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顧熙槐來醫院探望文酌煜的時候,順便帶來了劇本。
文酌煜靠在床頭的軟枕上,接過劇本。只見白色的封皮上用黑色加粗字體寫了兩個大字——《雙生》。
文酌煜眉毛一挑, 猜測這劇本講的可能是一對雙生子的故事。他并不感覺意外。顧熙槐演技陷入瓶頸, 一直在想辦法突破瓶頸這件事在圈內并不算秘密。而這種一人飾兩角的劇本又是常規印象中最容易挑戰演技的選擇。
只不過當文酌煜翻開劇本之後,他就知道自己之前的判斷有些草率了。劇本裏的雙生并不是雙生子, 而是精神分裂雙重人格。
故事的基調是一個輕松喜劇。文酌煜想起顧熙槐說過這是一部喜劇懸疑類的電影。因為題材太偏, 找不到投資方,顧熙槐只能自己投資。
而故事一開頭,确實如顧熙槐所說,帶着濃烈的喜劇色彩。
男主角雙生是一名孤兒,性格溫柔腼腆,在一家24小時便利店打工。便利店開在一條酒吧街上。白天生意潦倒, 每到晚上卻賓客盈門。過來買東西的基本都是去酒吧嗨的客人以及酒吧的工作人員。
女主角小美就是一名酒吧招待, 今年20歲。18歲跟着老鄉一起出來打工, 沒想到遇人不淑,最終淪落風塵, 成了一名女招待。男女主角的初見源于一場令人啼笑皆非的誤會。誤會解除後, 兩名同樣對對方抱有好感的青年男女迅速墜入了愛河。然而随着交往的時間越來越久, 女主角驚訝的發現看起來溫柔腼腆的雙生其實隐藏着一個秘密——他貌似就是最近幾件連環兇殺案的兇手,而他下一個目标則是自己。
文酌煜要扮演的角色是一名經常去酒吧放松的心理醫生。他在無意間發現了雙生的秘密……
看完整部劇本之後,文酌煜倒吸了一口氣。他沒有想到顧熙槐的腦洞竟然這麽大, 這個故事竟然會這麽精彩。他看向顧熙槐:“這個劇本是你自己寫的?你怎麽會想到寫這樣一個故事?”
顧熙槐微微一笑:“我一直都對這類題材的電影很感興趣。”
文酌煜想到顧熙槐之前演過的幾部電影,恍然說道:“懸疑刑偵?”
顧熙槐輕輕糾正道:“精神分裂。”
文酌煜看了顧熙槐一眼:“也是。這類題材的作品只要演好了, 很容易拿獎。”
而顧熙槐一直都想提高自己的演技, 他會關心這類題材的作品實在是太正常了。
顧熙槐微微一笑, 并沒有過多解釋:“只可惜我的劇本寫的太偏了, 我又不想接受別人篡改我的劇本,所以很難找到投資商。我只能自己投資,拍一部我心目中的電影。”
“挺不錯的。”文酌煜稱贊了一句道:“故事很精彩。我真沒有想到,大明星竟然還會寫劇本。”
而且整部戲的劇情跌宕起伏不停反轉。如果不是親眼看到了故事最後,文酌煜想大部分人都猜不到這個結局。
想到顧熙槐之前還自己研發設計了一款直播軟件,文酌煜不得不感慨顧熙槐的天賦卓絕。
顧熙槐被誇獎的有些赧然,說道:“我也相信你可以勝任心理醫生這個角色。你的演技那麽好。”
文酌煜輕笑道:“我只是一個沒有演戲經驗的外行,第一次正式參演電影就能拿到戲份這麽重的角色,還要感謝顧總的信任。”
顧熙槐莞爾一笑:“那文老板有沒有想過投資這部電影?”
文酌煜沉吟片刻,他覺得以顧熙槐的能力,電影的發行和排片應該不是問題,而他确實也很喜歡這個故事。算上洛岫賠償他的那筆錢,他賬戶上有28億,為了自己的興趣愛好花一點也沒什麽。就算這部電影上映以後賠的血本無歸,他至少演的酣暢淋漓。
“好。”文酌煜思忖過後,簡短有力的回答道:“我投3000萬。”
顧熙槐滿意的笑了笑:“很期待跟你對戲。”
文酌煜在醫院呆了三天,三天後辦理出院手續,跟家人一起回老家過年。期間,他一直在反複研讀劇本。
文酌煜飾演的心理醫生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斯文敗類。他表面看起來衣冠楚楚熱情真誠,其實很沒有職業道德。經常利用心理醫生與病患之間的特殊關系,誘導病人在金錢和物質方面滿足自己的需要。甚至還會誘導一些年輕美貌的女病人跟自己發生關系。
故事發生的酒吧就是心理醫生經常光顧的獵豔場所。他長得斯文俊秀,待人溫柔和氣,說話風趣幽默,職業更是光鮮亮麗,是大家眼中的金龜婿。
整個劇本的筆墨大多放在男主角雙生和女主角小美的身上,對于心理醫生的描寫并不多。但是他每次出現都意味着故事的轉折。這同樣激起了文酌煜的好勝心。
他把劇本放在一邊,拿出電腦開始撰寫人物小傳。與此同時,文酌煜也搜集了不少同題材同類型的電影,開始一點一點的拉片子。他對如何扮演好心理醫生這個角色有自己的想法,但是也想仔仔細細的觀察一下別人的表演,看看那些被奉為教科書的表演大師是如何诠釋類似角色的。
差不多半個月的時間裏,文酌煜除了吃飯睡覺,必要的串門拜年走親戚,剩下的時間就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反複觀看電影寫人物小傳,對着鏡子練習表情,跟顧熙槐開視頻讨論劇本和角色。
文酌煜研究的懸疑電影多了,自己撰寫的人物小傳也受到了影響,還是顧熙槐最先發現了他在撰寫人物小傳時的風格偏差,及時提醒道:“別忘了我們這還是一部喜劇電影,你表演的方式太緊繃,會影響電影的基調。”
文酌煜如夢初醒,再次看向顧熙槐的時候,眼神就有些複雜——什麽神人能夠想到用喜劇的基調拍攝恐怖懸疑電影,顧熙槐的腦回路也是蠻清奇的。
顧熙槐聞言莞爾,竟然用有些撒嬌的語氣沖着文酌煜說道:“所以要拉文老板一起贊助嘛。還好文老板賞臉,願意給我這個編劇新人一個機會。”
文酌煜啞然,正要說什麽,有人敲了敲房門,邵英姿在門後鑽出一顆腦袋,笑嘻嘻說道:“吃飯啦!快點出來。”
文酌煜應了一聲,沖着顧熙槐說道:“我先去吃飯。明天再聊。”
顧熙槐意猶未盡的挂斷電話。呆呆坐在豪華卻冰冷的書房裏,凝視着已經黑掉的屏幕。窗外忽然綻放的煙花穿過寬闊的落地玻璃窗,明明滅滅的光線落在顧熙槐的臉上。勾勒出一道道陰影。
顧熙槐在寬大的椅子裏坐了很久,才緩緩起身。
顧家別墅內,老老小小齊聚在客廳裏,絲毫沒有過年的氛圍。白發蒼蒼的顧爺爺和顧奶奶不停的哭,顧家大伯娘倒在女兒的懷裏,也哭個不停。他的丈夫坐牢,大兒子被放逐到國外,身邊只剩下小女兒,兒媳婦和小孫女。十五歲的小孫女一臉仇恨的盯着顧董事長和顧夫人,連瑟縮在角落裏的洛岫都沒放過。
“你們憑什麽讓我爺爺去坐牢?憑什麽把我爸爸攆到國外去?”小女孩尖銳的嗓音劃破了別墅內的壓抑,卻顯得更加瘋狂且無理取鬧:“明明是那個怪物想要——”
“你說誰是怪物?”一直沒有說話,也沒什麽存在感的顧熙榕打斷小女孩的話,憤怒的說道:“大伯和大堂哥平時是怎麽教育你的,竟然敢對長輩破口大罵?”
“我又沒說錯!他本來就是怪物!瘋子!神經病!”平穩的腳步聲從樓梯上面傳來,小姑娘指着顧熙槐的身影大聲罵道:“我爸媽說了,他就是一個神經病。因為他是神經病,你們才不敢讓他繼承顧氏集團。才去讓他演戲。當初都說好了要把顧氏集團交給我爸爸,憑什麽現在又反悔?就因為那個怪物這幾年都沒犯過病,你們就想讓他繼承顧氏集團嗎?”
“那我爸爸和爺爺這麽多年的努力又算什麽?”
“如果不是你們出爾反爾,我爸爸和爺爺又怎麽會想到綁架他?”
顧熙槐迎着小姑娘憤怒的目光,表情柔和目光清澈:“都這麽晚了,你們不餓嗎?不吃年夜飯嗎?”
空氣忽然安靜下來。顧爺爺顧奶奶還有大伯一家有些懼怕的看着全然無辜的顧熙槐。沉默良久,顧夫人開口說道:“這就開飯。”
顧熙榕站起身,走到顧熙槐面前挽住顧熙槐的胳膊,笑着說道:“今天廚房做了你最愛吃的魚,大哥你一定要多吃點。”
洛岫一臉震驚的看着顧熙槐,又看了看明顯不對勁的顧家其他人,內心十分震撼。
這是什麽情況?他怎麽從來都不知道顧熙槐竟然還隐藏着這樣一個人設,聯想到應家莫名其妙敗落連累自己炒股賠了那麽多錢,洛岫隐隐頭疼。終于意識到現實似乎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樣簡單。
顧熙槐的目光落在顧家大房的身上,輕聲問道:“大伯和堂兄雇兇綁架我,還一直想要唆使綁匪撕票,我媽只是讓大伯去坐牢,讓堂哥去國外經營分公司,難道做錯了嗎?”
顧家大伯娘陪笑道:“當然沒有錯。只是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鬧成這樣?我相信你大伯一定後悔了,你原諒他一次好不好?”
“那我不讓他去坐牢。”顧熙槐想了想,開口說道。
沒等顧家其他人露出欣喜之色,顧熙槐又道:“我也綁架他一次好不好?”
衆人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顧熙槐的目光又落在自己的小侄女身上:“或者綁架你,再找人去勾引你爸爸,給你生個弟弟?”
小侄女的臉上閃過一絲懼怕,有些瑟縮的躲到了母親的懷裏。
顧熙槐又看向始終一言不發的堂嫂,神色關切語氣和緩的詢問道:“侄女她為了給大伯和堂哥脫罪,竟然幻想出這麽荒謬的理由,是不是家裏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侄女的壓力太大了?我聽說很多人在小的時候受到刺激,是會出現一些精神上的并發症。要不要找個醫生給她看看?”
堂嫂聽到這一番莫名熟悉的話,神色驚恐的搖頭,卻連話都說不出來。
氣氛越發凝固。沉默良久,顧夫人開口說道:“吃飯吧。”
說完,目光落在洛岫的臉上,語氣溫柔卻讓洛岫敏銳的嗅到了危險和凝重:“我相信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什麽話能說,什麽話絕對不能傳出去。”
顧熙槐緩緩接口:“就算說出去也沒什麽。我人就在這裏,這麽多年一直都好好的。誰會相信那些居心叵測的污蔑?”
顧熙槐看向家人們,笑着反問:“你們說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