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薇莉娅跟着安娜一起回到寝室的時候, 蘇伊已經在那裏了。
她正抱着米米安撫它的情緒，看到她們回來了，很快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低聲道：“沒事，米米只是有點感冒發燒，導致厭食萎靡不振，我一會兒出去給它買點藥。”
學校裏有醫療室，但應該不會有給動物吃的藥, 也不知道蘇伊從哪兒弄的, 過了一會兒她真的帶了藥回來。
蘇伊在客廳給米米喂藥，薇莉娅坐在一邊看着。
黛妮眼睛在兩個人身上轉了一圈，機智地拉起了安娜的手, 随口找個了理由回了自己的房間。
貼心地給兩個人留出了獨處說話的空間。
……
薇莉娅看着蘇伊給貓咪喂藥, 她微垂着頭, 漂亮的野生眉下一雙眼睛有些狹長，雙眼皮的褶皺不像他們大多數人一樣很深，而是外開扇的，一直拉到眼尾，有種說不出的好看。
這樣一雙眼睛，看誰都像是眉目含情, 笑起來時稱着一雙黝黑的眼睛晶亮, 尤為好看。
只可惜眼睛的主人總是清冷着神色的時候居多。
薇莉娅看人的時候很專注, 并且一點沒有遮掩的意思, 反倒是蘇伊被這麽看着呼吸不自覺緊繃了起來。
“藥已經喂好了。”
她幹巴巴地打破了平靜, 有些坐立難安。
薇莉娅靜靜看着她, 徑直問道：“我哪裏做得不對，讓你生氣了嗎？”
那雙黑瞳裏閃過了一瞬間的慌亂和無措。
她說：“沒有”
“可你最近好像有些刻意躲着我, 為什麽？”
薇莉娅瞳仁平靜地注視着她，等待着一個答案。
蘇伊不說話了，沒有否認，因為她确實在躲着薇莉娅。
寂靜彌漫在兩人之間。
過了很久，見她還是沒有想說什麽的意思，薇莉娅抱起了米米，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間。
客廳裏正剩下蘇伊在原地坐着沒有反應。
她看了一眼薇莉娅房間緊閉的房門，有些喪氣地垂下頭，手指忍不住克制地收緊。
她真的生氣了……
怎麽辦？
薇莉娅回到自己房間後，拿出了一個小盒子，裏面靜靜躺着的赫然是那天店裏看到的紅繩手串。
本來是想送給蘇伊的禮物。
現在看來，可能送不出去了……
薇莉娅将盒子重新合上放回抽屜裏，而後視線落在了牆上相框裏那朵盛開的正好的玫瑰上，為了可以保存的時間長一點，黛妮幫她做成了幹花。于是那朵玫瑰終究還是失去了原本靓麗的色彩，顯得有些單薄。
小蝙蝠費盡心思從古堡跟到軍校，現在是厭倦了這場游戲，打算離開了嗎？
真遺憾。
薇莉娅的手指無意識地摸了摸手下小奶貓的耳朵。
她還……
挺喜歡這只有趣的小蝙蝠呢。
—
原來只是蘇伊單方面有些刻意躲着薇莉娅，但是有事的時候兩個人還是會正常說話，頂多只是說的少了一些。
但自從米米生病那天之後，黛妮發現兩個人直接開啓了冷戰，連話都不說了。
連帶着1901寝室的氛圍有些窒息。
早上，蘇伊自己先出了門，沒和她們一起。
黛妮忍不住湊過來小聲問道：“薇莉娅，你和蘇伊到底怎麽回事？”
薇莉娅垂眸，有些意興闌珊，“我去問過了，但是她不想和我說話，我也沒辦法。”
她把黛妮按到梳妝鏡面前坐下，要給她化妝。
黛妮望着鏡子裏的自己，苦着一張臉，不死心地又問了一遍：“我必須要去這節課嗎？”
薇莉娅不容置疑地點了點頭。
“你們都在這所學校裏，碰到一起的時候會很多，難不成以後他出現的地方你都要灰溜溜地躲起來嗎？”
那位請假将近兩個月時間的心理老師終于回來了，他還負責給學校裏的學生上今天的公共心理課。
正因為是公共課，黛妮提前就打聽過了，布萊恩也會去上這節課，所以她就不想去了。
薇莉娅不贊成她這樣的想法。
她覺得黛妮非但不能躲，以後還都要漂漂亮亮地出場才行，好讓布萊恩看看是他自己瞎了狗眼。
……
這次薇莉娅決定給黛妮畫了一個稍微有些濃的妝。
将她濃密的紅發披散下來，燙成羊毛小卷。個性又複古的耳環設計營造了反差，加上微微向上的眼線，都讓黛妮整個人看起來既有活力又充滿熱情，少女中又多了些熱辣野性的感覺。
不是按照以往的清純可愛類型，但是卻不出意外的很好看，很适合。
總之是能讓人一眼驚豔的裝扮。
黛妮自己也沒想到自己還能有這樣一面，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薇莉娅還給她搭配了一件簡約不失設計的衣服，全身主打.黑色元素，有些勁酷的風格。
裝扮完畢，她滿意地打量了黛妮一圈。
嗯，是個酷妹。
因為變化太大，安娜差點認不出來黛妮的樣子，但是她眼睛亮亮地贊了這身打扮。
“好看！”
這身衣服還是之前黛妮網購的時候薇莉娅幫她選的，她當時還覺得可能不适合自己，薇莉娅卻堅持說适合，就買了下來。
“原來我也能穿這種風格啊……”
黛妮從來沒嘗試過這種風格的衣服，看着鏡子裏完全不像自己的自己都有些被驚豔住了。
“你本來就很漂亮，只不過是被男人騙傻了，一顆心思都放在他身上，忽略了你自己。”
想起來黛妮之前那副小保姆的樣子，薇莉娅就有些不忍直視。
“我知道了，我以後肯定不會這麽傻了。”
現在薇莉娅說話黛妮就沒有不聽的。
她黏黏膩膩的湊上來，挂件似的抱住了薇莉娅的胳膊，“謝謝你，薇莉娅。”
在薇莉娅和她有意識的聊天潛移默化下，現在的黛妮已經逐漸開始覺醒到自己以前是個戀愛腦了。
她越想以前自己幹的那些事越覺得自己傻。
尤其是上次在心理診療室遇到了一個同病相憐的女孩，她們聊着聊着，對了一下話術，發現渣男的套路甚至都是一樣的。
之前黛妮還不覺得布萊恩有什麽錯，但是現在她越想越覺得他分明就是一直吊着她，把她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地當小保姆使喚。有時候對她忽冷忽熱，讓她一個人難受，自我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他還說她普通，總是打擊她的自信心。
其實之前她也在布萊恩面前化過妝，穿過色彩鮮豔的小裙子，但是他說不好看，不倫不類，不适合她，讓她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這是什麽下頭男？
她以前到底是怎麽忍的啊？
黛妮越想眉頭皺得越緊。
薇莉娅看她能這麽反省自己，甚是欣慰地拍了拍她的頭。
“以後記得任何時候都不要為了一個男人丢掉自己，知道了嗎？只有你自己才能好好愛自己。”
黛妮狠狠點了點頭。
正是因為曾親眼見證過，把全部的期待和自我都寄托在一個男人身上會有什麽樣悲慘的下場，薇莉娅才不想讓她身邊的女孩子都重複這樣的悲劇。
不過，想起來珍妮她們有的恨不得這輩子不找男人，有的則是盼着結婚後喪偶的……
薇莉娅忍不住抿唇笑了一下。
嗯，她們都不需要她擔心這個問題。
……
—
公共課在一個足以容納兩百人的大教室上，蘇伊來得早幫她們占了座位，大概是也覺得薇莉娅應該不想和她一起坐，她把自己的座位和另外三個是隔開幾行占的。
黛妮坐過去的時候看了她一眼，做了個感謝的表情。
臺上的心理老師正在講課，課堂氛圍一直很輕松，他游刃有餘地在講臺上像講脫口秀似的，把底下的學生逗得笑聲連連。
在軍校，但凡接任務出去和吸血鬼正面戰鬥過的學員，都難免會生出一些戾氣。
學校也很重視學生的心理健康，所以這門公共課一直都有。
只是之前心理老師一直沒來，這學期薇莉娅她們還是第一次正兒八經地上這門課。
上課的時候老師還組織了一些互動小游戲帶着學生玩，上課的時間在歡聲笑語中很快就過去了。
約莫着快到了下課的時間。
心理老師低頭看了看手表，然後微笑着說：“還有十分鐘就下課了，最後的時間讓我們以一首美妙的音樂作為結尾吧。”
“音樂是舒緩情緒的良藥，同學們私下裏感到焦慮難過時可以去聽聽音樂，有時候這也不失為一個放松的好方法。”
講臺旁邊的空間擺着幾件樂器，是他早早就布置好的。
就在大家都以為心理老師要給他們彈奏樂器的時候，他卻突然轉頭，掃視了一圈臺下。
眨了眨眼，臉上綻放了一抹溫和的微笑道：“有哪位同學想上來表演嗎？老師上課也有些勞累，現在好像也急需音樂的撫慰。”
底下一片鴉雀無聲。
老實說，能來到這所學校裏的人。無論男女，絕大多數是對那些文藝的東西不感興趣的。
軍校裏的生源都是面向國民從社會上招收，普通平民居多，極少會有貴族來到這裏。
而那極少數進來的貴族學生，則都會被注冊在單獨的名單裏。
這位心理老師手裏現在就有一份這樣的名單。
他走到鋼琴旁邊，主動點了薇莉娅的名字。
“西斯萊特同學，你願意上臺代老師彈奏一首鋼琴曲嗎？”
薇莉娅站了起來。
“我願意，只是我的鋼琴學得不佳，可以換另外一種樂器嗎？”
心理老師愣了愣，随即微笑點頭，“當然。”
他完全沒有預料薇莉娅會說自己的鋼琴彈得不好，他以為像她這樣的貴族小姐，鋼琴幾乎都是首選必修課。
教室裏一片鼓勵的掌聲中，薇莉娅走上臺去在幾樣樂器裏面挑選了一把顯得不起眼的木吉他。
由于吉他比較親民的特性，在貴族上流圈子裏一直是被冷落的存在，但是薇莉娅卻很喜歡吉他的音色，演奏出來的曲子有種別樣的浪漫自由和明媚輕快。
調試好音色。
薇莉娅垂眸，細白的手指放在琴弦上，舒緩的樂符頃刻就飄蕩在了整間教室。
這是一首比較老的曲子了，薇莉娅也忘了她是什麽時候學會的，只隐約記得是很久很久以前了……自她指尖傾瀉而出音樂像是一首古老的敘事詩，講述着上個世紀的故事，教室裏安靜極了，所有人不自覺沉醉在這美妙的音樂中。
她坐在那裏安靜地彈琴，金色長發柔軟地披散在肩頭，陽光落在三尺講臺，照在她的頭發上。她低垂着眉眼，殷紅的唇邊似有若無挂着一抹笑。
……她美得像一幅畫。
蘇伊坐在角落裏一個隐蔽的位置，靜靜看着臺上的人，忽而覺得嗓子有些發啞。
她的薇莉娅小姐。
合該活在陽光下。
被世上所有美好眷顧。
……
教室裏的同看着臺上，忽而覺得這把普通的木吉他在西斯萊特小姐手裏也變得貴了起來。
其實，他們很多人早就認識她……
還是托皇室那位科南王子的福，正是因為他三天兩頭時不時都要對着西斯萊特小姐隔空示愛一次，那些整日盯着的皇室新聞的營銷號總喜歡拿她做封面噱頭。
西斯萊特小姐在整個帝國內其實有着不亞于明星的國民度，她那張出色的臉曾一度被媒體稱贊為“帝國明珠”。
只是他們從來不敢想像她這樣的貴族大小姐有一天會來到和他們同一所的軍校。
雖然會偷偷好奇，也會忍不住驚嘆她的外貌。
但他們都看得明白：西斯萊特小姐就算來到這裏看起來也還是和這所軍校格格不入，她依舊高貴不已，遙不可及。
加上貴族普遍都看不起他們這樣的平民。
大家就算是心裏再好奇，偶然遇見了表面上總還是下意識地躲避。
因為怕冒犯了這位大小姐惹上麻煩。
因為怕太熱情了會顯得奇怪給她造成困擾。
也因為沒出息，一對上她那雙眼睛時就會瞬間喪失繼續對視的勇氣……
只是表面上是一回事，心裏怎麽想就是另一回事了。
此時也一樣。
衆人表面裝得一副正兒八經不在意的樣子，背地裏早就開始瘋狂傳閱偷偷錄下來的視頻片段了。
他們還充分利用了學校優勢，傳閱鏈接全是頂級加密的那種。
有人還偷偷上傳了到了那個專門為薇莉創建的網站論壇，剛一傳上去，浏覽人數就有成指數增長的趨勢。
底下一堆舔顏的。
還有求完整版音頻的。
……
當然，這些薇莉娅都一概不知。
下課，剛走出教室，她突然看到一抹黑色身影消失在樓道，是心理老師。
大概是直覺作祟，薇莉娅眼底不自覺暗了暗。她總覺得這位新回學校的心理老師身上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尤其是他剛才主動提出她上臺彈鋼琴時候的眼神……
薇莉娅決定要去試探一下這位心理老師，她轉頭對着着黛妮和安娜說自己想去趟洗手間，讓她們先回去，但是黛妮卻堅持要等她一起回。
“我們也不急着回去，還是在這裏等你一會兒吧。”
安娜也點頭，看着她。
看她們這樣，薇莉娅沒辦法只好點了點頭：“我很快就回來。”
……
布萊恩早就注意到了黛妮，因為變化太大，最開始他還有點不敢認，後來才确定就是她。
尤其是看見她還和薇莉娅坐在一起，他這才恍然明白過來為什麽見面會那天這位大小姐會憑白羞辱他。
一時又驚又怒。
布萊恩心底五味雜陳，但更多的是一陣說不出的感覺，他看着黛妮那張讓他感到驚豔的臉。
鬼使神差走了上來。
“黛妮。”他喊了她一聲。
安娜率先看過來，眼眸悄然加深了些許。
這就是那個布萊恩啊……
布萊恩莫名覺得黛妮身邊這個女孩看他的眼神有些滲人，他心底有些不自在，但還是集中注意力對着黛妮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
“……你，最近過得還好嗎？我有點擔心你。”他溫柔的眼神中帶上了三分悲傷和憂郁。
“……”
黛妮一時有些失語。
她以前就是被他這幅拙劣的演技給騙慘了？她究竟為什麽會覺得他這幅擠眉弄眼的樣子是英俊溫柔？
抛去了戀愛腦濾鏡的黛妮又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布萊恩看到她表情凝重不說話，幾乎篤定了她還深陷在對他的感情中出不來。
心底忍不住生出了一絲雀躍和得意。
他又看了一眼黛妮今天令人驚豔的裝扮，心想和她複合也不是不行。
尤其是分手之後，布萊恩忽然體會到了黛妮之前對他無微不至的好。
那天确實是他話說的太重了，和她道個歉也沒什麽。
而且他相信，只要他道歉，黛妮一定會原諒他，重新投入他的懷抱和他重歸于好。
布萊恩正沉浸在自己的美好暢想中，這時，薇莉娅回來了。
她走到黛妮身邊，瞥了他一眼。
“這是誰啊，你認識嗎？”
黛妮回過神來，牢記着薇莉娅之前教給她的方法，立刻冷着一張臉，給了布萊恩一個看垃圾似的眼神。
“不認識。”
布萊恩被這句從向來溫良性軟的黛妮口中說出的“不認識”震住了，他看向她的目光中充滿了悲痛和不可置信。
不知道的看見了還以為被渣的那個人是他似的。
黛妮笑嘻嘻挽住了薇莉娅的手，以牙還牙道：“他看起來這麽普通，我才看不上呢。”
布萊恩臉色一會兒紅一會白，調色盤似的，難看的不像話，等薇莉娅和黛妮走了很遠之後還久久緩不過來。
……
今天一路上有好幾個男生找黛妮要聯系方式。
黛妮哪兒見過這麽大陣仗？
一顆心跳得飛快，卻故作冷靜，從頭到尾保持着一張高貴冷豔的臭臉将所有人都給拒絕了。
一向與人為善、性格也軟乎好欺負的黛妮生平就沒跟人紅過臉。
因為從來沒有這麽沒禮貌地對別人臭着臉說話。
她全程一邊拒絕人，一邊在心底狂念對不起。
黛妮以為自己肯定要被讨厭了，卻沒想到剛走了兩步，就聽到身後被拒絕的那幾個男生反而在小聲說她酷（？
“真有個性。”
“好特別啊這個女生，以前怎麽沒注意到……”
“她的紅頭發好漂亮，雀斑也好可愛。”
“……”
黛妮：？？？
我有時候會看不懂這個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