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論上來說,斷浪能夠查到的東西,雄霸也一定能夠查到。而斷浪還多少顧慮着一點情誼,但是對于雄霸來說,師徒之情什麽的,比起他的天下霸業根本什麽都不是。
不過唐嘉想起了被雄霸奉若至寶的兩句泥菩薩的批語——金麟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如果雄霸以為其中的雲便是指步驚雲,那麽他就算能感覺到其中的蹊跷,大概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誰讓天下在雄霸眼裏,比什麽都重要呢?
霍烈事件已經沒有人再提起,就好像他們只不過是這麽多年來投入天下會這個深潭中的無數顆石子一樣,只會在當時激起一絲波紋,很快就會恢複平靜。不過是否真的平靜,就沒有人知道了。
而最近被天蔭城居民當做飯後談資的,是無雙城城主攜其子到訪天下會的事情。
天下會和無雙城表面上和平共處,各自盤踞在武林南北,但實際上可以說是勢如水火,暗地裏鬥得你死我活。天下會發展了十年,現在已經是巅峰時期,只要再吞下無雙城,那麽天下會就真的可以說是武林的霸主了。可是無雙城也不是那麽容易就拿下的,只不過比起天下會,無雙城這些年的損失更大一些罷了。
而這次獨孤一方來到天下會,也不是什麽友好訪問。至于他們有什麽目的,卻是沒人能明白的。雖然看起來在這些年的鬥争中無雙城的損失更大,但是畢竟無雙城家大業大,和天下會的白手起家不同,這麽點損失,無雙城能夠承擔的起。而對于天下會,卻是不少的消耗。
新生代的弟子還沒有完全成長起來,那些歸順天下會的人不能完全信任,霜雲風三位弟子雖然武藝不錯卻還不足以和那些一流的強者争鋒,而暗地裏的勢力……無雙城難道就沒有了?比起雄霸十年創建的勢力,無雙城只會更加龐大。
所以綜合來說,這麽多年無雙城和天下會,基本是誰也奈何不了誰。唯一可以确定的一點是,無論是雄霸還是獨孤一方,都不會樂意與對方合作,共同領導武林。
所以唐嘉時隔兩年之後又得到了一個新的任務,監視獨孤一方,直到他離開天下會的勢力範圍,一旦有可疑的行為,必須立刻彙報。
不得不說,這任務大概只有唐嘉能做得來。不過唐嘉也要非常小心,一旦自己被獨孤一方發現了,他将成為天下會和無雙城共同的敵人——兩年前削掉獨孤一方臉上一塊肉的事情恐怕獨孤一方不會那麽輕易的忘記;而天下會?天下會可不會為了一個人和無雙城真的撕破臉。
他将躲在房梁上,內心感慨這真不是一個好差事。
獨孤一方和獨孤鳴就這滿桌子菜喝酒吃肉的時候,唐嘉在監視;獨孤一方和獨孤鳴夜宿XX院的時候,唐嘉還在監視;獨孤一方和獨孤鳴被人擡着朝天蔭城不緊不慢的行走的時候,唐嘉還在監視——尼瑪連喝口水吃個東西的時間都靠擠啊就怕這麽點聲音引起獨孤一方的警覺然後暴露有木有?獨孤一方和獨孤鳴好吃好喝的時候卻只能風餐露宿頓頓幹糧還不能就有氣味的鹹菜啊混蛋們不要當着爺的面浪費糧食啊!
等獨孤一方和獨孤鳴終于在天下會被雄霸熱情盛大的接見的時候,從獨孤一方和獨孤鳴進入天下會地盤就開始跟蹤一直到現在的唐嘉已經瘦了一圈了。
這比當初讓他去暗殺獨孤一方的時候還辛苦啊。
唐嘉萬分懷念曾經的針孔攝像機。
不過獨孤一方和獨孤鳴進駐天下會,唐嘉就相對輕松了一些。獨孤一方和獨孤鳴這麽明目張膽的來天下會,天下會哪怕再怎麽憎恨,也得好吃好喝的招待,還得保護他們的安全,絕對不能讓他們在天下會死掉。但是相對的,在天下會的地方,獨孤一方和獨孤鳴想要做什麽,也得悠着點。畢竟這裏是天下會的地方,連掃地的仆人也是天下會的耳目。
雄霸親自到山門迎接,此時兩人均是一身戎裝,雖然各自臉上都帶着歲月的風霜,但是依然俊朗不凡。加上常年居于高位的侵染,都是帶着一股子渾然天成的霸氣。
雄霸雙手交疊置于身前,無形的氣浪沖天而起,目标直指獨孤一方。若是別人,對着雄霸這樣的氣勢,少不得得吐一口血受些內傷。而獨孤一方卻不是普通人,能夠成為無雙城的城主,除了他有着足夠深的城府以及一個劍聖兄長,他自己的實力也不容小觑。
頂着雄霸的威壓,獨孤一方依然一臉笑容的大步上前。身上的氣勢也随着獨孤一方的腳步而逐漸升級,而他帶來的弟子們,卻在雄霸放出威壓的時候,就已經停下腳步——能跟上來的,也只有獨孤一方的兒子獨孤鳴!
對此唐嘉表示相當驚訝,才不過兩年,獨孤鳴的內力,就已經提升到這樣的地步了嗎?
不過這也不奇怪,就像唐嘉可以用丹藥增加內力一樣,獨孤鳴也可以這樣。只要有錢,就能買到不少罕見的天材地寶,配合藥浴和內服,短時間裏提升內力不成問題——只不過這樣的內力畢竟是外來的,想要控制這些內力,卻不是短時間裏能做到的。
像血菩提這樣的寶貝,可沒幾個人有本事得到。就算得到了,沒有合适的配方,最多不過增加十年的內力而已。
雄霸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不過他比起輕視獨孤
鳴,他更對無雙城的財力感到心驚。雄霸并不反對用外力來得到實力,他本來就不是一個拘泥于善惡的人。說實話如果不是他的天下會雖然富庶但是他的私庫并不豐厚,說不定他也要到處搜刮天材地寶給自己提升內力了。
所以說,獨孤一方這次來是炫富的?
不過所有的心思都被壓在心底,當獨孤一方抵達雄霸身前的時候,兩人就像是多年的好友一樣,死命的拍着對方哈哈大笑,同時也互相恭維着走入大殿。
一切看似很順利,在雄霸接見獨孤一方的時候,唐嘉也算可以稍微輕松一點去吃個飯洗個澡。作為東道主,雄霸自然不能冷落了來“友好訪問”的無雙城城主。白天除了命人帶領獨孤一方和獨孤鳴去天蔭城各處游覽,自己還會抽時間作陪,而晚上更是天天宴席,平時難得一見的菜色全都不要錢一樣的擺了上來,就怕被獨孤一方“嫌棄”天下會不夠富有。
當然,作為雄霸的三個得意弟子以及後輩中最優秀的一員,秦霜、步驚雲、聶風三兄弟和斷浪也是次次都要作陪。只是步驚雲在宴席上依然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多少引起了獨孤一方和獨孤鳴的不快。
“喝酒無趣,不如,我們以武會友,比試一場如何?”
這麽過了幾天,獨孤鳴還是看不慣步驚雲那一副誰都欠他八萬兩銀子的表情,在酒宴上不顧獨孤一方死命的使眼色,舉着酒杯假笑着向雄霸敬酒。
“哦?看來是本座怠慢了獨孤少城主了。不過既然少城主提起,那麽自然主随客便。少城主想看舞劍,本座即刻就叫弟子們過來。”
雄霸故意曲解了獨孤鳴的意思,同時獨孤一方也黑下臉,恨不得現在就堵住獨孤鳴的嘴——可惜這個時候,他能做的只有袖手旁觀,只希望獨孤鳴識相點,順着雄霸給的臺階下來。
獨孤一方來這裏自然不是單純的訪問,除了自己的目的,帶着獨孤鳴也不是沒有想要他多見見世面的意思。可是現在看來,他是不是不該把獨孤鳴帶來?
“不用那麽麻煩,不如雄霸幫主給在下一個機會,讓在下選個人獻個醜?”
雄霸深深的看了眼獨孤鳴,又瞥了眼獨孤一方。這時候就算獨孤一方心裏怎麽想,他也只能力挺自己兒子。
“如此,那麽就依賢侄吧。”
這聲“賢侄”聽起來可真刺耳,可惜獨孤鳴并沒有聽出其中的深意,反而沾沾自喜起來。
“那小侄就不客氣了!聽聞雄霸幫主的三名弟子分別習得您的成名武功天霜拳、排雲掌和風神腿,在下正想領教排雲掌!還請賜教!”
後一句
,是對着步驚雲的。步驚雲本身也是一個好鬥分子,前些日子霍烈的死一直壓抑在他心裏,原本就很憋屈,卻不能有任何奇特的表現。現在獨孤鳴自己送上門來,正好給步驚雲當發洩的對象!
于是步驚雲也不推辭,從自己的位置上站起來,和獨孤鳴一起走到大廳中間。
這大廳建的相當宏偉,除了參與宴會的人占據的一席之地,中間還有很大的空間,足夠擺一張擂臺。
“既然是以武會友,那就就點到為止,絕對不能出手傷了彼此影響和氣。”
“是,師傅/雄霸幫主!”
但是真的比試,刀劍無眼,雙方一個是想要趁此機會出出氣,一個是有心傷了對方搓搓對方的面子,所以手下留情什麽的,幾乎是不可能的。
果然沒過幾招,兩人就開始下重手了。獨孤鳴憑着錢財堆起來的內力略占上風,但是步驚雲也靠着多年的苦練抽空給獨孤鳴幾下狠得,也沒落後多少。旁邊的無雙城弟子和天下會弟子跟着叫好,獨孤一方和雄霸笑着說着綿裏藏針的話,心思卻都分到了正在比試的兩人身上。
久攻不下讓獨孤鳴內心相當不爽,他本來就不是有耐心的人,無雙城的弟子也不敢贏過他,這就造成了他目空自大的心态,看到自己明明壓制着步驚雲卻無法打敗他,獨孤鳴內心也焦急起來。
趁着步驚雲側身躲開一腳的時候,獨孤鳴袖子裏忽然竄出一根袖箭,而這個時候步驚雲根本就來不及變招。眼見着袖箭就要刺進步驚雲的眼睛了,獨孤鳴嘴角帶起一絲得意的笑容,完全忽略了獨孤一方和雄霸瞬間變了的臉色。
不過步驚雲的眼睛最終還是保住了,斷浪、聶風和秦霜幾乎是同時竄出座位,一個把步驚雲拉到一邊,另外兩個一個攻擊獨孤鳴,另一個則将內力擊向袖箭,硬生生的改變了袖箭的方向,讓它“啵”的一聲刺進大殿的盤龍柱子上。
“鳴兒——”
眼看着獨孤鳴吐血倒飛出去,獨孤一方終于是坐不住了,飛□來接住獨孤鳴,一手搭了獨孤鳴的脈搏,然後立刻點了獨孤鳴身上幾處大穴抑制內傷。
“雄霸幫主,您真的有幾個好徒弟啊!”
見獨孤鳴臉色慘白,獨孤一方也終于不再戴着那張假笑的面具,臉色陰沉的都可以擠出墨汁來。
“呵呵,刀劍無眼,這比試中受傷也是在所難免。既然賢侄不慎受了內傷,不如帶他到下面歇息,本座必是要讓少城主安然無恙的離開的。”
狠狠的瞪了眼雄霸和打傷獨孤鳴的秦霜,當然對聶風、步驚雲和斷浪也沒什麽好顏色,抱着獨孤鳴
就想離去。可惜他到底小看了獨孤鳴的惹事能力,獨孤鳴受了內傷但是并沒有昏迷,只是胸口疼痛難忍,更重要的是經過這次比試,他面子裏子都丢了個精光,更是心中不甘。
擡起手也不管對面的是誰,一根袖箭就直直的射了出去!這次就連雄霸臉色都臭了。
不過這次,他的袖箭依然沒有擊中目标,而是随着一聲輕響,憑空轉了方向紮在地板上。
但是獨孤一方猛然轉過身,空出一只手對着房梁丢出一柄匕首。雖然并沒有傷到任何人,卻足以讓獨孤一方看清在那裏躲着的人是誰。
一身黑衣,帶着半臉面具,然而額頭上那條紅線,以及面具也遮擋不住的,交叉的灰色印記。
無雙城獨有的,無雙劍的印記。
那人,是唐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