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這我表哥

突如其來的沉默讓明意有點發慌。

這位只是好久沒犯病了,不代表他是正常的。

“你別誤會……”明意連忙找補,“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說,誰也接受不了一直陪在身邊的親朋好友突然出事吧?”

這是人之常情,并不代表他愛上陳英喆了啊。

“你身邊的人太多了。”邪祟低聲說。

明意滿頭冷汗,幹笑兩聲:“哈、哈哈,我是個人,身邊當然也都是人啦,不過我身邊的鬼倒是只有你一個。”

四舍五入,也算獨一無二的身份啦。求別瘋!

他讨好他的方式很拙劣。

邪祟半晌才說:“你以為我想這樣嗎?”

明意從他話裏聽出點怨氣。

可以理解,但是并不贊同。

不想做鬼就去投胎啊,幹嘛要無依無靠地飄蕩在世間。

明意看了眼時間,內心覺得還是趕緊回醫院好。可度假山莊的人都忙着陳英喆的事,一時半會沒人搭理他。

明意看得出來,陳英喆的話在這不怎麽好使。

他不是他家裏的獨生子嗎?

過了幾分鐘,才有一個經理模樣的人撐着傘走出來,對着明意抱歉地鞠躬,帶他往客房去。

可是剛剛走到屋檐下,大廳裏出來個妖豔婀娜的少婦,晃着手臂上的翡翠镯子,輕飄飄地問:“這誰啊?”

經理的表情一下子就凝固了,有點尴尬地說:“這是少爺的朋友。”

“嘁,”女人翻了個白眼,“成天往家裏帶些不三不四的人,長這麽大什麽用都沒有。”

明意:不三不四的人?啊?他嗎?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不是吧,這女的是不是有點瞎,他的三好學生氣質明明溢于言表。

女人瞪了他一眼,扭着細腰走開了。

明意:“我沒惹她吧?”

經理尴尬地笑笑:“我們少爺和黎小姐之間有點小小的矛盾,您不要放在心上。”

這恐怕不是什麽“小小的”矛盾,這都扯到無辜外人頭上,撕破臉皮了。

明意一直以為作為獨生子的陳英喆在他家過的是真正的少爺生活,憑空冒出個女的給他添堵算怎麽回事?

經理一邊尴尬道歉,一邊帶着明意去客房,一路上感激個不聽,整得明意怪不好意思的。

“您還沒用餐吧?稍微休息一下,稍後酒店那邊會有人送過來的。”

明意擺擺手:“謝謝,但是不……”

經理咔嗒一聲關上門。

“……用麻煩了。”

陳英喆家裏氣氛好怪啊!

明意扭頭,剛嘆了口氣,差點驚得跳起來。

茶桌上冒着滾水的煙氣,邪祟坐在邊上懸着手腕,骨節分明的手指勾着茶壺。屋子裏彌漫着一股清新的茶香。

怎麽泡杯茶還給他裝起來了。

關鍵是裝得有模有樣的。

他擡眼瞧了明意一眼,沒有說話,薄唇輕微抿動。

明意小心翼翼走上前,打量着:“換衣服了?”

不再穿着那件自帶驚悚屬性的紅色唐裝,換了一身藍白絨棉套頭衫,看着就像一個帥氣的大學生。

就是這張臉能不能換換?

“那件濕了。”邪祟說。

明意一臉不信。臭美就臭美,非找理由。

他剛想問他的真實名字,老喊他邪祟也怪吓人的,門鈴就響了。

明意正要過去開門,被身邊的帥氣“男大”抓住手腕,直勾勾盯着。

明意:“怎麽了?”

“您好,客房服務,您要的餐點到了,”工作人員居然自行打開門,燦爛的職業微笑還沒收斂幹淨,就看到房裏兩個男人拉着手“深情對視”的場景,“呃……是不是來得不太巧?”

“沒有沒有,”明意松開手,掃了眼手腕上被抓出的紅印子,“我們……”

工作人員看向他旁邊:“咦,原來還有一個人嗎?我們以為您訂的單人餐……這位是?”

明意連忙說:“這我表哥!”

他看向邪祟。

邪祟也盯着他,慢慢浮出一個微笑。

明意:?笑屁啊

“哦哦原來是這樣,”工作人員打圓場,“那我們再準備一份……”

“不用了,”邪祟說,看着工作人員,“你一直在這裏,很煩人。”

工作人員呆滞地眨眨眼。

明意的內心發出尖銳爆鳴,怎麽可以這麽沒禮貌!!

“你趕緊走吧。”邪祟不耐煩地催促。

工作人員僵硬地推着餐車離開。

明意憋着一句對不起,想上去送送,被拉住胳膊。

“不是……”明意傻眼了,“你才第一次見人家,怎麽那麽不給面子?”

邪祟皺眉:“你不覺得,他很吵嗎?”

明意抱頭:“那也不能直接說出來啊!”

“你就是想得太多,”邪祟走到餐桌前,垂眼看着精致的餐食,“給自己徒增煩惱。”

“……”

他一揚手,把裏面的食物全都倒進垃圾桶。

明意跳起來,他不僅沒禮貌,還浪費!!

邪祟微微回眸:“剛剛不是說不餓?”

“我現在餓了不行嗎?”明意痛心疾首。

“那也不準吃。”

“你太霸道了吧!”明意指指點點。

那家夥擡了擡下巴,示意垃圾桶。明意伸着脖子好奇地望,裏面的食物神奇地全部腐爛了,爬出很多條肥大的蠕蟲。

客房都是會清理幹淨的,可以排除是之前留下的。

那就是剛才的食物裏的……

明意震驚地看着他。

邪祟的目光柔和了很多:“要是沒有我,你還不知道要吃多少虧。”

明意尋思他也不是皇帝啊,為什麽老有人(鬼)想害他呢?

他感激地看着邪祟,這次是由內而外發自真心的感激。

邪祟偏過頭,眼睛幹淨清澈。

以後還是別叫他邪祟了。明意想。

“你怎麽發現的?你也太厲害了吧!”明意拍拍掌,眼裏直冒光,“對了,你真名叫什麽?我該怎麽稱呼你?”

邪祟又淡淡地看回他:“就跟之前一樣。”

明意:“……你不會說你也叫齊樾吧。”

邪祟偏過視線,很輕地說:“那就叫表哥吧。”

明意差點以為他想占自己便宜,不過一想他都六百多歲了,別說哥了,叫祖宗都合适。

都過了午飯的點,明意餓得前胸貼後背,被那一堆蟲子搞出心理陰影,不敢動冰箱裏的零食也不敢點餐。

表哥遞給他一只蘋果,又大又紅。

明意嚼了兩口,是正經蘋果,就是口感有些綿,感覺放了好幾天了,還有股香火氣。

明意問:“哪來的?”

“山頂有間山神廟,順來的。”

明意咀嚼的動作緩緩停下。

“放心,”便宜表哥摸摸他的額發,“記過也是記我頭上。”

明意順了把他摸過的頭發。

沒想到還真跟這個把他吓得吱哇亂叫的邪祟和睦共處起來了。

他挂念着陳英喆的情況,一整個下午都心神不定。除了經理和那位送餐的工作人員,也沒人再來找過他。

一晃就到了晚上,白天淋了點雨,貌似出現了感冒的症狀,明意勉強提着精神沖完澡,坐在床鋪上發呆。

他來的時候是一個人,經理準備的就是單人房。

明意暗暗考慮,該怎麽讓這位觊觎他的“表哥”乖乖回到手機裏呢?

身後的床鋪一重,一股冰涼的氣息慢慢靠近,緩解了他皮膚上的燙意。

明意改變主意了,吸吸堵塞的鼻子:“你睡相還好吧?”

表哥垂着漂亮的黑眼睛,睫毛根根分明,明意瞧得心癢癢。

怎麽比女孩子還秀氣!

平時沒法近距離觀察齊樾的臉,終于在替身上找到了機會。

他甚至有點理解為什麽一些狗血小說裏的男主角總愛找替身,因為真的看不夠啊!

表哥塞了一顆冰冰涼涼的糖果進他嘴裏。

明意愣了一瞬間,表哥就拉開了距離。

別走別走!再讓我觀察仔細點!

明意無聲地吶喊。

“放心,不會打擾到你。”表哥說。

清涼的薄荷味在口腔裏蔓延,很好地緩解了明意嗓子的幹痛。他看着面前的俊臉,臉頰不受控制地燙起來,講不出話。

“睡吧,”表哥關上燈,熟悉的手掌覆上明意的額頭,“我會守着你的。”

明意莫名覺得這句話很熟悉。

似乎齊樾也這麽說過。

想着想着,他就有點惆悵。不知道自己和“表哥”比起來,誰更可憐一點。

第二天清晨,明意被窗外的鳥鳴吵醒,偏頭瞧了一眼,天色還灰蒙蒙的。

腦子不昏了,身上不燙了,喉嚨也清爽了。

兩條胳膊黏在他身上,左手抱着脖子,右手摟住腰,臉還窩在明意的頸側,呼出的冰涼氣息一點點撒在耳根。

明意頭一次被人像樹袋熊一樣纏着。

他晃了晃表哥:“醒醒。”

表哥的眼睫顫了顫,眼睛裏還帶着睡意,顯得懵懂又無害。

睫毛真的好長。

明意的心間癢癢的。

“咚咚咚。”房門響了。

明意立馬反應過來,掙開手臂坐起身,很快穿好衣服。

經理等在外面,鞠躬問好:“明先生,昨晚睡得怎麽樣?”

明意略去送餐那一部分插曲,禮貌地微笑:“還好還好。對了,陳英喆的情況怎麽樣?”

“少爺現在還在醫院裏,不過醫生說沒有危險。這得多謝您的救命之恩啊。”

明意擺手:“應該的!既然他沒事,我也該……”

經理面露難色,看向房間裏面。表哥穿着浴袍,腰帶也不系好,敞出一截胸口,趿拉着拖鞋坐到桌子邊,翹起兩條白皙的長腿。

經理從面露難色變成大驚失色,看向明意的目光帶上了幾分不尋常的探究。

“這位是……”

明意尴尬地撓頭:“我表哥!來接我回醫院的!”

“啊哈哈,原來是這樣啊!真是抱歉是我考慮不周,應該再給您準備一間……”

“不不不,”明意擺頭,“我還有手術,今天就走!”

經理再次面露難色:“這樣啊,那您要不再等一會?我們老板聽說少爺出事,今天會過來,想跟您當面道謝。”

明意覺得有點奇怪,看向裏頭喝茶的表哥。

表哥沒理他。

明意轉過頭:“可是我……”

“再怎麽也是老板一片心意,還請您不要推辭。”經理笑笑,“我待會過來接您。”

說完就溜走了。

明意摸不着頭腦:“我以為他爸昨天就到了呢?”

表哥:“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明意掃了眼他的大長腿,立馬狠狠閉上眼睛,逃跑似地鑽進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