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試

阿刁一臉莫名地看着連廊處的主仆二人,皺了皺眉。

謝玄接收到信號,手臂一展飛身來到阿刁身前,待站定後,側頭回望向謝知非。

他明白公子是起了想讓二人比試一番的惡趣味,但不确定自己應該做到何種地步。

謝知非起身,拂了拂衣袖,雙臂交握而立,清瘦如竹,收斂了嗓音中的笑意,一字一句的啓唇說道:“獨自舞劍并無趣味,不如和謝玄比試一番,讓你與新劍好好磨合一番。”

方才見她劍法飄逸,身子靈動,出劍之時亦勢如破竹,鋒芒逼人。他身邊的謝玄也是個劍術高手,心中不禁想要看看這個作為武林四大高手之一的雲逸的徒弟究竟武功到了何等地步。

他與謝玄究竟孰強孰弱,從一開始就成為他心中的一個疑惑,正好今天得此機會可以驗證一番,但為了不讓她受傷,規矩還是要先說的。

“先說好,此次比武點到為止,不可傷到對方。”謝知非說完眼神轉向謝玄身上。

在公子身邊呆了這麽長時間,若還看不出他對阿刁姑娘有所不同,那他倒要去看看是否真有眼疾了。

阿刁卻不太贊同,她皺着眉說道:“刀劍無眼,若真傷了謝玄……還是算了。”

謝玄聽聞此言亦是皺起眉頭,而謝知非卻被惹得啞然失笑。

“阿刁,你是在看不起謝玄嗎?”她難道不知道,這種話說出口根本不是謙讓而是挑釁。

“我沒有這個意思,不是這樣……”阿刁連忙沖他擺了擺手,又手足無措地看向謝玄。

不過,謝玄并未被她地言語刺激,自她與公子相遇以來,他們朝夕相處,他知道,她并非是那樣的人。

“請吧。”他手緊握劍柄,抽劍而出,橫在身前,雙腳與肩同寬,擺出一個防禦的姿勢。

阿刁見此,自知此次比武已成定局,只好小心應對,她見過謝玄的身手,功夫雖在她之下,但其招式狠絕,亦不可疏忽大意,要小心應對。

她握緊手中的新到手的劍,愛惜着看了一眼,心中默念着師父教授她的那句心劍合一,緩緩将劍舉至胸前。

謝玄見她準備好,于是一個飛身躍至她的上方,舉起劍便要刺向她。

阿刁側身閃過,欲趁其專注攻擊之時,從側面突襲,她右腿一個大躍步,身後的發絲揚起,在空中劃過一條優雅的弧線,人已閃過他的攻擊,來到他後方,準備從背後将他擒住。

謝玄見她躲過,低眸一看,見其已至他身後,于是飛身而起,目光劃過院中的槐樹,一個縱身來到槐樹之上,單腳站在冒滿新枝的樹幹之上。

阿刁見招式招式落空,亦淩空而上,同樣踩在一根樹枝之上,她攸地一劍刺向謝玄。

他身後已無落腳點,只得應身而上,手中的長劍一橫擋住阿刁的進攻,兩劍相碰發出“铮”的一聲響。

二人有來有回,在半空中拆了十餘招。

而此刻的謝知非早已從連廊中走出,站在院中,仰頭而望,目光中似有贊賞之意。

能與謝玄過十餘招而不落下風,就已經勝出江湖中的大部分高手,且看這情形,阿刁似乎有所保留,既然如此,謝玄未必會勝出。

果不其然,謝玄雙腳不慎踩空,從樹上落下,好在身手迅捷,不至于跌倒。

阿刁緊追不舍,亦從樹上一躍而下,在半空的霎那,突然長劍揮出,在距離謝玄胸前一寸之地停下動作,後收劍退後。

“我輸了。”謝玄一臉灰敗之色,眼中卻充斥着欽佩。

“你方才有一招,我差點沒抗住,就是那個用手将劍轉了好幾圈的。”阿刁此時正是興奮,根本無暇顧及誰勝誰負,只想将自己沒見過的招式再見一次,“能否再練一次給我看看。”

她形容不好,只能簡單地将方才的招式模仿一遍,可方才只顧着打鬥,只能模糊記着謝玄方才用力轉動手腕,之後脫手,劍依舊在淩空轉動。

“是這個嗎?”

謝玄握緊劍柄,後撤一步,一個馬步向前,右手用力轉動劍身,使其進入快速旋轉,突然撤回右手聚集內力用右手手掌猛地一推,在劍刺向前方之際再快速握緊。

“就是這個,方才我以為是你的劍脫手,還想着要撤回手裏的劍,沒想到你這招以退為進實在是高。”阿刁笑逐顏開,本事自己的誤判,卻說得如此坦白。

贏了劍不見高興,見到了新奇的劍招倒是十分雀躍。

謝玄心中原本輸劍的郁氣,此刻也因她獨特的興奮方式而煙消雲散。

阿刁拿起手中的劍後撤幾大步,學着方才他的姿勢,先是跨步而戰,用力轉動手腕使劍身旋轉,後又撤回手臂,劍身淩空旋轉,然後她推出手掌用力一擊,在劍身飛出的那一秒果斷再次握緊劍柄。

就這麽複刻了下來。

謝玄還沒舒心過半刻,見她竟看了一遍就能完整使出他苦練已久的淩空絕招,四肢僵硬,一言不發,生怕自己吐血而亡。

只得在心中暗示自己她是看了兩遍才會的。

“好!”

謝知非在一旁也驚訝出聲,為了避免謝玄心中郁結,他轉移話題道:“阿刁果然骨骼清奇,劍術高超,我竟不知你還有過目不忘的本領,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阿刁傻傻地撓了撓頭,與其不帶一絲自傲,天真的說道:“我也不知,別的倒還好,只要是我感興趣的武功招式,看一遍就能模仿了七七八八,多看幾遍就能熟練。”

她轉頭暗暗吐了吐舌頭,師父交代過,萬不可在別人面前展示自己過目不忘的本領,否的白惹人眼熱,會招來禍事,若實在興濃,暗暗學來便是,絕不可當着別人的面使出。

“我的劍法都是我師父所教,她可比我厲害多了。”她呆呆傻笑,試圖掩蓋過去。

謝玄被謝知非一點,頓然明白,這是碰到武學天才了,方才與她過招之時,她劍法飄逸靈動,尤其那一手天雲劍法使得極為高級,贊嘆着道:“此生得見完整的天雲三十二式,能抗住二十招,亦是我之幸事,在下甘拜下風。”

說着便并步站立,雙手交握朝着她行了個抱拳禮。

阿刁好久沒有打過這麽暢快的一場架了,此刻渾身舒爽,一只手将他雙拳擡起,“你要想看,我們随時比試。”心中有些疑惑他怎麽這麽清楚她招式的名稱,便問道:“你怎知這是天雲三十二式?師父也未曾告訴我着劍招的名字。”

謝玄卻像突然定住,僵硬地看向謝知非。

謝知非眉頭一皺,信步而來,解釋道:“天雲峰以劍立世,乃天下劍宗之首,江湖中人但凡使劍多少都繞不開天雲峰,大抵是天下武功是一家的緣由,而天雲三十二式聞名天下,為天雲門至高無上的武學,欲練此劍法,必當有天雲門的內功心法,非天雲門人不可習得。”

他走至阿刁身前,随手拭去她發間鮮嫩的槐樹葉,握在手中把玩。

“因天雲三十二式招招難破,尤其二十招以後及考驗天賦,一般門人修至十幾招便可獨身闖蕩江湖,少有人能将此劍法全部練完。”随即他話鋒一轉,岔開話題,“阿刁說過是為了師父送信才下山,想必教你劍法的師父定是天雲門高徒。”

雲逸之名,響徹武林,盡管過去了十餘年,依舊讓人記憶深刻。

畢竟,那可是橫空出世的天才。

阿刁聽到師父的名字,眼神暗了下來,她也猜測過師父的出身,剛下山之時聽聞天雲門的名諱,暗暗猜測過師父為何要離開。

不過師父所做之事定當有她的原因。

随着對師父身前之事的了解,心中的疑惑也越來越深,師父武功這麽高,為何會被人下毒,究竟是誰要取師父姓名。

也許天雲門的人知道些什麽。

她如此迫切的想要快點将信送到,不僅為完成遺願,還未探查師父的死因,這才是她心底真正的渴求。

“阿刁是否想知道些關于你師父的事?”謝知非見她沉思,不知在為何事苦惱,不過想來必然和她師父有關。

而昨夜謝玄前來密報,他一直找的那個人,與其交好的天雲門的人正是雲逸,他們的方向從開始就錯了,一直找的都是男人。

他昨夜一夜未眠,思潮起伏,好像離目标又近了一步。

見阿刁投來的清澈眼神中填滿的渴求,他眼底劃過一絲精光,故作淡定,語氣裏充滿了引誘,問道:“你想知道你師父雲逸在江湖中的名號嗎?”

他讀過的那封阿刁師父的信中寫過,讓天雲門收阿刁為徒,還有最後那句話。

阿刁莫名變得機警,狐疑道:“你知道些什麽?”

正當謝知非要開口之時,門外卻突然闖入一群帶刀的侍衛,烏壓壓地堵在了院落門口。

帶刀侍衛們整齊劃一的排列兩排,半抽出佩刀,一位妙齡少女才試探着從門外走來,用手帕捂住下半張臉,探頭探腦的往裏看。

“昭陽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