人驚訝。
“值得嗎？為了殺我你或許也要付出生命的代價。”奧古斯艱難地喘了兩口氣，他擡眼看了一眼身前面色蒼白的女孩，他聲音低啞：“但是薇爾莉特，如果我們一起死的話，我很樂意。”
“不，會死的只有你一個。”
薇莉娅赤紅色的瞳孔冷漠地看着他。
短短一會兒時間，奧古斯身上沾染的黑氣已經逐漸腐蝕穿了他的皮肉，露出血肉下面的森森白骨。
同時間，薇莉娅開始畫創魔法陣。
熟知于心的步驟很快完成，魔法陣在奧古斯身下浮現的那一瞬間，薇莉娅一直提起來的心稍稍有所安定。
這個魔法陣可以直接抹殺吸血鬼的靈魂，薇莉娅把它改良之後威力相比于之前變得小了一下，但是基本上還是能對奧古斯的靈魂造成致命的打擊。
這意味着，他分身裏的靈魂也會一并受到打擊。
而之後只要她還能剩下稍微一點餘力，就可以輕易剝了沒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奧古斯的皮。
……
薇莉娅創建完整個魔法陣并啓動之後，整個人臉白的幾乎透明，她似乎在空中用極其微小的幅度搖晃了兩下，險些站不穩。
奧古斯已經不再訝異這些他沒見過的招式。
他的半張臉已經完全被那黑氣腐蝕成了骷髅的樣子，完全看不出來原本的俊美模樣。
但是他臉上卻沒有一絲慌亂。
在判斷出薇莉娅在畫完魔法陣之後基本上是完全将自己的體內的魔法能量掏空了，他不人不鬼的一張臉上露出了一道詭異的笑容。
“小女孩，曾經我是怎麽教給你的，勝負已定的最後一秒前不要讓自己放松下來，以及，永遠都要給自己留下一張底牌……”
話音落的同時，薇莉娅能受到自己身後有另外一道奧古斯的氣息過來。
這樣急速而恐怖的攻擊，奧古斯想殺了她。
薇莉娅心底瞬間一涼。
她沒想到奧古斯竟然有本事讓自己兩個分.身同時出現。
正常情形下，吸血鬼的分.身不可能會同時出現，不管是她還是霍華德，都是在一個身體毀滅之後才能重新回到另一個身體裏重生。
是了，她有底牌。
奧古斯又憑什麽沒有呢？
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奧古斯。
……
奧古斯确實不再打算繼續心慈手軟，因為薇爾莉特突破了他的底線，她想要用魔法陣殺了他。曾經，他可以用最大限度包容她，是因為她只是一個弱小的可憐的孩子，他深知這個孩子不管做什麽都威脅不到自己。
可現在這個孩子長大了還沒有學會聽話，并且她真的有了能殺死他的能力……
魔法陣還沒有正式啓動，薇莉娅可以放棄往魔法陣裏輸送能量，然後再躲開奧古斯的攻擊。但是輸送中斷意味着她之前做的那些努力都會白費，她沒有餘力重新再去激活一次魔法陣，這樣選擇她一定會輸。
然後被殺。
或者被奧古斯囚禁……
不躲開攻擊，魔法陣啓動之後奧古斯必然會死。
……而她，或許有活下來的可能。
一秒鐘的緊急權衡之下，薇莉娅選擇了在賭桌上下注。
按了下無名指上的戒指，薇莉娅恢複冷靜，繼續往魔法陣裏輸送啓動所需要的魔力。
然而下一秒，她感受到了一陣熟悉的氣息。
一切都發生得很快。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薇莉娅只聽到了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
薇莉娅的心跳幾乎驟停。她慌亂轉身去看，卻看到了本應該昏睡的蘇伊不知用什麽辦法瞬間閃現過來替她擋住了那道攻擊。
同時間，魔法陣終于啓動成功，它的領域內開始爆發出一陣強烈的白光，奧古斯的靈魂徹底遭受到了毀滅性的摧毀。
魔力瀕臨枯竭，薇莉娅強行瞬間移動到蘇伊身邊。
“蘇伊，別動，我給你治療。”她慌亂地按住她身上不停流血的傷口，不停地用僅剩下的魔力在蘇伊身上施展治愈魔法。
蘇伊的黑瞳明明滅滅閃爍，她微弱地呼吸道：“薇莉娅小姐……你是騙子，你說因為我我舍不得死，自己卻一個人來冒險。”
還拿自己的生命做賭注。
如果不是前方剛好出了一點問題，溫格爾緊急聯系了自己，蘇伊無法想象她要是還在昏睡中，沒有及時發現薇莉娅小姐自己一個人來找奧古斯，現在會是什麽場景。
“你想丢下我，丢我自己一個人……我有點生你的氣，但是又舍不得。”
因為舍不得生她的氣，最後所有的情緒也只是一句“騙子”。
蘇伊想，她愛薇莉娅小姐一定勝過愛自己，因為她不懼怕自己死亡，卻害怕世界上再沒有一個屬于她的薇莉娅小姐。
她想起來之前在葬禮上看到過珍妮——那位把對薇莉娅小姐的喜歡掩藏在友誼下面的女孩，她曾經嫉妒過的對象。
珍妮看着薇莉娅小姐的照片，明明沒有哭，眼底的痛苦卻那麽刺眼。
蘇伊還記得自己當時心裏有多慶幸。
永失所愛，變成一具行屍走肉，這樣的痛苦她一秒都不想忍受。她多幸運，薇莉娅小姐就在她的身邊，近在咫尺。薇莉娅小姐又剛好是她的創造者，她們互相喜歡……
她見過了春天，就無法再忍受死寂的荒蕪。
……
“蘇伊乖，先不要說話了。”薇莉娅的聲音有些顫抖。
粘稠的血液沾滿了蘇伊衣襟，在地上漫出了一團不斷擴大的血跡。
冰冷的淚珠滴落在蘇伊的臉上。
下雨了……
不，是薇莉娅小姐哭了。
蘇伊想擡手幫她擦淚，卻沒有絲毫力氣，眼前的意識也逐漸模糊。
薇莉娅蒼白的指尖也顫抖着，淡綠色的治愈魔法光芒已經微弱地幾乎看不出來顏色。
“對不起，蘇伊，對不起……”
薇莉娅到這一刻才深切感受到蘇伊對自己意味着什麽，她無法原諒自己的小蝙蝠會因她死去，更無法接受……沒有蘇伊的世界。
不過好在血終于止住了。
她想接着畫一個傳送魔法陣，虧空的魔法能量卻讓它屢次失敗。
看着昏迷過去的蘇伊，薇莉娅的一顆心充斥着焦躁，可是她無法忍受自己什麽都不做地等待着。
這時候，一聲聲清晰的腳步聲逐漸逼近。
是霍華德。
薇莉娅将蘇伊擋在身後，臉色蒼白，眼帶戒備地看着對方。
一段時間不見，霍華德的看起來臉色有些憔悴，他張了張口，低聲道：“薇爾莉特，我不會傷害你。”
薇莉娅卻不肯再相信他，她冷眸帶着恨意：“又想演戲麽？”
霍華德苦笑了一聲，不再解釋什麽，他只是在半空中畫了一個圖案，很快一個傳送魔法陣在薇莉娅和蘇伊身下的空地上浮現。
“我送你離開。”他說。
像是幾百年前那次一樣，小女孩最後離開的時候依舊紅着眼眶。
只是霍華德知道現在已經長大的薇爾莉特，眼眶不是為他而紅。他也不奢求能得到她的原諒，只是最後力所能及想要為她做一件事。
……
魔法陣被傳送到了安全區入口的那片森林。
薇莉娅和蘇伊出現在滿是落葉的空地上，一向愛幹淨的薇莉娅身上沾滿了鮮血和樹葉，她無暇顧及自己的狼狽，只是抱着蘇伊快步走向安全區入口的位置。
中途蘇伊似乎醒了，她意識還有些不清醒，只隐隐約約中似乎聽到了一陣急促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蘇伊艱難地張口輕聲問：“薇莉娅小姐我們去哪兒。”
“我們回家。”
頭頂上的聲音這樣回答。
“好……我們回家。”
回薇莉娅小姐和她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