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馳野!”

一聲撕心累肺的喊叫從張初生胸膛中發出,剎那間他腦中一片空白,呆呆面上飛濺上一片溫熱。

“去死吧!”

盧金山猙獰的臉上,充斥着瘋狂,眼見他要提刀再刺。

馳野迅捷地轉身,對着來人的腹部直直踹去,這一腳是用來十成十的力道,盧金山直接飛到了三米開外的井蓋上。

趁着盧金山還趴在地上□□,馳野迅速拉着身旁的小結巴跑出小巷,又轉了幾個彎,這才甩掉那人。

剛才還勇猛無比的人,一下子像被卸了力氣,大骨架地癱倒在小小的人身上,把頭垂在對面的肩上。

耳邊充斥着身上那人急促的喘氣聲,張初生又急又羞地抵着他的胸口。

“馳野,你別,你先起來……”

張初生胡亂地要推開面前的人,碰到馳野肩膀時,觸到一片濕潤,肩上的人也似乎□□了兩聲。

他小心地收回觸碰的左手,月光下,滿目鮮紅,血腥味鋪面而來……剛才馳野擋住他面前,被那黑衣人用刀刺中了胳膊。

枕着張初生肩的那個人似乎再也撐不住了,順着他的身體慢慢下滑,張初生用力地托着他的臂膀,卻被下墜的力帶動,二人抱着齊齊跌倒,相對半跪着。

“馳野!堅持住!……我們馬上去醫院!……”

張初生手足無措地說,馳野拉着他的手,一字一頓地說:“不要去,回家,回……”

懷裏緊緊抱着的那個人沒說完,便虛弱地暈了過去。

樹梢上的月牙露出尖頭,靜悄悄的夜緩慢地流淌……馳野再睜開眼時,已經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裏了。

環顧四周,像是個小雜物間改造的卧室,狹窄的小床甚至放不下他的長腿,腳只能可憐地搭在床尾一旁矮凳上。

房間有人在忙碌的聲響,隐隐傳來飯菜的香味。馳野撐着胳膊半躺起來,手臂上纏着一圈圈整齊的紗布,傷的不深,難為處理的人包的這般細心。

他輕輕撫摸着紗布,嘴角不經意浮現一絲笑意,心田裏湧入陣陣暖流,這種被關心的感覺他已經記不得上次是什麽時候擁有過了……

傻樂了半天,他才想起來正事,掏出手機撥通電話。

“出了點意外……沒有大礙,順便查一下春熙胡同北邊出口的監控……對,就這樣……”

馳野跟對面簡單叮囑了幾句就挂斷了電話。

“噠噠噠”

房間外的腳步聲漸近,馳野面上一閃狡黠的神情,趕忙照着原位躺下,裝作一副還在昏睡的模樣。

半掩的門被輕輕推開,張初生走了進來,俯身坐在床頭看着馳野熟睡的臉龐。

狹窄的房間靜悄悄的,一時間,兩人的呼吸聲似乎都顯得有些擁擠。

突然,一雙柔弱無骨的手觸碰到馳野的額頭上,緊閉雙眼的馳野看不見,在一片黑暗中的感覺更加深刻。

那冰冷的指尖在自己眉宇間游走,似乎在确認什麽,它眷戀地繞過一圈,又沿着高挺的鼻子往下順延,一股電流從脊椎蔓延馳野全身,他用了十足的定力,才克制自己在裝睡,不能亂動。

指尖肆意地爬到嘴唇旁,還像是挑逗一般,戲谑地輕點了兩下……

馳野鼻尖的呼吸聲更急促了。

張初生低頭看着沉睡的人,一向沉寂的人卻掩不住自己眼皮下靈活的眼珠。額前因為他低頭而散落的一縷的發絲,輕吻在馳野臉頰上。

黑暗中驟然響起一身輕笑聲,輕到不仔細聽,會以為是一場錯覺……

來人挽起垂落的發絲,俯身越湊越近……

那人的呼吸聲堪堪碰撞他的鼻息,馳野像伸手按住自己鼓點般的心跳聲,那震耳欲聾地充斥着他的胸膛,簡直要跳出去一般……

裝睡的人努力抑制內心的情緒,卻控制不住地攥緊指尖,幾乎把床單都扯出來褶皺。

馳野現在已經沒精力擔心自己的心跳聲是否會吵到來人,他能感覺到自己和那人溫熱的鼻息只隔一層薄薄的空氣……

下意識的地,身體已經先行一步。馳野緩緩擡起了下巴,似乎仗着些不會被發現的僥幸。

近在咫尺的小結巴又害羞地退後了一點,馳野簡直百爪撓心。但小結巴好不容易開竅一次,男人嘛,勉為其難再主動點就好了。

馳野又向前湊近了一點,腦袋都從床單上分離了些許,卻沒觸碰到設想中的溫軟……

等了半天,保持這個別扭姿勢的馳野,脖頸都有些僵硬了……

他悄咪咪睜開半只眼睛查看一下情況,一睜眼卻對上了小結巴平靜的眼眸。

“……”

空氣中的暧昧一下消失不見,只剩滿地尴尬的碎片。

“哈哈我醒了?……呃,好香啊!你飯做了?……”

馳野發覺被小啞巴戲弄了,立刻裝作一副剛醒來的樣子,打着哈欠道。

為了表演的像點,他甚至還伸了個誇張的懶腰,胳膊上的傷口被拉扯到,痛的他連忙放下亂動的手。

“嘶……”馳野深呼了一口氣。

對面的人不說話,只是默默地看着他表演。馳野尴尬地偏過頭,揉撚着自己滾燙的耳垂。

良久,張初生才開口。

“喜歡我什麽?”

“啊?”馳野的心思一下子被戳破,他第一反應是狡辯。

“什麽喜歡?哈哈開什麽玩笑?……我們是好兄弟,別瞎說!哈哈……”

“……”

馳野笑不出來了,狹窄的卧室裏,空氣寂靜的落針聲都能聽得到。

“……”

馳野一下子被對方冷淡的眼眸點燃了心中的火,他顧不上羞赫了,爽快地承認道。

“是!老子就是看上你了!”

馳野再也不遮遮掩掩,一連串地吐露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給個準話!……你要願意跟我好,我就好好對你!你要不願意,老子就追你!”

聽完馳野面紅耳赤的一番話,張初生輕輕搖頭。

“這是什麽意思?你不情願?”

面前人輕輕啓齒說:“你不應該看上我這樣的人……”

“?!老子喜歡誰,用不着你否定!趕緊給句準話!處不處對象就好了!”馳野用僅剩完好的右手按住張初生,一副怕他又要躲的模樣。

“你不了解我,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張初生輕生道。

他推開肩上的手,站起身,回頭對馳野道:“鹽沒了,我出去買。……飯在桌上,你吃完就走吧,回家晚了胡婆婆該擔心你了……”

“什麽不了解啊?你又要跑?!”

馳野伸手要拉住要離去的人,卻只抓到衣角。“給句準話吧,求你別躲我了……我真的太難受了……”

對面的人只遲疑了半步,喃喃道:“有一天你會明白的。”說完,張初生便又殘忍地拽回衣角,邁着腳步離開了。

一聲鎖落地,馳野嘆息地拍了拍腦袋,許是他魯莽吓着小結巴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呸呸呸!小刺猬才不是什麽柔軟的熱豆腐!他是冰塊!唔不熱的那種!

馳野邊嘆氣便翻身下床,表白失敗不算什麽,男子漢大丈夫,來日方長!他在心裏安慰自己,不知不覺走到客廳,看桌上色香俱全的飯菜,心情這才平息下來。

馳野拿起為他準備好的碗筷,夾了一塊胡蘿蔔塞入口中,心裏想着小結巴做菜的味道倒是不錯。

他慢悠悠地撥弄這飯菜,眼中卻似放開,還在複盤剛才發生發生的一切,和小結巴莫名其妙的話語……

吧嗒……一聲清脆的聲音傳進馳野耳裏,似乎是重物落地的聲響。

馳野機警地站起身,循着聲響走到走廊盡頭。他确定,那聲突如其來的聲響是從這扇厚重的門裏發出的。

猶豫了片刻,他還是選擇一探究竟,卻絲毫未察覺自己打開了潘多拉的寶盒……

推開門,空蕩蕩的主卧并無一人,只有一個小小相框,靜靜反扣在地板上。剛才的聲響應該是因為這個。

馳野還沒來的急松口氣,他撿起相冊,翻過來看到一個紮着雙馬尾的小女孩。

那張洋溢着天真爛漫的笑容,馳野越看越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他眯了眯眼,在腦海中搜刮了片刻便尋找的答案。

徐英英!

馳野的心髒猛地震顫了一下,他敢肯定這張照片上的一定是她!那個藍蝶案唯一的受害者,他的母親犧牲在這場案件中,他這輩子都忘不了……

可為什麽徐英英的照片會出現在小結巴的家裏……

馳野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眼眸低沉,瞳孔微縮,一股惡寒沒由來地爬上他的脊梁……

“咚咚咚”

淩晨五點,天剛蒙蒙亮,保安亭外就響起陣陣敲門聲。

盧金山翻了一個身,昨天膽戰心驚了一夜,實在是困倦的不行,從被窩裏伸出頭沖外面喊了一句。

“鑰匙在臺子上,自己開門!……”

外面的人似乎沒聽到,還在堅持咚咚咚地拍門。盧金山摸了一把臉,罵罵咧咧地披上棉衣去開門。

半眯着的眼未睜全,盧金山面前一片朦朦胧胧,他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目光從小小的貓眼上一掠而過。

這一眼,他就瞬間被驚的瞌睡全無了。

門外站着一位穿着警服的年輕男人,帶着黑框眼鏡,板正的身軀立在保安室門口,固執地敲着門。

警察怎麽找到這裏的?難道昨天被他們發現了?真該死!甩都甩不掉!

盧金山顧不得擦拭額頭滾落的冷汗,他絞盡腦汁地思考怎麽從這個小小的保安亭出去,這個警察在門口太棘手了!

肖警官低頭看了看上司給追捕照片,胡同監控裏拍到了昨晚襲擊馳家少爺的人,那黑衣人面容看不清,只知道往花蓮小區這邊跑了,所以他來小區保安亭這調查些線索。

敲了半天難道是沒人?肖警官擰動門把手,是反鎖的!敏銳的直覺告訴他不對勁!

肖警官果斷地擡起腳,一腳踹開脆弱的保安亭的門。

門板倒地的瞬間,狹窄的保安亭這才露出真面目,屋內只有一張小單人床,卻空蕩蕩不見人影……

保安室朝後的破窗戶還在呼呼竄進冷風,窗臺上有一個明顯的腳印。

肖警官摸了摸被窩,還熱着,這個保安果然有問題!

“呼哧……呼哧……”

盧金山喘着粗氣跑進破舊的蛇尾小巷,他還邊跑邊回頭,生怕那個小警察追上了。

突然,一不留神小腿被絆了一跤,盧金山重重地跌倒在地,被磕的鼻青臉腫。

他疼的呲牙咧嘴,“靠!……什麽東西!疼死老子了!……”

盧金山狼狽地爬起來,摸着流血的鼻子回頭就要罵,卻映入眼簾一張他日思夜寐的面孔。

“耀哥!”

他面若欣喜地望着這根救命稻草,如同19年前的夜晚那般………