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同時間, 正在地下實驗室裏的阿諾德手忽然一抖，手術刀就失了力道。
他看着眼前已經廢了的“作品”，忽然感受到一陣心煩氣躁。
大概是最近這些糟心事太多了的緣故吧。
為了收拾瑪麗安留下的這個爛攤子, 他不得不推出了自己手底下一個實力還算不錯的下屬來當這個替罪羊，這才勉強糊弄了過去。
這件事真的讓他很惱火。
當天，阿諾德強忍着直接殺了瑪麗安的沖動，又偷偷在學校裏找過一次她，讓她做好回去之後受罰的準備, 并且下個學期不用再來了。
瑪麗安知道自己迎接的懲罰是什麽, 沒有多大的反應，也沒說什麽，只是笑了笑。
今天學生會裏該她當值, 她還是一如既往, 沒事人似的去了辦公室。
值班的時候, 薇莉娅能感覺到瑪麗安對自己的态度有些親近熱情的過了頭。
“薇莉娅，你看這個手鏈好看嗎？是我一個朋友送的，只有他的家鄉才盛産呢。”短短一會兒時間，她已經喊她了她好幾次。
“好看。”薇莉娅看着那條熟悉的手鏈，認真地點了點頭。
“我還有一個，送給你好不好。”
薇莉娅柔笑點頭：“好啊。”
瑪麗安每句話都像是有所暗示似的。
薇莉娅一時有一些猜不透她的意圖, 但卻直覺覺得對方沒有惡意。
所以在快到結束時間的時候。
瑪麗安問她要不要一起去她的寝室拿那條同款手鏈的時候, 薇莉娅幾乎想也不想地點了頭。
她似乎真的一點沒有防備心……
這讓瑪麗安有些意外。
心中暗暗思襯着難道薇莉娅也已經相信她不是血族了？
這個念頭一出, 很快又給她按了下去。
不, 薇莉娅是個聰明的姑娘。
她不會那麽簡單就被那些糊弄傻子的說辭迷惑過去。
只是, 她當真不怕自己嗎？
瑪麗安悄悄看了一眼薇莉娅, 眼底藏着複雜的探究。
……
薇莉娅跟着瑪麗安去了她的寝室。
一開門撲面而來的就是一陣濃重的酒味。
房間很多東西都被亂糟糟地扔在地上，四處散落着的還有幾個空了的酒瓶。
瑪麗安轉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她笑了笑, “抱歉，有些亂。”
然後她走出房間，去客廳冰箱裏拿了幾瓶酒回來，用腳毫不在意地在髒亂的地上踢出了一塊稍微幹淨的地方，大大咧咧就靠着床邊坐下了。
但是在此之前她将沙發收拾幹淨，還墊了一塊幹淨的新毛毯給薇莉娅坐。
“我是血族。”
“懷特是我殺的。”
瑪麗安仰頭猛灌了一口烈酒，然後用異常平靜的口吻闡述了這兩件事實。
薇莉娅走過去，挨着她也在地上坐了下來。
自然地拿起了一瓶酒，像她一樣，仰頭喝了一大口。
“嗯，我知道。”
她回答的時候也是用異常平穩的口吻，就好像是在随口說了一句今天的天氣很好一樣，再尋常不過。
那是烈酒，薇莉娅像她一樣也直接對着酒瓶子就喝了。
動作有些粗魯，一點都不符合她平時溫柔淑女的樣子。但瑪麗安卻覺得她身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帥氣，這不是表面上能輕易僞裝出來的，而是從她骨子裏散發出來的魅力。
她這樣……
真的很難叫別人不喜歡她。
瑪麗安靜靜看着薇莉娅，忽然眉眼松懈下來，莫名開心地笑了。
她說：“我是真的喜歡你。”
薇莉娅也笑：“我也很喜歡你。”
“你想知道我為什麽會殺了他嗎？”
薇莉娅歪頭看向她，湛藍色的眼睛裏滿是柔和與包容，“如果你想說的話，那麽我會想聽。”
接下來，瑪麗安一邊喝酒，一邊斷斷續續講自己和懷特之間的事。
他們從一年級就認識了。
懷特是個開朗陽光的男孩，他很溫柔、紳士、細心。
他們真正開始認識還是一年級下半學期的時候，當時她是隊伍裏唯一的女孩，因為吸血鬼身體素質本身更加強悍，她為了藏拙，就刻意表現出了一副很弱的樣子。
隊伍裏另外幾個男生都在抱怨，言語諷刺她，只有懷特站在她面前幫她說話，還在做任務的過程中非常用心地照顧、保護她。
她當時就只是覺得這個人類男人有些不一樣，心裏并沒有什麽多餘的想法。
但次任務結束之後，懷特開始追求她。
軍校裏其實是禁止談戀愛的，但事實上卻并沒有那麽多人守規矩，很多人也會偷偷和自己的愛人約會。
懷特不是那種張揚的性格，他追她的方式也很內斂，他每天都會給她發一條短信，裏面是他自己寫的情詩。
沒有花，沒有那種要甜的膩死人的表白愛語，但是瑪麗安卻覺得他的情詩比那些東西都要好，她很喜歡。
就這樣，他們陷入了愛河。
因為擔心阿諾德會傷害懷特，所以就算正式談了戀愛，他們也是用很隐蔽的方式，從來不曾被外人知曉。
即便這件事後來還是被阿諾德知道了。
他來警告過她幾次，還把她帶到過地下實驗室。
她眼睜睜看着阿諾德割開了自己的皮膚，從裏面取出了幾塊骨頭。
沒有打麻醉。
而打了另外一種可以讓人保持亢奮的藥物。
所以全程她都保持着清醒，大腦甚至更敏感地感受到了放大了十倍的痛覺。
這是她要付出的代價。
只有這樣，阿諾德才會答應不會動懷特的性命。
骨頭被生生從血肉裏分離出來的感覺真的很疼，很疼。
但當時瑪麗安卻覺得很值得。
因為她真的很愛懷特。
同時也真摯地相信着，懷特同等地愛着她。
她相信他們之間的愛情是不一樣的。
瑪麗安知道自己如果想要和懷特長長久久在一起的話，隐瞞身份的謊言勢必不可能維持太長時間。
在糾結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之後，也就是在那天晚上，她将真相告知了懷特。
那天，她從窗戶飛到了他的房間裏，以蝙蝠的形态在他面前化成了人形。
他并沒有表現得特別驚慌失措，只是最開始的時候看起來有一些難以接受，但很快就恢複了之前的樣子。
他還擁抱了她。
她當時滿心甜蜜，只覺得自己沒有愛錯人。
卻在下一秒，在鏡子裏看到他一邊抱着她，一邊從腰間掏出了專門對付吸血鬼的槍……
“所以我就先一步殺了他。”瑪麗安呆呆地看着一處，輕聲道：“我的動作特別快，他沒有感受到一秒痛苦就停止了呼吸。”
“不是說好了不會怕我嗎？為什麽知道我是吸血鬼之後就要殺了我呢？我不還是瑪麗安嗎？”
女孩這時候好像才卸下了所有的防備，不知不覺，滿臉淚痕。
她喝醉了。
薇莉娅沒說話，只是輕柔地幫她擦淚。
“我是吸血鬼，你不怕嗎？”瑪麗安淚眼模糊地看着她，眼神有些迷茫。
“不怕。”薇莉娅輕聲道。
“你都不怕，他為什麽會這麽怕我呢？我從來沒想過要傷害他，可他卻想要殺了我……”
她哭得更兇了。
薇莉娅抱住她，輕拍她的肩膀，“好了，我都知道，瑪麗安是個好女孩，你原本是不想傷害他的是不是？”
“可是我好難過，他說過愛我，我也愛他，我想過以後就逃離……逃得遠遠的，然後我們會一起回到他的家鄉，找一處偏僻的地方一起生活。我會陪着他慢慢變老，等到他死的時候一起結束自己的生命。我願意為他付出一切，可他為什麽要這樣對我？為什麽答應我的一條都沒有做到？明明，他明明說過的，不管我是誰，我變成什麽樣，只要我是瑪麗安，他就會永遠愛我。他沒有做到，他是個可恥的騙子！”
她的眼淚已經将臉上的妝哭花了，沒有了遮掩，露出了疲憊的面容和蒼白的唇色。
能看出來，這段時間，她過得很不好。
薇莉娅輕嘆了一口氣，“是他虛僞，不值得。”
“是他錯了，是他騙了我，所以我就該殺了他，對不對？”
“你做得很對。”
薇莉娅給了一個肯定的答案。
如果是她的話，她只會做得更狠。
……
喝醉了之後的瑪麗安大哭一場，把積聚了好多天的情緒發洩了出來後，便疲憊地睡了過去。
薇莉娅把她抱到床上，順便還捏了一個口訣，用魔法快速幫她整理了一下房間。
差不多正好要等到離開的時候，她察覺到了一道熟悉的氣息。
忍不住有些好心情地揚了揚唇角。
是小蝙蝠來找她了……
把握着時間，在蘇伊破門沖進來之前，薇莉娅剛好打開了房門出去，正好看見門口喘着粗氣的女孩。
故作意外，“蘇伊，你怎麽來了？”
大概是因為跑的太快了，她的臉上透着一層薄薄的粉紅，稱着烏黑的發，很漂亮。
薇莉娅湊近了用手帕擦了擦她額角的汗。
輕笑道：“怎麽跑這麽急呀？”
蘇伊烏黑的眼睛定定盯着薇莉娅，确定她安全無虞，一顆跳的快心這時候才逐漸平穩下來。
薇莉娅小姐去學生會值班，不需要她跟着一起去，可她還是很擔心。
就算着她值班快要結束的時間來接她。
她到那裏的時候，同辦公室那個叫做尤蘭達的女孩卻告訴她薇莉娅小姐跟着瑪麗安去了她的寝室，提前半個小時之前就走了。
蘇伊當時就有點兒差點控制不住自己，一顆心瞬間被慌亂淹沒。
她用能跑得最快的速度沖往瑪麗安的寝室樓。
一路上黑沉的雙瞳醞釀着風雨。
滿腔自責，就怕會發生最壞的情況。
好在，她沒事。
蘇伊心跳逐漸恢複平緩，她将手裏死死捏着，因為用勁太大，花莖都被捏扁了一節的玫瑰花遞了過去。
“想快點把花送給你……賣花的人說，這花要緊着新鮮送，再過一會兒就不好看了。”
這理由有些可愛。
薇莉娅差點要笑出聲來，雖然忍住了，眼底卻滿滿的都是毫不遮掩的笑意。
蘇伊大概也覺得自己說了蠢話，不自在地摳了摳手，臉上剛剛散去一點的薄紅這下直接變成了緋色。
其實，今天是情人節。
學校裏有一小部分私下偷偷談戀愛的會過這個節日，熟練掌握商機的超市老板就進了一批玫瑰花。
蘇伊覺得質量一般，沒有她親手種的玫瑰好。
但她還是買了一支。
因為這樣，她便可以光明正大的親手将玫瑰送給薇莉娅小姐了。
從很早很早以前，她只能将玫瑰送在她看不到的古堡門前。
後來，她将玫瑰送到她的窗臺。
現在，她想親手送到她的手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